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很快就已吃完,杨乔正付完钱给面馆老板时,远处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接着大喊“抓小偷啊!抓小偷啊!”
面馆里的众人下意识往店外看,有道灰影在眼前闪过,好家伙,这小贼跑得还挺快的。
小九眯着眼笑,一下子就飞奔了出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已和灰衣小偷并排着跑了。
灰衣小偷大吃一惊,喝问道:“什么人!?”
小九笑了起来,“抓你的人呀!”说着,加快了脚步,在灰衣小偷前伸出右脚,勾到了他的小腿,并迅速停下来站在一边看戏。
灰衣小偷本就在全力奔跑,腿上被那么一勾,整个人“哇”的一声往前滚了几圈才停下,脸上手上都被地上凹凸不平的石砖硌破了皮,满脸满手全是泥尘。
灰衣小偷是有点功夫的,这一跤也没摔得太难看。他气极败坏,扭头就朝小九扑去,“臭丫头,敢多管闲事,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小九笑眯眯的,在灰衣小偷手抓上她肩膀时,一个闪身,灰衣小偷没收住,“嘭”的一声,撞上了她身后的一堵墙。灰衣小偷顿时晕头转向,跌坐在地。
“怎么那么多地方的小偷被逮到了都要骂我一句臭丫头啊,你们是一伙的吗?骂人都不变的。”小九瞪着捂着脑袋直抽气的灰衣小偷不满道。
杨乔在后头扶着一个气喘吁吁的妇人慢悠悠地走来。小九一见,就笑眯眯地迎了上去。
忽然,身后劲风传来,小九摇了摇头,唉!每个地方的小偷都一样喜欢搞偷袭。她仿佛后脑勺长了眼睛似的,向后一个大踢腿,准确无误地踢中了灰衣小偷的下巴。
灰衣小偷连连后退又跌坐在地上,捂着下巴,神情痛苦。
小九转过身,笑里藏刀似地问道:“还来吗?”
不料,灰衣小偷原本痛得扭曲的脸变得凝肃,好似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一下子就不疼不痛了。
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看的却又不是她的脸。
小九疑惑,顺着他的视线,低头一瞧,意识到他在看她的胸口,此时藏在衣领内的鹅黄色珠子吊坠经她大开大合的动作甩出衣外,一时之间不知灰衣小偷是在盯上了这珠子还是……色。
可不管看的是什么,他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众目睽睽之中这么盯着她胸口,简直是猥琐至极。
杨乔早一步发觉这一情况,大踏步走到小九身前,隔开灰衣小偷的视线,声音冷得下寒霜了,“夫人已找人报案了,你最好别动。”
他转过身,瞧见小九气得脸白一阵红一阵,正伸手将鹅黄色珠子塞回衣内,搂住她肩膀,“还剩半个时辰了,我们走吧,反正他现在也动不了。”
小九点点头,恰好街上有衙役巡逻至此,被围观百姓簇拥着往这来,便对那妇人道:“我们走啦。”
妇人向二人鞠了一躬,连声称谢。站起身时,早已没了二人的影子。
二人出了城,经过一处坐落不少民居的村子,小九心中一动,不住地朝那看去。
“阿乔哥,那边有个村子,是什么地方?”
杨乔看了一眼,道:“我记得好像叫十营口村。怎么了?”
小九眼睛直直地望着村子,说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那边有人在叫我,想让我过去。”
杨乔摇头道:“可是已经没有时间了,前面就是你娘亲的地儿,祭拜过后,再去慈恩寺,然后离开兰台。”
“好吧。”小九知道自己能得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是杨乔最后的让步。在天之灵的师父要是知道她打破了誓言,一定气得还会再死一次。她不能变卦。
二人来到了一处小树林。
林云秀望着这小树林,皱起了眉,这地方怎么看着很熟悉?
蓦地,她浑身颤抖,好似这里的北风刮到她身上,好冷好冷。她忍不住抱住自己,也止不住地想着自己在这梦里是没有任何触觉的,怎么会有这么冷的感觉?
“呜……”不只是冷,连心都开始抽痛了起来。林云秀按着胸口,一脸茫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迷茫地看着杨乔朝一处长满杂草没有立碑的坟指了指,告诉小九那是他和义父葬她母亲的地方。
他又指着离坟不远的小道上,说他就是在那儿遇到她的。当时的她被母亲抱在怀里安静地睡着,而那位刚生孩子坐月子尚未恢复元气的母亲早已没了气息。
小九泪意上涌,鼻间泛酸,和杨乔清理坟上杂草,又取出在城里就已备好的香烛,跪下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极为生涩地叫了一遍“娘亲”。
哽咽过后,她又念了一遍“娘亲”,压抑在眼眶的泪顿时汹涌而出,断断续续地说道:“我……我还是第一次叫娘亲……我……现在才来,娘亲不会怪我吧?”
