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提出离开的是冯睿,成功人士面色苍白地整理了自己的仪表,尽量工整体面地离开,“今天这会是开不下去了,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
有了第一个出头鸟,陈富刚不再当鹌鹑了,神清气爽地站起来跟一群蔫了吧唧的大白菜挥手告别,“那我也走了,拜拜。”
现在冯睿上了楼,陈富刚也回了房间,整个大厅里就剩下他们三个。
赵家康嫌恶地看了一眼狼狈的李源,又瞥了一眼人前人后两副脸孔的吕书琴,不屑又感慨道,“那贺思远也是瞎,你们两个一个是他的司机,一个是他的秘书,一个给汽车动手脚让陈妙慈的送医时间延误,一个想方设法爬他的床不成给他造漏税材料,想他贺思远就是再能干也呛不住啊。”
李源还尚且沉浸在先前的惊吓中没有回神,吕书琴精神上倒是还有余裕,只是这女人脸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只剩下一张嘴能够疾言厉色,她狰狞地冲着赵家康吼道,“你他丫的又算是什么好人?说是跟老贺一块儿干,拿这个跟他儿子套近乎的时候你好意思吗?!创业的时候你把人的钱圈走还给人欠了一屁股债,你……”
“你什么?!”赵家康脸上肥肉虬结一片,愤怒和恐惧扭曲了他的面容,他揪着人问道,“这特么谁告诉你的?!你从哪儿知道的?!传了多少出去了?!”
面对赵家康疾风骤雨般的暴力质询,吕书琴反倒不怕了,她啐了一口到人的脸上,突然觉得就算因此被甩上一巴掌也无所谓了,反正她现在已经不再年轻,不再貌美了,所以她又怕什么呢?
吕书琴笑了,骂道,“老匹夫,我呸!老娘就不告诉你,你就搁这儿急吧,急不死你!”
“玛德!你个臭婆娘!你说不说?!”赵家康气红了眼,一个巴掌就甩到人脸上,吕书琴硬生生被那巴掌的力道甩到地上。
“不说!死都不说!”吕书琴的那张脸原本还风韵犹存,现在经历了一番恐吓跟暴力只变得扭曲,人性已经从她的身上淡没下去,她现在更像是只凭意志行动的兽。
而赵家康比她还像兽,他现在的模特公司全凭当初拿贺思远的钱撑着,现在要不是公司运转越来越差,他也不会过来跟一个小屁孩儿周旋。赵家康很在乎自己的金钱权势和地位,当初他跟老贺在一块儿干的时候他就是图人尊重想要钱,要不是那件事发生了他本来还想继续留在贺思远那儿当执行总裁,但是现在,现在……
贺思远的怒斥犹在耳际。
“赵家康!金钱迷着你的眼睛了吗?!我们不是要一起研究渐冻症做特效药吗?!怎么才做出一点名头你就要逃?!”
贺思远是他的心魔,所以离开以后他千方百计地针对南融制药厂,他威胁企图给南融制药注资的投资者,拿钱去砸华瑞生物帮助他的竞争对手。赵家康以为没了钱的贺思远就该乖乖提交破产申请滚回江州老家了,但是贺思远没有,他不但把南融撑起来了,还把南融做大做强,彻底把华瑞给压到了底下。
赵家康曾经认为自己输透了,直到那个人找到自己说可以把贺思远弄进监狱家破人亡,问他要不要参加。
当时的他已经经营起了模特公司,刚开始公司的运营情况甚至堪称不错,第一季度没有出现资金链断裂的问题,底下还陆陆续续收了不少苗子,有不少风评不错的投资人都有投资入股的意向。
因此那时的他应该也算是受人景仰财运旺盛的,他理应不参与到这档子混事里,但他当时却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犹如鬼上身一般,他不受控制地就答应下来,即使知道事情败露以后会给他带来不可避免的负面影响,他也还是不假思索地答应了。
也是直到那时他才意识到,别说是才过一年他忘不掉,哪怕就是再过三年四年五年十年他都摆脱不掉贺思远这个人的阴影。除非贺思远身败名裂,他才能得到一点安慰。
而现在这个女人要他也身败名裂……
赵家康举起了拳头。
…………
贺子明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还未亮,刚睡醒的他还不太清醒,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才猛地坐起来。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他转动着脖子看向自己的右边,在市中心他的家里,他房间的右边是一扇窗,他睡觉从来不拉窗帘,因为他享受每天早上透过窗户看到日出的景象,那让他感到新生。
但是现在……
这里不是他的家,房间的右边也没有窗,窗在左边。贺子明眨了眨眼,盯着背对着他的身影缓缓回过了神,“哥?”
