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林梵隔三差五就要去一趟贰拾律所。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王律师让她中午就过去。虽然不喜欢大中午的出门,太阳太大了。但王律师喊她,也不好意思不去,只好全身上下涂了防晒,又撑了伞出去了。
一年四季,林梵只有两套衣服,一套是日常穿的黄卫衣红裙子蓝拖鞋;另一套是西装,李总在她24岁的时候送她的生日礼物,全套瑞士进口,高端得很,百穿不坏,专门应付正式场合用的。
从洋芋娱乐出来后,林梵直奔干洗店,拿了西装,去洋芋娱乐最高级的总裁洗手间里换上,之后拿根绿檀簪子把头发盘得人模狗样一点,再拿存放在李总这里的化妆品化大全妆。
“每次看你打扮得人模狗样的去律所我都有点想笑…”李总看着林梵手忙脚乱地摆弄着一桌子的粉啊膏啊,一边笑一边评价道。
“够了…”林梵手里还在马不停蹄地扑着散粉,空气中扬起呛人的粉尘,手边的口红腮红散成一团,乱得要命。
说到林梵目前的这份工作,解释起来可能有些复杂。
明明是之前上了两年班的地方,但林梵来的时候却要像做贼一样。从一楼小卖部隐蔽的入口进大楼,爬整整五层的楼梯,再从消防通道那边钻到律所后门,最后,确认四下无人后,再小跑溜到王律师的办公室里。
是的,王律师的办公室离律所后门,以及后门旁边的洗手间最近。那是最小的一间办公室,逼仄且背光,然而这间办公室根本就没有窗户,这又完美解决了背光这一问题;空调是坏的,工龄大概是比林梵大,一打开就会滴水滴到桌子上,要拿个杯子接;椅子是摇晃的,兼具转椅和摇椅的功能,一椅两用,不可不谓之高性价比。
以上种种,可以说是奇葩之物兮列如麻。因此,这一间办公室,又被称为倒霉新人律师的试炼之地,贰拾律所律师出社会后所过的第一个鬼门关。
“林律师来这么早啊。”王律师看林梵气喘吁吁扶着墙走进来,赶紧给她拿了个小板凳坐下。“哎哟你这个,我说啊,不然你就坐个电梯吧,被前同事发现也没关系啊,解释一下就好了。你这搞得,有必要吗啊。”
“…不用…锻炼身体呢我这…”
为什么,上高中大学的时候就要爬五层楼,毕业了还要爬五层楼呢?难道我和五层楼有什么不解之缘?林梵一边大喘气,一边想着。
“这有什么好尴尬的,你不是脸皮最厚的吗。”陈委员笑道。
这件事情要从很早之前说起。
那一年,林梵还没有意识到,自己会做出多惊世骇俗的事情。那时候,还只是对当下的律师职业略有不满罢了,从未想过要转行。
那年,林梵25周岁,就是那年,她干了件事,让如今26岁的她受益了。
众所周知,法学早已成为就业红线专业的中流砥柱,在每年的失业率排行榜中像电线杆一样屹立不倒。
这些年,没过法考的法学生,你们有福了!一毕业就可以喜提外卖头盔和路边摊小推车。至于过了法考的,你们就更有福了!各大律所的大门被五院四系的门槛卡得死死的,连小律所都敢喊出不是双一流毕业不收的口号,各大公司的法务更是与法博激烈拥吻。
法学生的前途实在是可悲。现在看来,大学毕业最好的出路,是去路边摊煎饼,旁边挂个牌子,写“买够13元赠免费法律咨询一次”,或者说去学校门口摆摊卖冰糖葫芦,一边吆喝“买冰糖葫芦帮讲解政治选必三难题”。
忆往昔!林梵当初也是过五关斩六将,才杀出重围,进入贰拾律所。差一点就要从林律师变成律所前台林小姐或者厕所保洁林阿姨。她在这里干了一年后,当年认识的一个姓王的学妹来找她,因为毕业了找不到工作,来问她能不能帮忙引荐一下。
如果是别人的话,林梵不会多管闲事,她这人一向不管别人的。但这位王同学和她有着过命的交情,不得不帮。
王弥比林梵小两岁,两人是雅博大学的同学。这位王同学之前是学生会的,负责帮老师查寝。如果不是她一次次高抬贵手,林梵放在宿舍里的全套厨房用品、高功率电吹风、电热毯、保温泡脚桶、烘干机就都要被冷血无情的宿管阿姨收走。如果不是她仗义相助,林梵夜不归宿去爬山钓鱼帮室友抓小三一定会被德育处记好几次大过。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啊!再贱的人都有报恩的心,更何况是这么大的恩情!没有她,就没有林梵美好的大学生活啊!所以林梵尽己所能赶紧为她上下打点关系。虽然并没有特别大的作用,但好说歹说软磨硬泡的,算是开了个小后门让她进来了。
但后门也分大小,林梵给人开的充其量是个通风管道,别人的则是海底隧道,通天大道,罗马之路。毕竟王律师的竞争对手是:qs前一百海归法硕、c9毕业返乡本科生、大三就过法考的有工作经验的应届生。那论开后门的呢,也有空降的律所所长外甥以及老律师的远房大表妹。
果不其然,林梵提供的通风管道只能让王同学进来,而不能让她平步青云,甚至得在这里摸爬滚打。这位中游985法硕毕业生被踹到一个人尽皆知的刻薄老律师手下当助理,拿着保安的工资,做着奴隶的活,调解与开庭并下,体力活与脑力活齐飞。
而之后,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因为很多的原因,内因外因,过去的当下的原因——林梵一不小心故意连杀了五个人。
杀人,在大部分情况下,无论在法律上还是社会道德上,都是无法被容忍的。好在,有个副厅级别的人保着她,那就是张副组长。张、林二人的故事,说来就更长了,此处暂且不提。
