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出屋,林云秀清理院子里被狂风卷过的狼藉。
又一叠与昨天相同的“云秀姐姐”声音传入了耳朵,只是与昨日有些不同的是,此次声音中夹杂着哭音。
林云秀放下大扫把,走到门口,只见小胖满脸是泪地跑到她身前,拉紧了她的衣袖抽噎道:“云秀姐姐,求你帮忙帮我爹找回那什么观音像吧……”
林云秀伸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那半人高的玉制观音像一听就贵重异常,县衙也没叫我,我还真的管不了……”
“姐姐,你可以私下找一找吗?娘去班房看过爹,爹他受伤了,那班房又闷热又阴暗,不利养伤……”
林云秀对这件事的了解仅限于村里传的,知道得并不详细,乍听有受伤,也是吃了一惊,“这趟镖是出了流血的事?”
“嗯……爹对娘说,进了县境后,在官道偏僻处遇到盗匪,他们好不容易护住才赶回来的,本来想先交付再报案有盗匪一事,谁知镖物竟变成了石头,就打出了官司……”
林云秀满腹疑惑,想知道更多详情时,小胖知道的也只这一些,更多的他说不出来。
安抚完小胖后,林云秀继续清扫院子,可脑中徘徊着这一透着古怪的案件,可惜细节了解得太少。林云秀顿时想起明日林少宇休息一天,今晚会回来,她打定了主意今晚就问问他。
“你是在挖地三尺吗?”
一个声音自身后传来,林云秀吓了一跳。她低头看,发现自己一直在一个地面扫,那地面已经被她扫出地下的新泥来。
她脸涨得通红,也不回头和杨乔说话,挪了几步继续清扫。
“是在想找观音像?”
林云秀顿时腹诽,又在偷听她和小胖说话。她转过身,看到抱臂倚在门框的杨乔,不无好气地说道:“偷听这个毛病要改。”
“你们两个在门口说话,我在屋里也能听到。怎么算偷听呢?”杨乔目光沉了一沉,“你该不会又是想用异——”
林云秀想也没想,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道:“我真不用异能。”
“你果然是想找。”
林云秀一惊,她本只想了解下案情而已,还没思考到找观音像这层面。杨乔在话中设了陷阱,竟是套出了她内心最真实的念头。
“我……我……”林云秀只说了两个“我”字,后面竟是说不下去。
“阿秀。”
此时,一道声音传来,林云秀如获大赦,转头看向院外,见到了胡知柔头戴斗笠身披蓑衣骑着小毛驴归来的身影。
胡知柔在清晨说过她有事要去城里买件衣裳,现在午时早已过了才回来。
果然,杨乔不待胡知柔的走近,也没再等她的解释,转身进了自己的屋。这种事林云秀已经习惯了,这些天里,杨乔对胡知柔已经到了能避就避的地步,不能避就当作空气一样视而不见。
林云秀觉得,杨乔这样对待胡知柔,是不是有些残忍了?
她朝胡知柔微笑问道:“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呢?买件衣裳要这么久吗?”
胡知柔早已注意到杨乔冷面离开,这本该是在她意料中的事,但她的心还是没有骗过自己,强颜欢笑道:“赚钱不易,买衣裳还是要货比三家,所以耽搁了许久。”
她摘下斗笠脱下蓑衣,望着林云秀牵着小毛驴进后院,脸上挂着的一张假笑终于卸了下来。
夜里,一向不晚归的林少宇终于回来了。林云秀望着被黄大娘拉着关心的林少宇,一颗心蠢蠢欲动,可是又不能破坏他们母子这温馨氛围当场就问,那样实在煞风景。
要问,也只能等他要回房睡觉前问,同时还得避过他房间里那凶神恶煞的杨乔。
她望眼欲穿,实在分不了些心思融入他们的话日常,又觉得自己不说话干巴巴地坐着实在怪异,于是走出黄大娘的房间预备到院子里透透气。
还未走入院子里,不期然间,看到了站在院里抬头望夜空的杨乔。她抬头看了一眼屋顶,是因为下过雨不久的屋顶还湿着,不方便躺着了?
今晚的夜空如同被水洗过似的,一弯新月与无数星星争辉,异常明亮。星光下的杨乔与他地面那淡淡的影子作伴,显得有些孤寂。
林云秀看了会儿他孤单的背影,悄悄退出,想先回自己的房间。不料,杨乔出声,吓了她一跳。
“你真的想找吗?”
