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青木 第8章 第 8 章

裴青木的手机顺着地板滑到齐寻脚底，齐寻弯下腰正欲捡起，大汉又朝齐寻脚底放了一枪，旁边的姑娘们被吓了一跳，有的开始低声哭泣。

齐寻顿了一下，重新直起身。

“混的倒是不错，用的比我还好。”裴靖言瞥了一眼地上的最新款手机。

大汉顺着楼梯一步步走到一楼，踢开瓶瓶罐罐携着应昕昕来到一楼中间那片被警戒线隔离开的空地。

“现在能听清楚了吗？我要钱！五千万！”大汉咆哮着，把枪口又往应昕昕头上指了指，“不然我杀了你们所有人！”

宋星昂用手肘怼了一下裴青木，轻声问：“手没事？”

裴青木看都没看受伤的手，摇摇头：“没事。”

“疼不疼？我还没吃过枪子儿，啥感觉？”宋星昂好奇道。

裴青木不痛不痒地看了他一眼：“总有一天会吃到的。”

两人的对话以宋星昂的一记肘击收尾。

“裴副支队您好，我是武清分局特警大队队长李栋显，我们已经到门外了。”蓝牙耳机里传来声音，裴青木挑起半边眉毛，插在口袋里的手指有节奏地轻轻来回晃动着。

裴青木偏过头去看那支被甩得老远的手机，此时正正面朝天地躺在地上，屏幕上是和梁副局的通话界面。

手机旁边，是那双脏兮兮的白色板鞋。

裴青木顺着那双鞋向上看，对上齐寻那双含着笑意的眼睛。

裴青木情不自禁勾了勾嘴角。

“干什么不行啊，非得绑人，你知道她是谁么？”裴青木懒洋洋地开了口，下巴朝大汉怀里的应昕昕挑了一下。

裴青木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即使头发被浸湿，浑身都是泥土，这般狼狈姿态依旧抵挡不住他的张扬，大汉不由得对他有些畏惧。

大汉拿着枪的手开始发抖，眼睛里尽是惶恐与不安，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支支吾吾地开口：“我……我知道……她是应氏集团的大小姐……”

裴青木没什么情绪，缓缓陈述这个对于大汉来说较为残忍的事实：“你现在拿到钱了，以后呢？你现在挟持她，你猜她家里以后会不会弄死你？”

大汉的神情有些动容，好似真的在思考此时行动的利弊。

裴青木乘胜追击：“把人放了吧，我……”

一阵突兀的铃声响起，紧绷的气氛瞬间被打破，大汉耳朵立刻支棱起来，举着枪朝向声源。裴青木皱起眉也朝声源看过去，裴述风正有些无措地拿着手里的手机。

裴靖轩慌了一霎：“爸……”

裴青木看向门外，自觉不妙，先行一步朝裴述风跑过去。

大汉转身的瞬间，看见了正准备悄悄从侧门突入的特警队，心里那道犹豫不决的防线立刻崩塌，怒吼着胡乱开枪：“……你们要抓我！我要杀了你们！”

子弹顺着枪□□出，朝着裴述风飞去。

裴述风还没来得及反应，手机的铃声还在孜孜不倦地响着，宣告着他的死亡倒计时。

子弹射入身体的声音，男人低沉的闷哼，手机铃声，在这一刻同时奏起。

三发子弹，裴青木在中枪的下一个瞬间倾倒在地。

身体被打穿，疼痛自然是少不了的，除此之外，裴青木竟还有些许快意。

说来奇怪，这种疼痛有种令他从心底油然而生的一种快感。

眼前的景物逐渐模糊起来，他感觉得到自己的血在不断向外流，耳边很吵。有男人怒吼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女人和孩子的哭声，还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他知道这种快感是从何而来的了。

死亡，不正是他这些年来所一直期盼的吗？

如果说活到二十六岁是裴青木的全部人生的话，那他这辈子大概会被他分为两个阶段。一，是十九岁之前，他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在这世上占有一席之地。二，即是十九岁之后，他不再纠结于如何好好地生，而是每日期盼着自己能有得其所地死。

十四岁之前的他，一度活在父亲和哥哥的阴影之下。

2004年秋。

那是个雨天。

“秋天居然也会下这么大的雨。”

“今年好像一直在下雨，你明天上学记得带伞。”

“知道了哥哥。”

阴云密布，裴靖言和裴靖轩正坐在餐桌前吃晚饭。一大桌的菜，餐桌前只有他们两个，管家和阿姨都都在忙活自己的事。

啪！

楼上传来茶杯被摔碎的声音，紧接着是女人的咆哮声。

“我已经为你生了两个孩子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到底怎么样才能放过我？”

谭再溪穿着柔软的红色长裙，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板上，及腰的长发，淡妆，无不为这个已过三十岁的女人增添美丽。

