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果真如徐华刚所说,小胖父亲得判出监,平安归来。小胖一家三口来访,对她和杨乔的仗义相助千恩万谢。好不容易等到他们尽完礼数告辞,林云秀松了一口气。
看到小胖两只手分别牵着父母的手面带笑容离去的情景,林云秀有些羡慕,仿佛世上再没什么比这个更温馨的了。
如果案子迟迟未破,不知这愁云惨雾要笼罩他们一家多久,更别说还有二十来个镖师背后的各自家庭。
世间多有黑暗,若能出手成光,即便微弱,也足成希望。
林云秀转身,看着站在身旁一同目送小胖一家远去的杨乔,说道:“虽然小胖的爹爹已经回来了,但……”
“但你仍然还想找观音像。”
林云秀一怔,杨乔就这样替她讲了后面要说的话,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
“说中了?”杨乔双臂抱胸道,“你跟我提这么一嘴,是想让我继续帮你吗?”
心思被戳破,林云秀故作镇定地“哼”了一声,说道:“才不呢,没有你,我一样也可以自己去。我跟你提一嘴,仅仅是告诉你而已。”
她忽然想到,既然是自己想做这样危险的事,又何必拖一个人下水。不是说人在江湖行走就要对每件不平事负责的,就好像她面对县衙外的布告栏,也不能将每张告示都大包大揽下来。
观音像事情发生并不久,想必遗留不少线索。如果及时找,成功率会大很多。拖得久了,这件事也会变成布告栏上众多无奈中的无奈。
打定主意后,林云秀往屋里走,想着过会儿找徐华刚,明日他回县衙时她也一起,找县令大人求个机会让她参与到追查盗贼下落行动里。同时……她等待着身后杨乔的反应。
直到进了自己屋里,身后的杨乔再没有说一句话,仿佛就放任她一个人做她要做的事,没有阻止,也没有鼓励。
林云秀合上门靠在门板上,心里有些难以言说的失望和酸涩。也罢,现实如此,半点由不得人。
用过晚饭后,林云秀出门散步,路过徐家找徐华刚谈明日一起去衙门的事。这事刚提出,徐华刚摇头拒绝。林云秀再怎么磨破嘴皮子,他都没有松口。
林云秀闭上嘴巴,不再理他,径直转向隔壁找王婉,企图迂回让王婉能帮她,没料到王婉也与徐华刚一条心,都劝她别插手。
她没了辙,回家后闷闷不乐。她转念一想,就直接去找县令大人磨,磨到他同意为止。
次日清晨,林云秀起床,去后院准备喂些食给小毛驴,发现棚里少了一匹马。看来杨乔又带着疾风去晨跑了。
用完早饭,林云秀忐忑不安地告诉黄大娘自己要去衙门一事,黄大娘却只是笑笑让她万事小心。她有些惊讶,原以为黄大娘是不会同意她一个人行动的。
林云秀也乐得心安,牵出小毛驴,与黄大娘和胡知柔挥手作别。
进了城后,林云秀照旧将小毛驴安置在徐华刚小宅院,刚踏入马棚,愕然发现疾风也在。疾风长嘶一声,一双大大的眼睛瞧着她,四蹄兴奋走动。
林云秀抱住马脖子蹭了蹭,说道:“疾风啊疾风,你怎么在这里?杨乔也在这里吗?”
可惜马儿不会说话,不能回答她。她抱了会儿,摸了摸马鬃后带着疑问离开。
离县衙不多远时,林云秀看到布告栏下站了两个人,是徐华刚和……杨乔!
她疑心是自己看花了眼,尤其杨乔,于是揉了揉双眼,再睁眼,杨乔确确实实地站在那儿。
他怎么会在这儿?
林云秀并不避开,直直地走了过去,面带狐疑,“你们在这儿是做什么?”
徐华刚转过身,看了一眼杨乔后对她笑道:“在等你。”
“等我?”
“你不是要找大人吗?”
林云秀呆住,一双眼睛在徐华刚和一直没讲话的杨乔徘徊,“哦,你们杵在这里,是不想让我进去啊?”
“说你笨就是笨。”杨乔微微叹了口气。
林云秀这下气着了,“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没等说完,徐华刚急急地隔在二人中间,说道:“要是不想让你进去,又何必在这里等,直接把你按在家里不就好了?昨晚杨兄来找我,说你肯定会独自一人找大人,让我别拦着。”
徐华刚说到这里就没有说下去,其实杨乔还说了一句话:“她失忆,还不算懂太多,撞南墙撞个头破血流就知道天高地厚了。”
他怕说了这句话犹如往林云秀的怒火里添柴,火势更加旺了。
林云秀盯着徐华刚,脸上是雀跃神情,“所以,你现在是站我这边?”
