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海棠 第14章 第 14 章

离开的时候，他们夫妇还送了不少东西，刚出锅的包子，晾晒的兔肉，林海棠却之不恭便收下了。

妇人拉着林海棠小声道：“姑娘，虽然你夫君看着冷冰冰，但对你还不错，回家之后趁着年轻早点要孩子，多生几个最好，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享福了。”

林海棠倏地涨红了脸，支支吾吾的说不是。

妇人还以为她害羞了，凑在她耳边说道：“兔子肉底下有块刚晒好的肉，你叫他多吃点，配我给你拿的酒一起吃。”

林海棠压根就就没细听，只想逃离囧状，于是匆忙道谢后上了马车。

道路泥泞不好走，等进城之后已经快晌午了。

幸好城内道路干爽宽阔，又走了一盏茶的功夫马车停下，下车却发现这里并不是之前的住所。

像是看懂她的疑惑，江城主动解释道：“这里更宽敞。”

主要是江城心中有个猜测，而原来的住处已经不安全了。

林海棠不是多嘴的人，很快就接受这处宅院，不过她很多东西还在原来住处，青山主动请缨去帮忙带回来。

屋里落了灰尘，青山和青松收拾好之后已经晌午了，又去酒楼要了一桌席面，吃完后各自回屋歇息。

身上虽然疲惫，但林海棠还有事情未做。

之前答应帮忙誊写的书籍还未收尾，于是磨墨提笔，一个时辰后写完，待墨迹晾干之后装订整理好，起身便准备上街去。

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青山，像是滑溜的鱼从耳房出来，揉着眼睛道：“姑娘去哪，我陪你去。”

经过此事后，江城训斥了青山，因此他立下决心，只要林海棠外出，他都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万万不可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要去书肆送书，”她道。

青松说好，二人乘坐马车走了。路过鸿湘楼时，林海棠照旧让他停车，这回她想自己去问。

这么长时间了，估摸着那姓苏的如自家主子所料，抛弃未婚妻林姑娘，所以青山没再阻拦，随她一起过去。

叫人帮忙找驼背少年，过了好一会，少年匆匆而来。

“姑娘，好久不见。”少年笑起来时候露出一口白牙。

林海棠朝他点头，温声细语询问道：“请问有姓苏的公子来过吗？”

女子一身藕色衣裳清雅如兰，杏眸里带了期待，手指不自觉的抓紧袖口，心上浮起紧张之感。

“没有。”少年摇头。

林海棠眼里的光褪去大半，强撑出一个笑容，“谢谢帮忙留意，若有人来，你就告诉对方第二日等我。”

少年忽地说了句：“不过有个姑娘来找过你。”

“姑娘？”林海棠明显激动起来，上前一步问道：“敢问对方说了什么？可曾留下姓名？”

“她说她叫林燕。”

……

林家子嗣不多不少，嫡出的子女只有林海棠和其兄长，剩下都是庶出且都是女子。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几个庶出的妹妹都不喜欢嫡长姐，觉得她每月礼佛半月，气质清冷不食人间烟火，也不大同姐妹们相处。

越是不相处，之间就越疏离，在林家见了面也只是点头之交，背地里趁着林海棠不在，她们还会偷偷议论她。

其实，有大半是嫉妒罢了。

就像是林燕自己，她嫉妒林海棠貌美温柔，在当地颇有盛名。嫉妒林海棠有个好婚事，未婚夫家世雄厚，清秀有礼。嫉妒林海棠不争不抢，就能获得一切美好的东西。

可后来林家出事，被押解路上是躲在林海棠身侧才过的安稳，有一个馒头她都会分给林燕大半个。

林海棠做了身为长姐该做的事情。

再后来，她们就被分开，直到今日才得知对方的消息。

林海棠上门时，林燕正在晒书，听见敲门声后道：“来了。”

“怎么回来的这般早，今日没和同窗……”

声音戛然而止，而后就是欣喜的大叫：“长姐！”

林燕激动的扑过来，林海棠也眼圈泛红，两姐妹哭了好一会才想起来进屋叙话。

青山跟着往里走，林燕迟疑又吃惊，“这位是？”

林海棠柔声解释：“是保护我的。”

青山习武之人长的魁梧，衣着打扮也不俗，林燕打量了后想起鸿湘楼那些人说林海棠被人赎走。

愿意出大价钱来赎人，想必那人不是普通人，且出行派人保护，看来那个人对林海棠珍爱的紧。

院子里都是摊开的书籍，林燕请林海棠进屋坐，青山懂事的站在门口没进去。

房门关好后，林燕再一次忍不住哭，问道：“我去寻你，楼里人说你被赎走了，长姐，你过的如何，那人对你好不好？”

出事之后林家所有人都如同瘟神似的，昔日交好人家视而不见，就连闺中密友也躲着她，唯有家人可以依靠。

所以看见林海棠，林燕倍感亲切，问候也是真心实意，握着林海棠的手不肯松开。

“我很好。”