林云秀本想不搭理,但想到他家破人亡、形单影只,又曾熬了一宿救自己,便也硬不下心肠与他对着干。
“是有点。小胖都那么求我了……”
“还剩二十几天吧,这一次我帮你。帮完了,也许是我该离开的时候了。”
林云秀心一颤。
他走了不是她一直在期盼的一件好事吗?为什么他亲口说出她期盼的告别时,心里好像就缺了一块一样?
林云秀呆呆地听到自己问了一句话:“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这一次观音像,可能比莫独更为棘手。劝你别插手么,你肯定不听,所以这一次帮你,你也好好体验一下很多事情光有热血是没有用的,能力范围之外的就……少做。”
杨乔转过身,没有看她,径直入房,推门时察觉到林云秀一直没有动,说道:“进来吧,少宇一回来你就可以随心所欲地问了。”
林云秀这才转身,“原因就这些吗?”
杨乔闻言,一直放在门板上的手没有动作,只答了句:“不然呢?”
林云秀眯起了双眼看着他,“我可没忘了你来这里的目的,你始终都没说。”
“你很在乎吗?”
不一会儿,林少宇哼着小曲儿从黄大娘房间里走出来。他看到他房间外的杨乔和院里的林云秀,顿时感受到了奇怪的氛围,好似两个人之间有一层结界,谁也融入不了。
“你们怎么不说话就站着?”林少宇强行破开结界,开口问道。
“在等你呢。”杨乔推开了门,烛光从屋里漏出来,林云秀也跟着说道:“是啊,等你呢。”
林少宇顿觉自己好像成了台阶,两个人顺势走下来的台阶。
三人坐在林少宇房间里,林少宇望着二人,狐疑道:“找我究竟是什么事呀?”
林云秀瞄了一眼杨乔,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我们都想了解关于镖局监守自盗一案。”
林少宇惊住,瞪着林云秀道:“是你又想掺和了?这次说什么也不行。”
“行的——”
“行什么行!八成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说完,林少宇还鼻子一哼,林云秀愣住了,一向对她百依百顺的林少宇何曾这个态度过?她顿时结巴,“你……你……”说了几个“你”字愣是又说不出话来。
杨乔这时出声道:“少宇,说吧,她是真不会用,我也会盯着她的。这个观音像,我们就和莫独那件案子一样的方式助你们破案。”
“好吧。”林少宇无奈答应,“你们想知道什么?”
林云秀真想丢个白眼给林少宇,杨乔一说他就同意,而她怎么说都只换来一句恶声恶气的“行什么行”。
杨乔道:“不如你先把事情来龙去脉讲一讲,我们再问一些细节。”
林少宇皱眉,半晌才道:“城里有个汪姓富户让他的小儿子去京城拍下一个前朝传下来的古董,也就是你们知道的半人高玉制观音像。同时,还找运来镖局去护送宝物回来。总镖头得知这古董是大师级作品,价值三千两白银,相当重视,于是动用了几乎全镖局之力,亲自带二十几位镖师去押运。”
林云秀有些吃惊,这押送的人相当多啊。
“汪员外是个疑神疑鬼的性子,生怕路上出什么意外,他儿子给他想了一个混淆视听之计,便是定制两个大箱子,一个装观音像,一个装重量差不多的大石。万一有人来抢,只要拼命护着真的那箱,假的叫人当战利品也未为不可。”
“汪员外担心的意外还真发生了。”林少宇说到这儿,摇了摇头,“昨天队伍出了兰台进入阳雀县域,离终点还差三十里了,结果就在竹迷仙山的一座山附近遭到约十来名盗匪抢劫。”
“总镖头试图以江湖道义请盗匪手下留情,可是盗匪荤素不吃,真刀真枪要抢。总镖头与盗匪干上了,副镖头因为总镖头提前透露给他的计划,就带着大部分镖师护着真的大箱子连忙就走,另一部分镖师护着假箱子掩人耳目。盗匪见占不了便宜就抢了假的走了,后来就是镖局慌忙赶路将真的运回城里。汪员外发现运回的是大石,发怒认定镖局监守自盗。之后就来衙门报案了。”
林云秀有些疑惑,“运回的是大石,难道被劫匪拉走的是真的?”
林少宇重重摇头,十分肯定地说道:“不,镖局还有汪员外的儿子说了,两个大箱子是一模一样的,但有一个区别,装观音像的大箱子在箱盖一角有红色圆圈印记。我们都确认过,那运回来的箱子确实有这样的印记。”
“那……会不会误装?”林云秀这个自己也很难说服自己的猜测,惹来林少宇一阵轻笑、杨乔一记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