丫鬟小艾 第40章 凉粉

看眼天色，不早了，家家户户的烟囱开始炊烟袅袅的 ，方小艾心里有些不放心，便道：“石大哥，我们快些回去吧，客栈里能帮点帮点。”

两人加快步子往回赶，进到小院，院里没人，厨房里传来锅铲的炒菜声，店小二报菜名，大堂客人催菜……

厨房门口探出个脑袋，是小蔡，看见他们，几乎是蹦出来，又惊又喜地大声欢呼：“小石！大石！你们可算回来啦！”

说完便是长长地舒出口气。

一天没见方小艾都快有些认不出小蔡了，平日里在掌柜的督促下认真打理的精神小伙儿，这会儿看起来怎么就灰头土脸的，灿烂的笑容都掩饰不住的憔悴。

“是小石吗？”

方小艾把怀里的扁担交到石孟川手里，快步走进了厨房。

蔡掌柜正在抄肉片，立刻把手中的锅铲塞进她手中：“术业有专攻，我以后可是再也不敢瞎揽活儿了，盐味精酱油配菜都还没有放，都交给你了。”

边说边将身上的围裙取下来，围到她身上。

方小艾接过锅铲，先把肉盛起来，放一旁，添油倒入茭白丝翻炒。这时小二掀开帘子进来，手上还端着一盘黄瓜炒蛋，进来时还愁着脸。毕竟一头是发现问题的客人，一头是疲于应对，没好脸色的掌柜的，他夹在中间两头都不好受。不过在他看见是小石弟弟的瞬间，脸上立刻烟消云散，语气都带上了几分雀跃：“小石，这盘炒菜客人说太咸了，你看看要怎么补救。”

蔡掌柜还没离开，她刚给方小艾穿上围裙，一听这话，立刻就不高兴了，气呼呼道：“太咸了？中午还说我放盐少，味道淡，这会儿又嫌我放盐多！这些人真难伺候。”

方小艾接过小二的盘子搁一旁，没法补救，只能另炒一盘，而这盘待会儿加水煮汤给大家做晚膳。

有了方小艾，厨房里和大堂里的气氛很快便和谐下来，客人骂声没有了，厨房里的慌乱也没了。

“哎，看起来容易做起来怎么就那么难呢？”

身后传来叹息声，不用回头看，方小艾也知道小蔡，她头也不回道：“小蔡，把烧烤炉的木炭点了，待会儿我给大家烤素串吃。”

“诶！我这便去烧上。”小蔡高兴地去忙了。

伺候完客人，方小艾接着烤串，先给大家吃上，接着烧菜，煮汤，烧鱼，炒菜。

用过膳，大家便散开，继续各忙各的去了，方小艾上楼藏好银子，又拿着碎银下楼，把小蔡叫到厨房，拿出一枚碎银给他，算的是削竹签的钱。

这半天过得相当沮丧的小蔡，见到这么多钱，眼眸都亮了，连声道谢，又拍拍胸脯道：“小石弟弟，下次有什么活儿，你尽管找我，我除了不会烧菜，什么都会做。”

方小艾点头：“一定找你。”

小蔡把银子藏进兜里，高高兴兴地回大堂干活去了。

石孟川在院里洗漱冲澡。

方小艾站在门口背对着外头道：“表哥，洗完澡记得上楼我给你结工钱。”

外头顿了一下，传来回应：“晓得了。”

方小艾也拎着半桶温水上楼，给自己仔细的擦洗一遍，被烟熏了一天她又想回乡下冲洗了。

洗了身子，又洗了脚，总算舒服了些，擦了脚穿上布鞋，方小艾凑窗前，探出脑袋，夜色中只见一道模糊的白影，和听到往身上泼水的声音。方小艾心中难免羡慕他们可以这样自由畅快的沐浴，伙计们也不是没问过，为什么他不和他们在院里冲澡。她回答因为职业缘故，需要温水仔细的洗才能洗掉身上的油垢，看他无论衣着打扮还是做事都给人清爽的感觉，大家疑惑就这样轻松地解开了。

奇了怪了，石大哥怎么洗了这么久还没洗好。

她正要开口，想起什么的，又收回脑袋，贴着墙，侧着脑袋朝楼下喊：“表哥，你快洗好了吗？”

“表哥？你在叫我吗？可是我不是你表哥呀。”是小二的声音，笑嘻嘻的。

他的话音一落，房门那头边传来敲门声。

“笃笃。”两声，石孟川的声音响起，“我在这儿呢？”

方小艾讪讪地吐吐舌头，走过去把门闩拉出来，把门打开，石孟川穿着一袭干净的青色长袍立在外头。

“等久了吧。”方小艾又讪讪一笑。

“那倒没有。”石孟川毫不介意地踱步进屋，熟门熟路地在桌前坐下。

银子事先藏进了兜里，方小艾在他对面坐下，手从衣襟里抽出来，把两枚银子搁到他桌面上。

又是二两银子。

石孟川呆呆地看眼那银子，稍稍靠前倾下身子，低声问：“会不会给多了？”