“一切要看大人。”徐华刚不忍打击她,婉转地说道。
小吏进去通报没多久,就匆匆跑来,带着三人去了花厅。林云秀见到县令,行礼道:“县台大人,我想找观音像,找出盗贼,协助破案。”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你这丫头,总算想到要和本县说,没有私下行动了。”县令笑呵呵地说道,笑容一收,目光凝在林云秀身上,“本县记着你和杨少侠的热心相助,但盗贼人数不少,武功又不弱,不像普通人家不见了器物那样简单。再者,阿秀你非衙门中人,即便我想找你,但按律你是不可插手的。”
这样的理由,林云秀已不是第一次听,她有些小小的坚持,说道:“我可以像上回莫独案一样——”
县令打断道:“既然你提了莫独,那我就说一说这个莫独。要不是事先下蒙汗药,再有杨少侠帮忙,派去的捕快肯定会非死即伤,又怎能全身而回?更别说中间朱北和一个姑娘一死一受伤。”
林云秀皱眉,试图为自己正名,“可是我表现还行吧……”
“丫头,你的表现也没好到抓住了莫独,他至今可还未落网。”县令摇头道,“本县前些日子去府衙述职,也上报有关莫独的案子,经与同僚通气后,我们推断一些至今未破的灭门奸杀等惨案,极有可能是他所为。现在莫独的悬赏通缉告示已基本贴满全国,武林正道对此也极为不耻,在江湖上更是加赏通缉。”
林云秀听着,有些心惊,原来莫独残忍好杀,罪行累累,恐怖如斯。此时她又有些庆幸,庆幸把这等公害给揪出并将其身份大白于天下。在这等追缉力度下,相信抓住他也是时间问题。
“在这种高压情境下,莫独万一想起是你和杨少侠逼得他走投无路,狗急跳墙也要折回来对付你们,尤其是身为女子的你,要知道女人是罪犯最喜欢下手的弱势群体……”县令顿了顿,终究不想吓唬她,“衙门好歹是师出有名的集体行动,而你们却是单打独斗,极易成为报复对象。这也是规定非公门中人不得参与衙门对重大案件调查中的原因。你能明白我的用心吗?”
县令字字句句满是真诚,林云秀岂会感知不到他的良苦用心?于是心里找观音像的想法再强烈,她也只得丧气地说道:“我明白了,我回去……”
县令似是不忍她失望,朗声笑道:“阿秀,还有两年多一些吧?过了这两年,衙门将为你敞开大门。除非你三代内有罪犯,否则谁也别阻止我将你招进来。”
林云秀吐了吐舌,笑道:“爷爷,你可别忘了你说过的话呀。”
县令站起了身,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本县作为一县之长,说过的话岂有不算数的?快回家吧。本县也该做正事了。”
林云秀目送县令离开花厅,转身正要对徐华刚说话时,发现杨乔看似望着地面的双眼里,隐隐有些哀伤。她一怔,随即怕被他发现,挪离了目光。
他为何会有那样的神情?
“阿秀,你这下死心了?”徐华刚温和说道。
林云秀摇了摇头,“我明白他的意思,但我还是想找,我有种直觉,观音像还在县境内,再不找,它可能就要流失了。”
徐华刚还想要说什么,杨乔出声道:“徐兄,让我来和她单独说几句。”
林云秀这才将视线重回到杨乔脸上,他这一脸的无所谓与平常无异,刚才的失神仿佛没有存在过。
徐华刚点了点头,人已走到厅外。
杨乔看着林云秀,轻声问:“方才县太爷已将其中利害说得不能再明白了,你还是坚持吗?”
林云秀一怔,小小地点了点头。怕他觉得她是在逞英雄,她又说道:“我不能用异能了,以后进衙门被派找东西,万一失利,那我还有什么立足之地呢?所以想从实战中积累经验。”
杨乔道:“那你就先回去吧。”
“你呢?”
“帮你争取一个机会。”
林云秀闻言,想要留下来和他一起,杨乔却背过身不搭理她。她不太明白,既然为她争取机会,为什么不让她留下来?
可不管她怎么说,他都没理她,甚至撂下狠话她再不走他就走了。
这番狠话到底是起了作用,林云秀在心中骂骂咧咧的,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