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寻俯身去茶几底下拿药箱,裴青木垂下眸子看他,嘴角勾起一抹自然的笑意,起身走到了厨房。
齐寻把药箱搬到茶几上,转过身去看裴青木,只见裴青木在餐桌上随手拿了个杯子,到水龙头去接水。
齐寻还以为裴青木是要刷刷杯子,没想到裴青木接完水龙头里的水后,直接仰脖喝了下去。
裴青木喝完水后把杯子放回原位,齐寻看着他单薄的背影,透露出一种难言的疲惫。
裴青木回到客厅坐到齐寻旁边,下巴朝药箱挑了一下:“给我抹药。”
齐寻抿了抿嘴,拿出棉签和碘伏:“哥,喝生水容易得肠胃炎,还容易感染寄生虫。”
裴青木语气平淡:“嗯。”
齐寻鼻间突然一阵酸涩,裴青木家里有饮水机,但却没有纯净水,他上次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其实喝生水根本不叫个事,但他知道,裴青木以前无论多渴也绝不会去喝生水,每当裴青木会因为一些事情妥协时,他就心疼。
齐寻很轻地将碘伏涂在裴青木伤口上,大概是力道真的很轻,裴青木没躲也没吭声。
上到眼角时,裴青木一直垂着眼,睫毛挡住了伤口。
“哥,你往上看一点,睫毛把伤口挡住了。”齐寻说。
裴青木应声向上看,对上齐寻的视线,他立刻撇开眼。
齐寻认真地给他上药,他能感受得到齐寻的注视。
“涂好了,”齐寻把药箱整理好放回了原位,闲聊般地问,“哥,你工作还顺利吗?”
裴青木答非所问:“任见斯是不是有个哥哥叫任见弦。”
齐寻很快接住裴青木的话:“嗯,任见弦这两年一直在国外,逢年过节才会回来一趟。”
“跟你们有来往么?”裴青木继续问。
“我们?”齐寻明知故问。
裴青木莫名其妙地有耐心:“你,裴靖言,苏漾。”
齐寻如实说:“他跟裴靖言有生意上的来往,跟苏漾和我的话,没什么联系。”
裴青木垂眸思考着,没再出声,空气陷入沉默。
客厅的灯很亮,窗外有汽车的鸣笛声,天气逐渐转凉,屋子里温度有些低,不知怎的,齐寻很享受现在这一刻。
和裴青木共处的每一个瞬间,他都无比珍惜。
“你知道裴靖言跟夏一依为什么分手么?”裴青木突然问。
齐寻微怔,裴青木也是这么八卦的人?
“这个我不太清楚,他们俩也没跟我们提过。”齐寻如实说,“我听苏漾哥说,有一次裴靖言在公司加班,一依姐去给他送夜宵,两个人吵了一架,之后就不联系了。不过裴靖言好像没想分,他让苏时哥给他探探口风,一依姐说一天没联系就算默认分手了。之后就一直这样了,没过几个月裴靖言就跟许萘谈了。”
裴青木提唇一笑,嗤了一声:“裴靖言这操性。”
齐寻还没听过裴青木说这么露骨的话,不过他觉得裴青木说脏话挺性感的。
“但我觉得,”齐寻停顿笑了一下,“裴靖言还是喜欢一依姐吧,大家应该都看得出来。”
“嗯。”裴青木应声。
空气再次陷入沉寂,直至被齐寻的电话铃声打破。
齐寻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裴靖言。
“喂,靖言哥?”齐寻接了。
“任见弦今天晚上回国了,约我明天见面,你一起去么?”裴靖言漫不经心道。
裴靖言那头很安静,像在室内,估计是忙工作还没回家。
几乎是同时,齐寻和裴青木对上视线。
“好,时间定了联系我,我把行程推一推。”
裴靖言也是个惜字如金的主,很快挂了。
裴青木翘起二郎腿,后背倚着沙发:“你平时忙么?”
齐寻摇摇头:“平时课挺少的,这两天跟了一个项目,确实没平时清闲,不过也还好吧。”
裴青木又不说话了,眼睛盯着某处,不知道在看哪。
齐寻犹豫要不要再次开口找个话题,每次裴青木一沉默他就有点慌。
齐寻正想提江大120周年校庆的事,裴青木又突然出声了。
“行我知道了,你回吧,早点睡觉。”
裴青木起身朝卧室走过去,只留给齐寻一个背影。
齐寻没来得及回话,裴青木已经进了卧室,门被大力关上,只留下一阵凉风和一份寂静。
齐寻无奈地笑了下,又打量了一下这个毫无生机的大房子,禁闭的门窗,深色的窗帘,根本不像有活人在住。
“哥哥晚安。”齐寻小声默念道。
关掉电视,拉上窗帘,再关掉客厅的灯,齐寻拿着几天前落在裴青木家里的外套走出了大门,关上门之前,他看着这个毫无生机的大房子停留了几秒钟。
下一次再见裴青木,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树叶被吹得沙沙响,又起了一阵风,齐寻关上了门。
江州市局。
“我查任见弦了,没什么特别的,长得跟任见斯也不像啊。”宋星昂在值班,偌大的办公室只有他的工位亮着灯,轻声对电话那头孜孜不倦地说着,“再者说,那照片不是合成的么?”