那个背影没有动,仍然维持着笔直的姿态坐在床沿,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贺子明只当他是在梦游,毕竟他很了解自己,自己的觉一向不好,晚睡早起说的就是他。贺子明想转头去看左边的窗户,结果猝不及防被脸色死差的女鬼吓了一跳。
“不是姐,你坐着睡觉啊?!”
明夏不耐烦地蹙着眉,睡眠不足让她心情很差,她抓抓头发暴躁道,“那是因为我压根儿没睡。”
“为什么一夜没睡?”
贺子明听到一个勉强刚熟悉的声音,他顺着声源转过头,发现刚刚那位梦游的神仙已经下凡了。下凡的神仙懒懒地,嘴角带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问道,“睡不着吗?”
贺子明当然不会白痴到以为这问的是他,虽然他醒那么早,看上去也是一副没睡好的样子,但是他姐比起他来可严重多了,看看那张脸!
“睡不着。”果然明夏回答道。
保镖明夏一夜没睡,此时此刻心情差语气更差。似乎是想解释什么,但想到她现在除了说睡不着也不能说什么了。毕竟她总不可能跟一个信息不对称的家伙讲自己一晚上憋着不睡觉就是为了看着旁边那小崽子别不安全。所以最后她只是把自己的回答干巴巴地又重复了一遍,说,“我一点都睡不着。”
贺子明的心情也有些微妙,他大概是知道明夏不睡觉是想干嘛的,他也很体谅这位保镖的辛苦,所以尽量让人顺心一点。
不过……
贺子明不高兴地看着陈言,“为什么我姐一说话你就回答了,我管你喊哥你都不应我?”
陈言闻言也是一愣,“你叫我了吗?”
“当然叫了,苍天我姐作证。”贺子明更不高兴了,这人居然还怀疑他,但是他很快又想,会不会是自己声音太小人没听见?
只是可惜贺子明内心的善解人意某人完全没有听见,甚至还很没良心地说,“可能因为太多人喊了,听习惯了就没反应。”
什么叫做听习惯了就没反应?贺子明疑惑,“你是在学校当校霸吗?就算小弟多管你喊大哥你也不能习惯性当成没听见吧?多不尊重人啊。”
陈言笑了一下,“关你什么事?醒了就快点去洗漱,家里没有厨子,我想吃早餐了。”
贺子明嘀嘀咕咕着下床,“那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我又不会做饭……”
可这早餐到底是没吃成,三个人前前后后地下了楼。
走在最前面的贺子明突然站定没什么感情地“啊,啊”了两声,连累跟在后面的两个不得不也停下来等他继续走。
只是坠在他后头的明夏心情差劲戾气很重,明显没什么耐心去想他怎么突然抽风不走了。她不耐烦地呼他后脑勺,催道,“大清早的鹅叫什么?快点走了。”
贺子明捂着自己并不疼痛的后脑勺,委屈地回头喊人说,“可是姐,有人死了啊。”
“死就死了,反正死的又不是你。”明夏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说。但随即她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拧着眉企图遮掩道,“我刚说错了,死人了很要紧。”说着明夏把人拨开,交代道,“你在这里先待着,我下去看看。”
说完也不等人回应,几步就跳下了楼。
现场的情况很简单,地板上血迹斑斑,一具女尸无声无息地横在血泊里。明夏拉了旁边的沙发巾裹手,把尸体背上插着的那把水果刀拔了出来丢在地上,她把人翻过来。
尸体脸上还带着死前残存的恐惧,那把被她随手丢在地上的水果刀在清晨渐起的阳光下闪烁着锋利的银光,明夏一时间感到风声鹤唳。
——吕书琴死在了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