方小艾摆摆手，又指指自己的脑袋道：“这是脑力和体力的双重付出，所以值得。”

石孟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伸手收下银子，咧嘴笑道：“下次一定还要再叫上我。”

方小艾笑道：“小蔡也是这样说的。”

“我也想给你打工，小石，下次也考虑考虑我。”楼下蓦地传来小二的声音，原来小蔡一高兴便把自己今儿赚到的外快给大家说出去了，这一枚碎银，可抵伙计们一个月的工钱，把其他伙计们都羡慕坏了。

“好，以后有合适大家的活儿，一定叫上你们。”方小艾先应承下来。

“那我便先谢了。”小二大声道。

“不客气。”方小艾平淡地应了声，这种事情她无法把握，所以也无法给予热情的回应。

她埋下头，小声道：“其实这次主要是因为老太太人好，我们运气好，下次便不好说了。”

石孟川好奇看她：“怎么不好说？”

方小艾托腮：“就没有这么多钱了呀？”

“那你还会接这样的活儿吗？”

方小艾点下头道：“接呀，只要收入合理我就接，不过下次只能天黑了去了，眼下厨房里的两餐，还不能少了我。”

“下次缺人手记得叫上我。”石孟川再度推销自己。

方小艾眉开眼笑道：“毕竟你又有力气，又有头脑，最佳人选肯定是你。这次回去歇两天不要出去打渔，就在家里好好的学习功课，我可不想耽误你的前程。”

石孟川乖巧地点下头道：“我一定好好听你的。”

方小艾单手托着腮又笑了，笑意直抵眼底，眼睛却不是看着他。

石孟川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她：“笑什么，笑得这么开心？”

方小艾抬眼笑眯眯地看着他道：“开心呀，今天真的是一切都顺利，我以为会发生这样，那样的状况，结果都没发生，还获得了意外的收获。”

石孟川不禁狐疑地看着她：“你开始怀念那个……林府里的生活？”

方小艾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有些着急的解释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在那里长大的，我对他又没有感情，我只是喜欢在那里赚钱的感觉。”

石孟川继续不紧不慢道：“老太太人是真好，给人很温暖很可靠的感觉。”

方小艾眉心一皱，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话分明就是故意说的。

她定了定道：“那你去认她做祖母呗。”

“她应该不稀罕我，但一定稀罕你。”

“你——”方小艾想要发作，又咬咬下唇，咽下去，楼下又有人洗澡了，可不能让听到她的秘密。

看她气鼓鼓的样子，石孟川不但不安慰，还笑得有几分得意。

方小艾刷地起身，去拽他：“好啦！回去睡觉？”

“兄弟俩好好说，可千万不要动怒啊！”楼下是小蔡劝架的声音，他刚忙完手头的活儿，来到院里洗漱。

听到楼下传来的动静，方小艾僵住。

石孟川安然起身，低头看着她，语气变得温存：“你也早点休息。”

方小艾立刻松开还在抱着他胳膊的手，没理会他，脸颊鼓鼓，还在气他。

今天太忙了，方小艾没有数钱，躺上床先睡了。

其实不用数，她也知道具体的数目。

数目的问题确定了，另一个问题又蹦出脑海。

石大哥干嘛要故意惹自己生气，他明明知道林府是自己的禁地，还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

下次我也要招惹他，不过要怎么招惹他才好？

不带他去林府了？

不行不行，不能为了一时痛快，把自己的事业给砸了，还需要他的脑力为自己解决问题，必要的时候他的体力也大有作为。

这样的人才不要随便招惹。

大脑转不动了，睡觉吧。

很快，她便沉沉睡去。

翌日早，方小艾爬起来，伸出脚正要下床，大脑里忽然闪过一丝头绪，她立刻定住，又收回脚，坐好，凝神顺着一丝头绪的线索回想。

他昨晚哪壶不开提哪壶之前，好像是我说了句什么……对对对，他问我为什么笑得那么开心，我便回答了在林府里的种种顺利和意外收获。然后他便开始阴阳怪气了。

他竟然见不到自己表现出对林府除了金钱以外的认同？

是在关心我，继而提醒我吧。

也够委婉曲折的。

不过读书人嘛，可以理解。

下了楼，小蔡告诉她，大石已经回去了，方小艾便自己去用了早膳。昨天贵贵带来的菜还没用完，水缸里的活鱼还有不少，腊肉鸡蛋也都有，需要采购的只有鲜肉和鱼尾巴，方小艾自己拎着篮子去买。

很快她便把鲜肉和鱼尾巴买好了，挎着篮子继续往前走。

镇上有个卖话本的摊子，只要好天都会出摊，那天方小艾去摊上买了两本最新出的仙侠话本，还问了摊主有没有没字的白本子，摊子答应帮她进几本。

到了摊子，还没开口，摊主就认出她来了，热情地唤道：“小石你来啦，你要的白本我给你带来了。”

摊主弯身从摊子底下取出一摞本子，笑眯眯地对她道：“都在这里了。”

