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艾 第32章 琥珀核桃

返回屋里，石孟川又道：“我再给你弄个烘头发的小玩意，你好早点入睡。”

方小艾频频点头，等待惊喜。

石孟川钻进里屋，出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个空心的鎏金球，走到灶膛前，坐下，拿起钳子夹了几块烧红的炭火搁进球里，仔细交待着：“前两日下雨湿气重，洗了头小心中了湿寒，夜里你就用这个暖炉来仔细把头发烘干了，睡觉前再换新的炭进去，就搁在屋里。”

果然是个惊喜，方小艾接过他递来的一个小暖炉，仔细打量着，爱不释手，道了谢，抱在怀里，把头发拨弄到胸前。

忽然她惊道：“咦，这暖炉还有一股香味飘出哩。”

石孟川往自己的盆里舀热水，边道：“搁了点熏香在里面。”

方小艾又感叹：“石大哥，你这日子过得也是太讲究，烘干好这头发我也变香了，整个人都香了。”

石孟川抿唇一笑，问：“喜欢吗？”

方小艾道：“喜欢，也许明儿炒了几样菜，我又恢复了一身烟火味，但是至少今晚我是香的，哈哈。”

舀好水，石孟川便端着盆子出门洗漱去了。

方小艾继续待在屋里，心想，今晚他们睡哪里，她大约还是睡里屋，但是石大哥睡哪，小木屋里蚊虫会不会很多？

过了会儿，石孟川端着盆子进屋，对她道：“我去小木屋睡，你睡得时候还是把门拴上，明早我们早点出发，就在客栈里用膳。”

“那你记得点上蚊香，别让蚊虫给叮着了。”

“你放心，我还不会照顾自己吗。”方小艾笑了。

为了快点烘干头发，方小艾又坐回灶膛前，先把发根的部位烤干，随后上床睡觉，小香炉依然带进屋里，在床边搁一把凳子，便搁在凳子上。

她忍不住摸一摸，捋一捋她的发丝，又长又厚，又顺又柔，散发着淡淡的胰子皂的桂花香，屋里还有暖炉里的檀香。

在沁人心脾的香味中，方小艾沉沉地睡去。

翌日，方小艾睁眼醒来时，眼前还是黑蒙蒙一片，周遭一片静悄悄的，不晓得是什么时辰。她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屋外的动静，若是有什么响动，她便立刻起来，若是没有，便再赖一会儿床。

什么都没有，只有远处传来鸡鸣声。

方小艾放心地接着睡。

不过在合上眼之前，她挣扎着下床，走到厨房，把门栓抽出来，把门板拉开一条小缝。石大哥要是看见了，便可以直接推门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床上的她，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个老人声音叫道。

“石郎，你起来啦。”

“老夫人，您早啊，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昨日又收到了一封二小姐写给我孙女的信，再麻烦您帮我看看，信上都写了什么？”

“当然可以，给我看看。”

……

方小艾立马翻身起床，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

是祖母在外面！她又收到了二小姐的信！

她要凑去门缝前偷看，却听到说话声近了，便复又躺回床上，盖好被子。

门板“吱呀”一声被推开，正好挡住通向卧室的门洞。

石孟川先进屋，掌灯，随后邀请老夫人进屋里入座。

“一大早的过来麻烦你，真是过意不去。”老夫人嘴里十分不好意思地说着客套话，脚步毫不犹豫地迈进屋里。

石孟川客气道：“老夫人能想到我石某，信任我石某，我石某高兴还来不及呢。”

老夫人的笑盈盈地打量着他，满心欢喜，忽然叹道：“可惜我那丫头不在，不然定要许配给你。”

“老夫人过奖了。”

“我孙女很会过日子的，很能干，什么活儿都会做，勤快踏实，不怕吃苦。”

“看得出来，这会儿一定在外面过得不错。”

“但愿吧，人活着就行。”老夫人忽然叹了口气。

“人一定好好的，说不定过阵子就给你写信了。”石孟川安抚道。

“借你吉言了。”

“老夫人，我开始念信了。”

“我听着。”

方小艾安静地平躺在床上，一开始还有些不安，渐渐地便平静下来，听他们闲聊，听石孟川念信，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扬。

念完信，石孟川把信纸叠好交还给老夫人。

老夫人接过信塞回衣兜里，嘴里念着：“这二小姐还怪有意思的，把我家丫头当朋友了，信我收起来，等丫头回来了，交给她。”

随后她把手从衣兜里取出来的时候，手指间多了四枚铜板，轻轻搁在桌面上。

石孟川没有推辞，推辞了也没用。

老夫人起身道：“我回去了，不打扰你了。”

石孟川也站起了身，道：“不打扰，下次再来。”

屋外天色刚蒙蒙亮，石孟川跟出门，手上拎着一条刚刚用屋里备用的草绳栓起的一条活鲫鱼，一直把老人送到篱笆外，把鲫鱼交到她手中，老人推辞了一下便收下了。

立在原地瞧着老人走出小一段，方才转过身。

一转身便见到方小艾立在门缝里朝外望。

走近了，石孟川道：“你都听到了吧。”

方小艾点点头“嗯”了一声，目光还在呆呆地望着不远处，那个越走越远地佝偻的背影。

石孟川转过身一块看，淡笑道：“先前你祖母会在傍晚的时候来找我，不过我很多时候傍晚也不在家，所以她便改了一大早过来，这样我便几乎都会在。”

方小艾补充：“还有一个原因，早点出门办事，带回去的鱼不会被二婶找个借口抢去，看来她有把我的叮嘱听进去。”