裴青木坐在电脑前,桌子上摆着一堆案件资料,闻言默不作声。
“你想什么呢?”宋星昂问。
裴青木摘下一只蓝牙揉了揉耳朵,声音有些疲惫:“想死。”
宋星昂噗呲一声乐了:“冷静点。”
“随便找了个理由把任见弦叫来,试试他反应。”裴青木回归正题。
“理由……”宋星昂竟真的思索起来,“我想想。”
“我瞎说的。”裴青木淡然道。
“……操。”宋星昂轻嗤一声,“你有病?浪费我脑细胞。”
“嗯。”裴青木应声。
三个小时前,他在齐寻面前从客厅逃到卧室,他坐在床头盯着颤抖不已的左手,心里滋味难言。
每当他觉得生活有些希望的时候,总会有一些东西突然冒出来提醒他,你跟正常人不一样,你是不能正常在这个世界上生存的,你这辈子都逃不开那些东西。
明明跟齐寻的关系刚开始好起来,他又想逃离了。
“别想太多了。”宋星昂突然说,“夏叙白来电话了,挂了。”
裴青木也开始惜字如金起来了,直接挂了电话。他在电脑前又查了些有关于任见弦在国外的公司的资料,甚至连八卦新闻都看了,任见弦这个人,简直完美无缺。
裴靖言算是在国内年轻企业家里面数一数二的了,但网上也有不少关于他的流言蜚语——热度最大的一个就是跟恋爱长跑十二年的女朋友夏一依分手后又火速找了新欢。
这些儿女情长都难免,毕竟有钱人也要谈恋爱。但这个任见弦,可以说是一点花边新闻都没有,公司成绩更是令人无话可说,整个人无懈可击。
越是完美,裴青木越觉得他不对劲。
关上电脑,裴青木随便捞起一个外套出了门。
十月下旬已经非常冷了,裴青木把外套拉链拉到头,把下半张脸埋在衣服里,双手插在口袋里,散步似的去了豪华俱乐部附近的便利店。
凌晨四点,街上人比午夜时少了许多。
便利店的啤酒总是比超市贵一点,裴青木平时买东西都是能省则省,但有时候情绪上来了,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
省着花不是因为他不舍得花,而是因为他没那么多钱可花。
两瓶啤酒一袋锅巴,够他一个晚上思考人生了。
裴青木走出便利店时,站在门口抬头仰望这座城市,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疲惫。
他叹了口气,走向市局。
市局离这十一公里,散步去三个小时应该能到。
裴青木像个游魂,在街上漫不经心地走着。
睡不着,心力交瘁,日复一日。
他平时装得再开心他也清楚自己私底下是个什么货色。
走上高架桥,来来往往的车辆时不时向他投来匪夷所思的目光。
太阳升起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旁边车辆的喇叭声逼停了他。
一声,他没管,两声,他没管。
三声四声,他微微偏过头朝旁边看过去。
裴青木很想问一句,你他妈没长嘴吗,但他现在没什么力气发脾气。
车窗摇下来,露出那张他最厌恶的脸。
“高架桥上散步呢?”裴靖言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裴青木插在口袋里的手腕上挂着的东西,轻嗤一声,“还负重。”
裴青木看了他一眼,加快了走路的步速。
“什么傻逼。”裴青木轻声道。
裴靖言在后面开得很稳,一直跟裴青木保持一定的距离。
“操。”裴青木忍无可忍,他觉得,如果他现在和裴靖言处境互换,他绝对一脚油门撞死裴靖言。
“去哪,送你。”裴靖言又说。
裴青木均匀着气息,没理裴靖言,兀自向前走着。
裴靖言也不恼,就这么缓慢向前开着,两人僵持不下。
后面的车越来越多,已经开始有不耐烦的人开始响喇叭了,裴青木一听这喇叭声就烦的不行,然而裴靖言却好似没听见一般悠然自得。
从小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裴靖言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了,纯粹就是一条倔驴。
喇叭声此起彼伏,裴青木拉开后座车门上了车。
高考真的,累死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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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 2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