方小艾瞧着估计有十来本呢，她记得自己只想要两本的，她先问：“一本多少钱？”

摊主竖起两个手指头：“一本两文。”

听到这价钱，方小艾忽然就想起了这白本子，除了整理菜谱外的其他用途，便道：“那我都要了。”

摊主笑道：“本来就都是给你的，我给你包起来，你再看看这些话本，有没有喜欢的。”

上次买的两本还没看完，而且最近要整理菜谱，哪有闲功夫看书，方小艾便道：“下次吧。”

回到客栈的小院，方小艾便看见方贵贵坐在凳子上帮忙摘菜叶。

方小艾放下篮子，朝她招手：“走，我们上楼。”

方贵贵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擦了手跟去。

进了屋，方小艾把白本随手搁桌上，转身走去柜子前找出事先称好的二两白银。

方贵贵在桌前坐下，不经意瞥一眼桌上的白本，顿了顿，又扭头认真盯着那白本，居然一个字儿也没有，再翻翻里面，也是空空如也一滴墨都没有，方贵贵大为震惊：“小，小石，你在看天书呢？”

自己还大字不识一个，人小艾已经开始看天书了！！！这，这是要上天啊！！

她在说什么？方小艾听得一头雾水，转过头看见她满脸不可思议地盯着桌上的那一摞白本，又扭过头满眼崇敬地看着自己。

方小艾愣了愣，随即“噗”地一声笑了，拿着银子走过去坐下。

“这哪是什么天书，这是我刚从集市上买回的白本子，用来记录菜谱的。”

“你自己记录？”

“对啊。”

“写这么多？”

“本来只想写两本的，但是便宜嘛，我就多买点回来，或许可以再写些别的东西。说正事，这是给你的二两银子。”方小艾说着把桌上二两银子推过去给她。

方贵贵还没从上一个震惊中缓过来，紧接着又砸来一个大惊喜，她都有些懵了：“这么多！这青菜咋比肉还贵呢？”

方小艾略一思索道：“其实这个和材料没关系，而是和给钱的人有关系。”

方贵贵嘴巴张成“O”形，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我晓得了，这是遇到大方的有钱人了。”

方小艾顿了顿，又点点头道：“没错。”

方贵贵脸上笑得比蜜还甜，又把银子往前一推道：“你收着，我们现在就还你买地借的钱。”

“我这里一时不着急，你先留着做本钱吧。”方小艾料到他们这地一买，身上积蓄估计都掏得差不多了，这种地买种子，日常吃喝都要钱的，可不能让靠谱的合作伙伴被拖累了。

方贵贵默默地收进钱袋里，藏进兜里，不禁想起了件事：“去年底我和东子去庙里算命，那算命先生说我命中带有偏财，我还不信呢，我想我们就一普普通通种地的哪来的偏财，我们只求自己和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就知足了，压根就不敢想太多。现在想来原来人家说的没错。”

方小艾有些好奇：“那我也算是有偏财吧。”

方贵贵用力地点点头：“那当然，或许便是沾了你的福气，我们才有了偏财运。”

方小艾不以为然：“那可不兴这样说，那你命里本来便有的，所以老天才让我们重逢。”

方贵贵笑得心服口服：“还是你嘴巴会说。”

方贵贵要回去了，方小艾下楼送客，和往常一样一直送到院外，送出巷子，这才转身返回。刚走到院门前，便听到身后有个声音在叫自己。

“这不是小石师傅吗？”

方小艾转过身发现是两次带他们去林府的谢老板随从徐某。

“你好，有什么事吗？”方小艾礼貌打招呼，心里摩拳擦掌默念：是不是我的偏财运又来了，谢老板的鱼宴要安排上啦。

徐某走上前从怀里取出一个小荷包双手递上：“这是谢老板托我给你的银子。”

还没干活就先给定金啦，是因为我太抢手了吗？

方小艾迟疑了下才伸手接过，沉甸甸的，估计得有三两呢，作为定金而言，三两相当多了。

“多谢了。”方小艾说着把钱袋子揣进兜里，同时又拿出一吊钱塞进他手里，“辛苦你了。”

徐某接过钱道了声些，又笑问：“你也不问问这是什么钱？”

“什么钱？”方小艾配合地问句。

“昨天你去府上给女眷们烤串的工钱和材料钱啊。”徐某郁闷地看她一眼。

方小艾：“……”

定了定，她语气如常道：“我还以为是谢老板给的，下次合作的定金呢。”

徐某道：“下次也快了，等二少爷回来就安排上。”

这个消息对于方小艾而言可谓振奋人心。

回到院子，方小艾的右手不由自主地覆在左腰的部位，那里鼓鼓的藏着刚收获的三两银子。她一边寻思着，这银子的分配方式，等下次有机会给助手们和材料供应商分去一些，给街头的乞讨者分一些，庙里的佛主分一点，再给自己留一点儿，做开店的本钱积累。

小蔡看了眼不由道：“小石，你肚子不舒服？”

“吃多了。”方小艾轻轻地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