石孟川回过头，看见她还在目视前方，唇角扬起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见她转身进了屋，他才抬步跟上，进了屋，他拿起桌上的四枚铜板，又笑道：“先前念信你祖母给的是两枚铜板，但后来可能是因为我给她鱼干和鲜鱼，她过意不去，便多给了两枚铜板，这些钱我都会收好，等以后再还给她。”

方小艾坐在桌案前，对着一面铜镜梳发，听到这话，嘴里说道：“合理交易，这些钱本来就是你的，哪有再还回来的道理。”

石孟川走来，闲闲地倚着门洞，看着她道：“不一样，以我们的交情，这些钱我不能收，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方小艾对着镜子咧嘴笑了，嘴里坚持道：“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朋友又怎么了，该算清楚的还是要算清楚，有来有回，合作才能长长久久。”

“念封信，举手之劳而已，鱼干也不值几个钱。”说到这，石孟川略一斟酌又道，“若是要平等交易，你来交易便可，比如做些好吃的给我便好，更对我胃口。”

方小艾对着铜镜笑得更开心了，说道：“也对我胃口，我就喜欢做吃的回报大家，今晚我先好好的请伙计们吃一顿，你也要过来呀，明日我再给你做那个琥珀核桃，给你补补脑。”

说话间，她已束好头发，戴上方巾，又变回了那个清清爽爽的小子模样。

“补脑？”石孟川忍不住发出一声疑惑，为什么他需要补脑。

“对呀，因为你要念书嘛，比我们平常人用脑多，这核桃是补脑的，读书人就应该多吃点。不过祖母的钱你还得收下，不然下次祖母就不来找你了。”

石孟川站好道：“好，我听你的。那我们现在是先洗漱，还是去镇上再洗漱？”

方小艾起身道：“现在便出发吧，趁着天还没大亮，大家还没起来。”

须臾，两人走出屋子，方小艾怀里继续抱着昨晚带来的木盆，盆里装着昨晚换下的衣服和洗漱用品，以及藏在衣物底下的那两块宝贝胰子皂。

上了筏子，方小艾呵欠不断，石孟川见了不由道：“看来昨晚没睡好啊。”

“很好。”说完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石孟川又扭头看来，吓得她赶忙伸手捂住，打完，朝他抿嘴眯眼一笑，眼角还各挂着一滴泪。

“是起得太早了，你看，这天还没亮呢，我祖母也是厉害，这么早便过来了。”

“老人家睡得早起的也早。”

“你连这都晓得。”

筏子离开河岸，朝河心划去，石孟川撑着筏子道：“谁家还没有几个老人，或者是老人家冥冥之中感应到你在这儿，所以冥冥之中被牵引着赶过来，好让你听听她的声音，看看她的背影，以解你的相思之苦。”

方小艾听着咯咯直笑，随后又捂住嘴，止住笑声，生怕被远处的人听到，起了疑心。虽然除了她俩，她谁也看不到。

再度开口，石孟川也下意识地压低了嗓音，道：“方才我差点便以为你要跑出来，和你祖母相认呢。”

“那可不行。”方小艾压低也嗓音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呢，至少等我把客栈里的活儿忙完，购置了田产，或者房产，而且还不能在村里，必须得在镇上才能相见。”

“到时有需要，我用筏子载着你的祖母去镇上见你。”

“也好。”

……

还想再聊些什么，看见远处有夜间作业归来的筏子划来，方小艾立刻噤了声，石孟川也看到了，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偶有夜间作业回去的筏子，船只与他们擦船而过，简单招呼，若是多问一句，也不用方小艾开口，石孟川会坦然自若的告诉对方，“是我远房的表弟来找我玩。”

方小艾也不朝那问话的人看去，自顾自低头拨弄着河里的水，她心理一点也不慌张，甚至很平静。

“舟上什么人？以前没见过。”

又有一艘筏子靠近。

方小艾依然埋头盯着河水，听到这声音立即就认出了说话的人，前阵子还捎人来自己院里说媒的李大郎，因为小时候一块玩过，也算有交情，平日里在村里见了面都会搭上招呼寒暄几句。若是以前她就下意识的抬头看去了，但眼下这情形只得硬着头皮假装没听见。

只听石孟川道：“我表弟。”

李大郎：“以前怎么没见过？”

石孟川：“前几日刚来，找我玩几天。”

李大郎：“表弟是个哑巴吗？”

方小艾内心翻了个白眼。

石孟川：“平日里是个话唠，自来熟，可能和你不投缘。”

方小艾偷偷笑了。

石孟川手上的竹篙加大劲儿划水，脚下的竹筏快速与那李大郎的筏子错过。

竹筏靠岸，天色全亮了。

到了镇上，天光大亮，行人往来，街上商铺次第开门做生意。

到了客栈，几位伙计们正在厨房里备早膳。方小艾先回趟屋里，放了东西，再端着脸盆和洗漱用品下楼，在厨房里盛了热水，端到院子，仔细刷了牙，洗了脸。

刚把温热的毛巾从脸上拿开，便见一个脑袋凑了过来，仔细打量她，吓了她一大跳，随后脑袋的主人开口道：“小石，你今天看起来……好干净，好清秀啊，脸上的皮肤又滑又嫩，头发丝每一根都在发亮，身上还香香的，你要是个女孩该多好啊。”

可别发现什么呀，方小艾心里“咯噔”一下，连退两步，随即镇定道：“昨晚沐浴了，你仔细沐浴了，你也一样清秀，可人，喷香。”

“真的吗？”小蔡抬手抚着自己的脸颊有些不相信。

“真的，如果是假的，便是你洗的还不够仔细。”方小艾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蛋，一本正经，丝毫不敷衍。

随后她便抱着木盆去找石孟川。

留小蔡愣在原地，继续抚着脸颊，轻轻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