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青木 第5章 第 5 章

阔别十一年，那人早已长成了大人的模样，不再是那个比他矮一截，受了委屈会别别扭扭地喊他哥哥的男孩了。

“苏时先生，你愿意吗？”司仪的声音再度响起，应昕昕轻声咳了咳，以微笑逼退苏时这抹念头。

裴青木在台下注视着这一切，苏时连忙别过目光，不再看他。

“我愿意。”

台下依旧是欢呼与掌声，苏时再望向刚才裴青木站的位置，他却早已不在原地。

典礼结束，应昕昕换完衣服走出试衣间，苏时正站在门口。

“抱歉，我刚才……”

苏时正欲解释，应昕昕却打断了他：“没关系，刚刚是你爱人来了吗？”

苏时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苦笑：“……嗯。”

“收拾收拾，去敬酒吧。”应昕昕没给他机会展示深情，先一步离开了。

大厅，亲朋好友正吃着酒席，二位新人正在挨桌敬酒，一片祥和。

“我靠！你怎么来江州了！”乔芮含扯着裴青木的衣袖压着嗓子说道，“我那个委托人来这参加婚礼了，你被他看见怎么办？”

“我来这有任务，这酒店里有在逃杀人犯，还贩毒，你还不赶紧走？”裴青木也压着嗓子。

话音刚落，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裴青木和乔芮含同时探头过去，只见两位穿着保安服的壮汉正用手扒拉宋星昂，旁边酒桌上的人纷纷放下筷子看这场好戏。

“你在这鬼鬼祟祟干什么呢？把帽子摘下来！”

“你别是个扒手吧？大家伙儿看看都丢东西了没。”

宋星昂百口难辩，要是亮出警察证郭志豪还不跑宋星昂就打算带他去看看脑子测测智商什么的，这特么被保安误认为扒手，真是诸事不顺。

“那小帅哥是你同事吧？我之前见过他，叫猩猩的那个？”乔芮含朝宋星昂扬了扬下巴。

裴青木嘱咐了乔芮含两句：“你赶紧离开这儿，我去帮他。”

裴青木抬脚大步向宋星昂走过去，谁料迎面突然来人挡住了他的去路。

突然被人攥住手臂，裴青木扭过头，看清来人的同时也听见了那人用颤抖的声音诧异地喊道：“青木？”

裴青木见到他并不意外，他打量了一番四周，随口应声道：“苏时哥。”

苏时盯着裴青木的脸，一刻也不敢离开。

眼前这个男孩，已经长到跟他一样高了，穿着宽松的连帽黑色卫衣，刚才戴着的帽子已经被摘下来了。额前的碎发微湿，一条黑色的长裤刚好勾勒出腿的轮廓，衣着朴素，却不俗套。他皮肤白皙，一对双眸深邃似水，五官清秀，举止投足都透露出张扬自信，和十一年前的少年大相径庭。

“我刚才还以为是我看错了，真的是你。”苏时紧紧攥着裴青木的手臂，语气有些焦急，同时又有些虚惊一场的庆幸，“这些年你去哪了？你过得好不好？”

裴青木眼睛时不时往宋星昂那边瞥，面对苏时一个接一个的问题，他笑着随口应付道：“挺好的，哥结婚了啊，新婚快乐。”

苏时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上下打量了一下裴青木，才后知后觉自己正攥着他的手臂：“你现在有工作吗？这些年都在干什么？怎么不联系家里？”

眼看着秦响去帮宋星昂解围了，裴青木悬着的心才放下，这才正眼看向苏时，冲他微微一笑：“瞎忙。”

秦响搂着保安大哥的肩往外走了几步：“来来来咱俩聊聊。”

保安大哥莫名其妙，正想骂人，只见秦响掏出了证件，大哥一惊：“警……”

“嘘。”秦响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边，“那是我同事，给各位添麻烦了。”

另一位保安大哥松开了宋星昂，苏时也松开了紧紧攥着裴青木的手。

“小漾和小寻他们都很想你，还有一依，许萘……还有你哥哥。”苏时看着眼前这个人，许多话想说，面对着这张熟悉的脸，他却欲言又止。

裴青木变了。

变得落落大方，言谈举止间尽是疏离，脸上若有若无的笑并不是见到故人的欣喜，仿佛只是为了应付他似的。

“裴青木？”裴靖言循着声和许萘一同过来，压抑着怒火，“你他妈没死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

“裴靖言你好好说话！”许萘厉声道。

与此同时，不远处的争吵声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警察就能偷东西？我去你的！你警号是多少？我要去举报你！”保安大哥撇开秦响搭着他的手，拿着对讲机摇人，“再来几个兄弟！有俩警察在这鬼鬼祟祟的！”

