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小艾 第17章 第 17 章

次日早，石孟川便过来了，带着昨日在镇上卖掉笋干赚的钱，和一筐自己在小竹林里挖的鲜笋。

方小艾热切地注视着他，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与往日一样的神采。

石孟川第一次在面对方小艾时，眼里流露出沮丧的神色，他难掩低落道：“掌柜的说，店里只要男子，不要女子，都是体力活儿，怕女子身体吃不消。”

岂有此理。

居然不要女子，居然是嫌弃女子身体吃不消。

一间小小的客栈，难不成招待的是巨人国的大块头！

方小艾的脑海里不由浮现起村里的那些妇人们，在田间地头辛勤劳作的画面，这个时候咋就没嫌弃女子身子吃不消了。她心里更不舒服了。

“我们可以想想别的法子。”石孟川语气振作，“我知道有个镇子，有个画师画画很厉害，可以根据客人的描述把人像画出来，没有十成，也有□□成，甚至有的时候衙门也找她去画嫌疑人。”

方小艾心里自然是一肚子主意，被石孟川一提醒，不再去烦心那男不男，女不女的，立即应和道：“你这个法子倒不错，听起来应该很赚钱吧，可惜了，要是当初在府里的绘画这门课程上我再多花些心思，指不定我又多了一项谋生技能呢。”

这丫头又想哪去了？

真是掉进钱眼子里了。

石孟川好笑地看着她，却不知眼底的笑意蕴含着宠溺。

听到石大哥的笑声，方小艾也自觉跑题了，忙正色道：“你这个法子不错，可以一用，但是我还是不想轻易便放弃去客栈打工，这样不但可以第一时间见到二小姐，还可以打发时间赚些钱，若能结交些益友也好。既然掌柜的不要女子，那我便以男子的身份去嘛，上次不是和你交待了吗，我去便是以男子的身份去的。”

“可是掌柜说了店里活儿重，担心女子身子吃不消，不过我倒也没和掌柜说你是女子，只是随口问了句，店里缺不缺人，掌柜便这样回答我，我担心言多有失，便没多说了。”

原来石大哥真的担心这个呀。

方小艾气笑，无语地瞅他道：“石大哥 ，我可真服了你了，其他女子我不清楚 ，但你看我像是胜任不了客栈里那点活儿的人吗？我虽然没开过客栈，但我住过呀，我一看便知道该干嘛该干嘛，要说地里的活儿可不比店里的活儿轻松，掌柜无非便是对女子有偏见。”

石孟川自然是不敢小看她，只是他还是担心她被镇上的人认出来，就算不被镇上的人认出来，也会被店里的伙计发现不对劲。和店里的伙计整日待在一起，甚至要同住一间屋子，他简直不敢想象……那画面……

他甚至怀疑，掌柜真正的用意是不想另外腾出房间给女伙计住，他曾听说过，客栈里客人多的时候，杂物间都要拿出来给人住的。

但看小艾似乎铁了心要在客栈打杂才满意，他只得依了她，便又继续思忖道：“这样吧，我去老东家那儿问问，他家还有没有空房间，给他一些银子，腾出一间给你暂住，你看如何。”

方小艾不由道：“石大哥，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没对我说，掌柜不要女子其实主要原因是因为没地方住吧。”

石孟川笑道：“她倒没说，是我自己考虑到了这一点。”

方小艾放心地笑了，说道：“这个嘛，好办，我可以在外面租房子，租个好点的房子，我赚的钱就是要花掉的，这样才更有动力继续赚钱。这样吧石大哥，不如你今日就带我去客栈吃顿饭，再打探一下情况。”

“可是今日镇上没有赶集，街上有些冷清。”

“这有什么，我是去找活儿干，又不是去赶集，再说了我这屋里现在还有什么缺的，什么都不缺。”

方小艾转头神气地打量一眼被自己打理得井井有条的屋子和院子。

也正因此石孟川又有了新的顾虑，视线随着她看去，道：“你这一下山，可没法每日往家赶，那你的小菜园怎么办？”

“这个我已经想好了，我雇贵贵帮我施肥浇水，贵贵也答应了。”

有银子真好，可以请人帮助自己干活儿，自己腾出手干更重要的活儿，钱生钱，养了自己，也养了他人。

再看她，石孟川的眼里多了几分赞许和欣慰，这丫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顽强。

下山前，两人合力把春笋切了煮了，再用大石块压住沥水。别说，这笋干还挺值钱，这一带的人都爱笋，各种做法的笋，但是制作笋干是个体力活儿，还要勤快才能有更多的收获。方小艾占了优越的地理位置，再加勤快，还有帮手，所以她的收获比别人要多得多。

这次下山方小艾换上了石孟川给的短打套装，一看便知晓是干活儿的。

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依然走旱路过去，到了客栈已过了用膳时间，只有寥寥几位食客在食用最后几口菜。

两人一进店立马有热情的店小二迎来，那店小二是知道石孟川的，每次来都是掌柜的迎接，便立马要转头唤来掌柜，石孟川忙制止他道：“别叫你老板，我们肚子饿了，先找个位置吃饭。”