江城给她赎身的个中曲折，她一言半语解释不清，便略过去说重点，“你被送去哪里？为和会在春阳镇出现？你可知道父亲和兄长的消息，或者曾见过家中其他姐妹？”

“长姐有所不知，我被送去附近的城池，呆了没多久后也被人赎走，本以为脱离苦海，却不想……”

那人是县令小儿子，林燕还曾做过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但现实给了她重重一击，他只当她是玩物罢了。

玩腻了就将她转手送给旁人，几经辗转后，林燕着实受不了，偷偷跑了。

“我一路打听你的消息，在路上遇见恩人何公子，他好心收留我才得以见到长姐。”

这里就是何公子的住所，他无父无母，是个在学堂教书的夫子。林燕感激他收留自己，所以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

“那你身契呢？”

林海棠问的是重中之重，就见林燕肉眼可见的颓败，像是开败的花儿。“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的身契捏在旁人手上，她就是那人的奴仆，不会改变。如今，她只是个逃奴罢了。

林燕忍不住哭，林海棠看的心里不是滋味，她自己的身契也不在身边，但比林燕的处境好上不少，起码江城是好人。

“别急，我会帮你的。”

她们都出自林家，林海棠自然不会放任她不管，于是掏出自己这些日子挣的银两交给林燕。

“你身上应当没钱吧，这个给你留着用，还有，拿你身契的是谁，家住哪里？虽然现在没办法，但如果有机会就一定帮你拿回来。”

“真的吗?长姐，你当真愿意帮我？”

“真的。”林海棠声音坚定。

以前在林家的时候，林燕和林海棠关系不太好，林海棠一个月下来在家的时间很少，姐妹之间也甚少说话。

林燕还记得有一次她想让林海棠带她出去玩，便端着新做的糕点去找她，结果正赶上苏士明过来。

林燕不想做讨人嫌的人，只将糕点交给丫鬟，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后来踏青那日，林海棠叫上家里所有姐妹一起去了。

那时候林燕就想，是不是长姐知道她的意思？不管如何，在林燕的心里，林海棠就是心善愿意帮助他人的姑娘。

“谢谢长姐。”

林燕又哭了一会，林海棠本想带她离开这，但林燕坚持，说住旁的地方也不安全，不如就在这。

她面颊浮现红晕，林海棠心里有事没注意到这些，嘱咐几句话就离开了。

回去后，林海棠呆坐在那许久。

夕阳西下，窗前的光晕越来越淡，女子双眼无神的看着花圃里的花，即便没有唉声叹气，也知道她心情不虞。

“在想什么？”

或许是太过专注，竟然不知道江城何时回来的，站在窗外负手而立，居高临下的看她。

“没什么。”

她声音还是很温柔，但笑容着实勉强，连青松都能一眼看出她不对，何况是小小年纪就做生意，早就练成人精的江城。

不过江城没再追问，而是转头看青松。青松立刻敲门进屋，将从酒楼带回来的食盒一层层取出来，挨个介绍菜品。末了笑呵呵的说了句：“都是我家主子亲自点的菜。”

林海棠低声说谢谢，江城只是轻笑，叫她好好享受。

等人进了主屋，青山也回房吃饭，林海棠才关上窗户，重重叹了口气。

许多事情她无能为力，这种焦灼感让她没有食欲，完全不想吃东西。只是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她便净手坐下了。

这里临近漠北，饮食和江南大为不同，更喜辛辣口味更重一些，因此来了这么久林海棠也吃不大习惯，只有几样爱吃的罢了。但她放眼看过去，发现竟全是她喜欢的菜色。

食欲暂时上来了一点点，酸甜口味的吃食打开味蕾，林海棠用了不少。

青山来敲门撤走东西，还上了一壶热茶以及切好又蒸熟的薄肉片，笑哈哈的道：“主子说这个是清心茶，喝完会心情平静，这个则是那位大嫂给的肉。”

其实拿回来后江城根本没在意，更不会吃这等东西。但见林海棠心情不好，所以才让青山切了一盘，兴许她吃完会心情好。

过了会，青山端着肉片来到正房，挠头道：“主子，林姑娘说这个给你吃才好，她吃一块肉肠就够了。”

青山补充道：“我和姑娘说了主子不会吃这些东西，她偏偏要让我送来，还说那位嫂子说过，这个肉就是给公子吃的。”

林海棠当时听了这么一耳朵，后面的话她压根没听见。

青山实话实说，他觉得主子肯定让他把这东西倒掉……

“放下吧。”

啊？青山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是青松脑子转的快，夸赞道：“定然是林姑娘心疼主子，我这就取酒来。”

兴许是青松的话取悦了江城，他夹起肉片吃了几块，又饮了几盏清酒。

天色擦黑的时候，江城察觉出身上有股燥火，低头看了眼绷紧的衣衫，暗道不对。

小剧场：

正好那位大嫂送了农家自酿酒，舀的时候青松看见坛底有像黄瓜的东西，猜测是野山参所以没在意。

大嫂：什么野山参，那是鹿革便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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