但总之,还好有张副组长,帮林梵把监控信息全部销毁,还登记她案发前就死亡了,可以说做得密不透风。但代价是,林梵之后得全心全意给张副组长打工,工作内容包括但不限于杀人、绑架、窃听、盗窃等等一系列繁杂的违法行为…律所的工作也肯定不能做了。
之后林梵就没怎么联系过之前的同事了,当然也包括王律师。
直到王律师有一天打电话给林梵,说有个案子她做着过于棘手,想请她帮个忙。林梵本来想一口回绝,结果王律师先把案子详情发给她了。
起初她没想帮,但闲来无事,觉得案件看看也无妨。
一看,这件事看起来炸裂,说起来简单:王律师接了个法律援助,而当事人正是被林梵杀害的五个被害者之一的亲妈。
这不是太巧了吗!正如中国伟大的哲学家刘姥姥所言,真是万事都应在了一个巧字上。
活了这么多年林梵还没见过这么好笑、这么drama的事情,便一口答应了。她要抓她自己,她来帮忙办自己的案子。不需多说,马上就换上尘封已久的西装直奔向律所。
但这还不是最搞笑的,最搞笑的是什么?最搞笑的还得是王律师的同伴。
你说,一个逃犯,竟然能把所有的证据都销毁干净,凭一己之力肯定不可能,背后肯定有把保护伞。这个大家都能想得到,更何况是聪慧过人的王律师呢。
但没想到的是,王律师因为苦保护伞久矣,每天在法院门口的沙县小吃里点最便宜的小扁食,一边吃一边唉声叹气。时间一长,她发现,唉声叹气的不止她一个人。
怎么着?原来啊,雅博市近日开展扫黑除恶,纪检委的各位也是努力地扫,但扫不出来,完全扫不出来。你也撑伞我也撑伞,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怎么抓得到呢。这陈委员呢,是纪检委的新员工,工作做不出什么成果,大家都把锅往她身上甩。何以解忧?唯有夜宵。但奈何工资是又死又少的,她只好每天加完夜班后去沙县小吃点一份大扁食和一份拌面来释放压力。
两人日日夜夜唉声叹气,时间一长也就发现,自己并非一个人。不说还好,一聊起来,两人一拍手,一见如故——我俩苦贪官久矣!何不手拉手一起肃清贪官污吏,还百姓安稳人生?于是这俩人美美合伙,互通消息。
但一个炮灰是炮灰,两个炮灰聚在一块啊,就是一滩炮灰。一个是新上任的倒霉律师,一个是人微言轻的背锅科员,放在一起只会起到一个显得更可怜的作用。唯一一个乐的人是谁呢?是林梵。
因为,陈委员要查的贪官,好巧啊!正是张副组长。
一举两得。她俩一块工作,林梵也和她们一起工作,再把收集到的情报汇报给张副组长。
这样下来,林梵一个人打了两份工,又拿了张、李、王三人的工资。
焦虑和不安是你们的,幸福和钱是我的。雅博市林女士如是说道。
“今天怎么中午就叫我来了,什么事啊?”林梵放下包,坐到小板凳上。
“是这样的,学姐,有个案子呢比较大,我最近不是也在忙那个杀人案吗,所以就想着,您能不能帮个忙…”王律师手叠着放在膝盖上,坐得很直,马尾梳得一丝不苟,不愧是好学生。
“有事情你应该要介绍给你同事吧?或者你自己抽空做了也行啊,给我干啥啊。”不是林梵放着钱不想要,非但是律师证,她连户口都没了。这种情形,实在是不好上法庭。
“我想专心办现在那个杀人案。而且我觉得这个案子有点超出我能力范围了…”王律师推了推眼镜,有些尴尬地笑道。
“你听你这话不觉得有问题吗?杀人案不是更超能力范围吗你。”林梵一时间无语哽咽,“算了,什么案子啊,能让你觉着自己不行?”
“哎…主要是对方公司的法务部,听说一向很强悍。”王律师叹了口气,“你知道吕铭欣吗?”
“…啊?”
“就是洋芋娱乐那个很火的女明星…哎呀这个名字真的不是谐音梗吗,而且对我们雅博人也太不友好了,我说着都要嘴瓢了。”
“额,知道,嗯…她来找你?”林梵心底已经猜到了七八分,但也不好直说。
“对呀,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去了很多家律所,但都被拒了,而且我们律师的律师也都不太乐意接。”王律师搓着手,“我也知道他们为什么不愿意接,毕竟能公然违约还叫嚣的公司背后肯定有什么东西在…但这不就是我们要找的线索吗?所以我就想请你帮个忙…”
原来之前所发生的一切都还不够搞笑,这才是最搞笑的事情啊!
这世界是一个巨大的圆啊,她们绕了一大圈,最终绕回了林梵这个原点。
“…当然可以了!”林梵憋不住笑,为了不让自己笑得太狂放,她只好一边笑一边拍着旁边的陈委员,陈委员被拍了之后怒还手,于是两人就这么开始互殴。
“哎呀你真是,再抓我衣服试试呢!”陈委员扯着她的西装外套。
“哎哟,好大的官威,媛媛,我好害怕啊!”林梵扯着陈委员的裤子,捏着嗓子恶心她。
“好了你们两个。”王律师正了下眼镜,“吕铭欣和她的队友在楼下吃饭,等下就上来。要不要我先给你概述一下事情经过?”
“不用,就算你说了,她们上来也还会再说一遍的。”林梵心里想着,来你这儿前才在洋芋娱乐刚刚偷听完的瓜,还热着呢,哪里还用再听呢?
本文官职称谓完全虚构,背景完全架空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一个人打两份工领三份工资四不像五毒俱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