“二位跟我来。”店小二在前面带路。

找到座位坐下，店小二又问：“二位要吃什么？”

石孟川问方小艾：“你先点。”

方小艾便问店小二：“店里最近有什么好吃的？”

店小二道：“有石小弟送来的鲜鱼，还有新进的笋干，鲜笋，也是石小弟供应的，还有其他的时令蔬菜，各类家禽。”

方小艾点了一荤一素，石孟川点了一荤一素一汤。

先端上红烧鲤鱼。

闻着鱼肉香，方小艾赞道：“好香啊。”

石孟川道：“而且我在这里吃饭有优惠。”

方小艾羡慕道：“你可真行，不过也是，这店里几乎有一半的食材都是你的货。”

石孟川笑道：“我倒也希望这店里一半的食材都是我供应的，先借你吉言吧。然后接下来便看你了。”

方小艾困惑：“看我？”

石孟川道：“你在店里干活儿，干得好的话，掌柜的要看你面子给点优惠吧。”

方小艾若有所思，又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打起了什么主意道：“那两个面子加在一起会不会折上折啊？”

石孟川愣一愣，笑道：“想得美你。”

方小艾也被自己给逗乐了，跟着笑了起来。

不料，很快那笑便消失。

原来是店小二端着汤不小心把汤泼洒出来一些出来，正好滴在方小艾裸露的胳膊上，烫得她呲牙咧嘴的。

店小二吓得连忙道歉，眼看手里端的汤又要泼出来，方小艾立刻起身躲过，又伸手接过他手里的汤碗，端到桌面上。

石孟川仔细询问方小艾的情况，又要带她去后院用井水洗洗，被方小艾拒绝了，她觉得无大碍，还原谅了一旁吓傻的店小二。

石孟川这才把注意力收回来，打量一眼正要走开的看着面生的店小二，问道：“你是新来的？”

对方用力点点头道：“在下今日第一天上工。”

石孟川点点头，又道：“你忙去吧。”

店小二一走，方小艾脸色便失落起来，“店里已经招了人，估计更不需要我了吧。”

石孟川略一沉吟道：“得问过掌柜的才好，先吃鱼。”

方小艾抓起筷子朝红烧鱼伸去，尝了一口，沉默了。有些明白了石大哥说自己做的菜比外面的餐馆还好吃，之前还以为是谦辞，现在才知道他说的原来是实话。方才还焦虑的脸上渐渐地扬起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不是石郎君吗？”一个带着盈盈笑意的声音传来。

两人循声看去，看见一位身着红色对襟襦裙的女子从楼上下来。

“这位便是掌柜的。”石孟川小声对方小艾道，而后朝掌柜的道，“掌柜今日好气色，又换新衣裳啦。”

掌柜的笑得好开心，谁不高兴听到俊美郎君的赞美。

她款款走到他们桌前，目光友好地注视着同桌的另一位郎君道：“这位是？”

石孟川答道：“这位是我的表弟。”

“巧了。”掌柜讶道，“我昨日也来了一位表弟，老家受了灾，千里迢迢的过来投靠我，这不今日已经在店里打杂了。就是有些笨手笨脚的。”最后一句，她倾身小声对他们道。

饶是一直乐观的石孟川，听了这话脸上也不□□露几分失落，但他还是坚持问：“那，店里还要人吗？”

掌柜的有意瞥了一眼他的表弟，心中了然，而后摇摇头道：“暂时不要了，我这个表弟虽然手脚笨了些，但勤快肯干，稍加调教一下，还是能用的。除非哪日开了新店，到时一定要招揽新人。”

心里虽然失落，但石孟川嘴上还是客气道：“那便愿掌柜的早日开新店。”

“借你吉言。”掌柜笑吟吟的离开。

其他菜陆陆续续端来。

方小艾已经忘了“失业”带来的烦恼，开始专心品尝桌上的每一道佳肴。笋干泡的不够，冬瓜煮得不够烂，豆腐味道平淡，鸡汤太油腻。

果然正是用膳的时间，饭堂里食客寥寥无几。

走出客栈，石孟川以为方小艾会挂着一脸的沮丧，结果她非但没有流露一丝失意，反倒眼神坚定，神色若有所思，仿佛在思考什么紧要的事。

忽然，方小艾欢天喜地道：“石大哥，我突然在想或许我在镇上开家饭馆也不错，我一定尽力做得好吃，把我在苏府里所学的那些菜肴一一做出来，再不断学习，持续推出新菜，啊，又好吃又新鲜的饭馆，一定令食客欲罢不能……”

说完方小艾便沉默了，这么高调早晚被村里知道。

“或者开在别的镇上会更好。”

说完石孟川也沉默了，开到别的镇上，那对于接应二小姐而言还有什么意义。

“我就随便想想。”方小艾又道，“况且我的资金也不够开一间饭馆，小食摊还差不多，经验也不足，还是需要先给饭馆打杂才合适。”

石孟川深深地瞥了一眼道：“眼下还是回到山上安心地经营你的小菜园，客栈我会帮你仔细留意的。”

方小艾眯眼笑道：“谢谢石大哥。”

山上的笋还没挖完，她还舍不得那么快结束山上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