裴述风衣冠楚楚地坐在她对面，一言不发，对她视若无睹。

男人的沉默令她更加愤怒。

她冷笑起来，看着男人，眼里充满讽刺：“我怀孕了，孩子是他的。”

男人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动容。

“怎么？还要继续跟我过下去？”谭再溪走到裴述风身边，根本顾不得脚底踩到了玻璃碎片，她用那充满魅惑力的声音说出最令裴述风愤怒的事实，“孩子生下来之后，长得不像你，外人会怎么想？”

裴述风站起身，冷冷看着她，充满攻击性的长相无形中给了谭再溪压迫感：“我不会允许你跟那个夜总会的鸭子在一起。”

谭再溪一个巴掌甩在裴述风脸上：“去你大爷，裴述风。鸭子？你能比他强到哪去？”

裴述风怒视着她，拽过谭再溪的手臂把她压到床上，关上了门。

“哥哥，妈妈要离开我们了吗？”

2005年秋。

谭再溪走了，留下了她的孩子。

裴述风看着床上婴儿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嫉妒、愤怒、占有欲纷至沓来，他不知不觉地把手放在婴儿的脖颈，微微用些力，婴儿的脸立刻变得涨红。

裴述风重重吐出一口气，收回了手。

“裴先生，夫人已经到维也纳了。”宋助理敲了敲门，在门外汇报道。

隔着一堵墙，裴述风松了松领带，深褐色的眸子暗了暗，一股狠厉劲儿爬上他的脸，他开口问道：“跟那个鸭子一起？”

宋助理回复：“只有夫人自己。”

裴述风微微一怔，瞥了眼床上的婴儿。

门被打开，裴靖轩和裴靖言站在门外。

裴述风转过头，带上笑容：“小轩和小言要看看弟弟吗？”

“爸爸，扫地的阿姨说他不是我弟弟。”裴靖言眼睛很红，像是刚哭过，“妈妈去哪了？妈妈是因为有了弟弟才离开我们的吗？”

裴述风没说话。

“爸爸，我讨厌弟弟。”

母亲的离开，是裴青木不幸人生的开端。

裴青木觉得，死在讨厌自己的人面前，这种事真的很烦。

周围嘈杂的环境使得他闭上眼睛，再睁开的时候，周围很安静，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河边。

河对面有个正在烤肉的男人。

似乎是才注意到裴青木，男人眼里透露出惊讶：“你怎么过来了？”

裴青木还没反应出来这里是哪，但还是第一时间认出了他，下意识回应道：“我怎么不能过来？”

男人把烤口蘑放在架子上，站起身打量了一番裴青木：“你这身子，让人射成筛子了？”

裴青木顺着男人的视线低头去看，自己胸口和腹部加起来一共有四个弹孔。

“操。”裴青木没忍住爆了句粗，抬头看向男人，“我这是死了吗？”

“是啊小裴，”男人笑道，“不过还没死透，快回去吧。”

裴青木摇摇头，腿情不自禁地往河对面走：“我来找你。”

男人立刻朝他摆手：“别，这我自己还不够吃呢。”

裴青木不语，在即将触碰到那条河的时候，衣服下摆被人抓住了。他回过头，儿时的齐寻正拽着他。

“哥。”齐寻开口了，但声音似乎是从头顶传来。

“哥，你醒醒。”

“哥。”

“哥，我求你……”

是齐寻在喊他。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齐寻哭鼻子的画面。

那是他十二岁时，齐寻磨着他要和他玩捉迷藏，他受不了齐寻又是威胁恐吓又是撒娇卖萌的，答应了他。

好笑的是，齐寻把自己藏在柜子里，可那柜子后来被打扫卫生的阿姨用桌子挡住了，他从里面打不开，就开始哭。

裴青木把他解救出来的时候，他鼻涕眼泪满脸是，死死搂着裴青木的脖子不撒手。

“哥哥你太坏了，我喊你你都不理我。”

裴青木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听见，你下回多喊几次。”

齐寻擦擦眼泪，说一句话一个鼻涕泡：“那下次我喊哥哥的时候，你一定要立刻出现。”

裴青木被他这样子逗笑了：“好。”

齐寻在喊他。

他答应过齐寻，会立刻出现。

裴青木猛地喘了一大口气，睁眼时，眼前的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但他看到了眼前的齐寻。

齐寻眼睛还是红红的，他朝裴青木笑着：“哥，你回来了。”

眼前突然发黑，裴青木再次失去意识，晕了过去。

“奇迹，咱们心肺复苏那么久都没用，这小哥才用了七分钟就把人救回来了。”

“是啊，本来患者连求生**都没了，脉搏突然又起来了，真是奇迹。”

裴青木：实不相瞒，我出生那年就差点被我爸掐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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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