四周立刻议论纷纷，裴青木看着那边，眉头紧锁。

“裴青木我跟你说话呢，”裴靖言一字一顿狠声说道，“你是不是永远学不会怎么好好跟我说话？”

裴靖言身穿一身黑色西装，黑色衬衫和黑色领带显得他皮肤很白。他胸前别着一个质地很好的银色领带夹，外套没系扣子，将近一米九的身高使他的长相倍显攻击性。

砰！

一声巨大的碰撞声在裴青木身后响起，应声而起的是此起彼伏的尖叫声，有男有女，还有杯子碎裂的声音，不绝如缕。

“死……死人了……”

“他刚才就这么从楼上掉下来了！”

裴青木转身望过去，一个男人正四仰八叉地躺在斜着倒在地上的断了一条腿的圆桌上，他满脸是血，头部插着一块高脚杯的碎玻璃片。旁边围观的人脸色都不太好看，还有人在小声地哭着。

“这……这是怎么了？”许萘死死握着裴靖言的胳膊，声音带上了些许哭腔。

“别害怕……我送你回房间。”裴靖言也吓了一跳，第一时间去安抚许萘，正要带她回房间，却被裴青木叫住。

“不行。”裴青木转过身看向裴靖言，眼底结了一层冰冷的霜，沉声道，“待在这，一步都不许动。”

裴靖言恍惚了一下，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年前，对面依然是那个不卑不亢的少年。

“发生什么了？”夏一依一行人连忙赶来，见到眼前这副场景，吓得不轻，“这……”

裴青木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双橡胶手套，戴上一只走向那具尸体，把手放在男人的脖颈探了探。

人已经死了。

裴青木抬眼看向男人血肉模糊的脸，突然很想骂街。

此人正是他们正在追捕的嫌疑人——郭志豪。

童真立刻跑过来，看了眼郭志豪的死相，脸色铁青：“裴副儿，我去拉警戒线。”

“我他妈没看错吧，我操。”苏漾直勾勾地盯着裴青木，“这是青木？”

“没看错。”裴靖轩合上双眼，努力整理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缓缓道，“是青木。”

齐寻放下酒杯来到郭志豪坠楼的不远处，无声地盯着裴青木的背影。

裴述风赶到这里时，看到裴青木，顿时如同五雷轰顶。

“确定那小子是裴青木么？”裴述风头都没偏，低声问旁边的宋助理。

宋助理一时答不上来：“这……长相确实很像小少爷。”

裴述风努力压抑着情绪，拿起桌子上的香槟抿了一口，咬着牙道：“查，查这个人的全部资料，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大学，全部都给我查。”

“我操……”苏漾抓了抓头发，没忍住爆了句粗，“这都什么事儿啊。”

“爸，这就是裴青木我不可能看错的。”裴靖言转身朝向裴述风，手死死地抓着许萘，脸上闪过几分不自然。

“别慌了神，我都教过你什么？”裴述风瞥了他一眼，又抿了一口香槟，语气是不由分说的严厉。

裴靖言舔了舔嘴唇，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这一通闹的，必定引来骚乱，童真步子还没迈出去，就瞅见有个穿着制服的小年轻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嚷：“诶诶诶！”

看样子是江州分局的人，他年纪跟童真差不多大，只是这初生牛犊的样子有些滑稽。

“谁让你碰尸体了？闲杂人等一律离开案发现场！”小年轻跑到跟前冲裴青木喊道，瞅见裴青木那张人挡杀人神挡杀神的脸，他不由得有些慌了，但一想到自己是警察，又立刻硬气起来，“……你瞪我干什么！再瞪我拘留你！”

童真顿时来了脾气，正想撸起袖子干，裴青木就把她揽到了身后。

裴青木摘下那只橡胶手套，从口袋里拿出证件放在小警察眼前，沉声说道：“枫川市公安局刑侦支队，我叫裴青木。”

小警察盯着证件愣在原地。

裴青木把证件收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摆摆手示意他别挡道：“实习的？拉警戒线去，起开。”

童真切了一声，嘴里嘟嘟囔囔骂了几句，去拉警戒线了。

裴青木见小警察还愣着，抬眼看向他。

抬眸的瞬间，小警察感受到了阴冷，瞬间泛起凉意。

裴青木动了动嘴唇，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脚粘地上了？”

小警察连忙低下头，一溜烟地跑了。

说来好笑，裴青木比他大不了几岁，他这步速跟耗子见了猫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