飘在上空的林云秀望着底下这座坟,无意识地也跟着叫出了一声“娘亲……”忽然头一阵疼,一道白光闪过,那个她怎么也抓不住的念头,此刻已清晰明了地浮现在她脑海中……
王村长说过,她记忆复苏时,是在睡梦中。
她做了那么多奇异的梦,可有哪些梦像这个女孩一样每次一做都会有完整的故事逻辑链,前后又那么的一致。
这个被叫做小九的女孩子,不是她以为巧合出现的别人,分明就是她自己。
有关她的所有的梦,全是被她忘却了的过去。
林云秀自然而然地记起,她从前的名字叫做常乐——干娘亲自取名的,知足常乐,天天快乐。
可现下,她不知道该怎么快乐,往事如浪潮汹涌而来,打得她措手不及、狼狈不堪。
她呆呆地望着此刻这个脸上为母亲而悲伤的女孩儿,很快这个女孩儿将面临着她这十六年来中最黑暗的事情。
常乐在坟前还没说几句话,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听声音,数量不少。她泪眼婆娑地望向小道,杨乔却更为紧张,将她护在身后。
十几年过去,这条小道早已不是没什么人走的泥泞小路。此时,有三三两两的村民在这条小道上行走。
也不知这群人马是不是也只是路过的。
“吁——”
一群马随着声音停了下来,马上人纷纷下马,径朝二人走来。他们并不是路过的,他们是为着二人而来的。
带头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锦袍绸带,头戴玉冠金簪,可见非寻常人家。
常乐没见过这阵仗,躲在杨乔身后,悄声问:“阿乔哥,我们这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杨乔回头小声道:“别怕,看对方像是有地位的人,一会儿要真不对劲,我们立即上马就走。”
常乐点点头,杨乔面向来者,行礼道:“不知各位有何指教?”
中年男子拱了拱手,对杨乔说道:“这位小兄弟,在下兰台藏龙武馆馆主许藏,此番是为你身后的姑娘而来,我们二人之间有些渊源,还请你速速离去。”
藏龙武馆在兰台颇有名气,训练出来的学徒基本上能被大户人家重金聘请担任宅院护卫长,或者以优秀的能力拜入武林门派进一步修习。因此,许藏的人脉及势力也不容小觑。
此时他来此,身后还站了十几位好手,阵仗不可谓不大。
杨乔心下疑惑,他们二人素来与藏龙武馆毫无交集,不知当中有什么误会。
他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常乐紧紧抓着,侧了侧头,轻拍常乐的手背,似是给她定心丸,后再度拱手行礼,恭敬说道:“许馆主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是,我们二人很少来兰台,我这妹子又怎么会和藏龙武馆有渊源?”
常乐在后头也跟着说道:“是啊,我根本不认识你,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许藏正要说话,又有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往小道上看去,又有一群人马朝这赶来。
杨乔皱了皱眉,那领头的人他认识,正是兰台名门正派郭家庄庄主郭旭,在他身后的有不少人似乎来自于是武林世家。
这究竟怎么回事?
待那群人马停下,许藏朝领头人拱手道:“郭庄主,你们怎么来了?”
郭旭跃下马,回礼道:“许馆主,我们听说胡腾后人出现,特意赶来的。”
常乐听到“胡腾”二字,吃了一惊。胡腾不是别人,这个人以及他的弟弟胡跃正是盗了杨乔家传宝剑、杀了杨乔父母的真凶!
虽然杨乔答应师父和干娘不带着恨意活下去,不再费尽心思找仇人,但无论如何,胡腾到底是害他成了没有家的人,听到这个名字,杨乔做不到无动于衷。
“郭庄主,刚才你说胡腾后人出现……谁是胡腾后人?”杨乔脸色骇然地向前走了几步。
“杨少侠,好久不见。”郭旭眼望他身后的常乐,“胡腾有一个女儿,很可能就是你身后的姑娘。”
常乐有些愤怒,“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会是他的女儿?我不是!”
“她确实不是。当年我们查证过,她是被灭门的朱家的女儿,她的父亲叫朱腾,不是胡腾。”杨乔松了一口气,点头笑道。
郭旭用着一种悲悯的目光看着杨乔,说道:“兄弟……那朱腾,正是改了名的胡腾。”
这句话过于骇然,杨乔脑子一片空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常乐猛摇头,陡然高声说道:“我一个字都不相信,你凭什么说我爹就是那臭名昭著的江洋大盗胡腾?你不能仗着他死了无法为自己辩解就可以乱讲。”她紧紧地抓住杨乔的衣袖,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得小心翼翼,“阿乔哥,你说话呀,你一定不会相信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