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走出没几步,就迎面撞上了裴靖轩和裴述风。
“青木。”裴靖轩有些憔悴,头发塌塌地趴着,“这么快就走了?”
“嗯。”裴青木脸上又带上疏离的笑,眼睛始终没往裴述风那边瞟哪怕一眼,“大哥,我先回了。”
“不多待一会儿吗?”裴靖轩出口挽留,“晚上跟家里人一起吃个饭吧,我们……我们都很想知道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爷爷生前一直挂念着你,想跟你道歉,他给你留了东西,让我在葬礼结束拿给你。”
裴青木笑意更深,充满嘲弄:“我不要他的东西。”
裴靖轩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弟弟,心里百般无奈。
裴青木离开家的这十一年,裴靖轩经常在想,如果他当初不那么懦弱,弟弟是不是就不会落到查无此人的下场。如果当年靖言和父亲刁难他的时候,他能站出来保护弟弟,而不是躲在房间里偷看,弟弟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如今对他们如此抗拒的模样。
“青木,爷爷去世了,你……一点都不难过吗?”裴靖轩问。
裴青木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勾勾嘴角,懒散地开口:“大哥,我们都十多年没见了。”
语罢,他扬长而去,不留下一丝灰尘。
“不愿意来就不来吧,你爷爷给他留的钱——葬礼结束之后你打到他卡上。”裴述风说。
忙活了好几天,裴述风也有些疲惫,眉间那道纹路又深了些,饱经风霜的面庞也不再风光。
离开密不透风的建筑,重新回到大街上,裴青木才真正敢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他贴着墙,缓步走到公交站台的一处长椅坐下,弓着腰,手肘搭在膝盖上,手颤颤巍巍地从西装口袋里拿出香烟,用嘴叼出一根点燃了。
裴靖言的声音,裴述风的注视,无一不让他恐惧。
在与裴靖轩交谈时,裴述风对他如蛇蝎般的注视早已令他心惊胆战。此时此刻,他又变得如此狼狈的模样,因为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最后一截烟灰燃尽了,落在了地上。
裴青木从口袋里翻找卫生纸,还真让他找出来一小包,他刚抻出来一张,打算把地上的烟灰拾起,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同样拿着一张卫生纸,提前一步拾起了地上的烟灰。
裴青木抬眸,齐寻正笑着看他。
“裴警官,好巧。”齐寻直起腰,把卫生纸里的烟灰扔进了垃圾桶,顺势坐在了裴青木旁边,“你也来参加葬礼吗?我觉得里面太闷了,提前出来了。”
裴青木后背靠在椅背上,没去看齐寻,眼睛直视前方,脸上没什么表情,懒散地开口:“上次的事还得谢谢你。”
“什么事?”齐寻问。
“苏时哥结婚那天,谢谢你帮我播了电话。”裴青木说。
当时情况紧急,裴青木刚要请求援助,电话还没播出去,手机反而先被打飞了,齐寻捡手机未遂,但却做了关键的一步——把求救电话播了出去。
听到某些称呼,齐寻亮着的眸子暗了几分:“不客气,顺手的事。”
两人并肩坐在繁华的街边小道,阳光洒在他们的脸上,有微风拂过。
裴青木嘴唇微微动了一下,然而又最终悄无声息地合上,留下一片寂静,只是偏过头看了齐寻一眼。
齐寻看着他,心有灵犀一点通,笑着问:“有事儿?”
裴青木纠结了半秒钟,最终还是开口了:“我问你个事,行么?”
齐寻点头:“当然行啊。”
裴青木嘶了一声,偏过头看他,眉脚轻轻一扬:“裴靖言是在跟许萘谈恋爱么?”
齐寻怔了一下,随后噗呲一声笑了出来:“嗯,忘记告诉你了,裴靖言跟夏一依分手之后就跟许萘在一起了。”
“怪不得呢,那天他们去医院看我,夏一依骂裴靖言是瞎子。”裴青木轻描淡写地说。
齐寻忍俊不禁:“一依姐就是真性情,但是裴靖言和许萘最近感情也不太好,应该是快分手了吧。”
裴青木轻轻应了一声,没再说话,懒散地靠着椅背。
从小到大一直如此,虽然齐寻跟他不是同龄人,但他跟齐寻待在一起时,总是莫名其妙地感到舒适。齐寻不会问那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不会提起他不愿想起的过往,不会拉着他吃饭,不会要求他什么也不会索取他什么,就只是单纯地陪他坐在这个狭小的长椅,吹着风,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
“裴警官,你身体好了吗?”齐寻问。
“你有病吗?裴警官裴警官的。”裴青木忍不住笑着骂道,“我早就想问了,你受什么刺激了一直这么喊我?”
齐寻顿时大笑起来:“那你希望我叫你什么?”
裴青木无奈道:“跟以前一样就行。”
“青木哥哥?”齐寻故意把哥哥两个字咬得很重,从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我觉得这个比裴警官还要那什么。”
裴青木不满地啧了一声,眼睛弯弯的,好像在笑,用膝盖怼了他一下:“叫哥。”
齐寻很信应,立刻改口:“哥。”
裴青木轻轻应声:“嗯。”
车辆沿路而行,齐寻站了起来:“我得走了,晚上得陪他们吃个饭。你去哪?我送你吧。”
裴青木也起身:“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
告别了齐寻,裴青木步行回了南天豪园——他暂住的房子。
房子是杨修然给他找的,高中复读时认识的学画画的哥们,他家里殷实,而且家长还不逼着他继承家业,最主要是这哥们高中的时候还谈了个男朋友,马上结婚且家里同意,也是非常罕见了。
而据杨修然所说,他本来都放弃画画打算继承家业了,高三那年认识了他的小男朋友,从此受到激励认真读书,复读一年直接考上了首都的艺术学院,也是非常励志了。
“住的习惯么?”
“不习惯。”
“……操。”杨修然的脸庞俊雅又温和,一身休闲装,嘴角带笑不笑的弯着,这温文尔雅的脸却突然冒出一句脏话显得有些反差感。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份红色的请柬拍在茶几上摆着的礼盒上,“不习惯也住着,下个礼拜二,一会儿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行。”裴青木应声。
他懒散地倚在沙发背上,看着这偌大的客厅,享受着此刻得来不易的安逸。
这房子跟他在枫川的那套大相径庭,舒适不少。当时他刚到江州受了伤,把那二十万给乔芮含补上之后杨修然以为他没钱了,于是自告奋勇帮他找了房子。
其实他适应力极强,在哪住都无所谓,杨修然帮他找的这套没那么浮夸,但也比他以前那套房子强了不少,他还算满意。
“行,你歇着吧,我撤了。”杨修然起身离开,走到玄关又回头提醒道,“下个礼拜二早来啊。”
“快滚吧。”裴青木笑着没动。
杨修然临走前又骂了他一句,等杨修然走远了他才拿起杨修然留下的那副请柬打开看了看。
名字那栏写的是——杨修然,翟子默。
齐寻开车回去的时候葬礼已经结束了,他直接把车开去了紫光府,是个六星级酒店,也是裴家的产业——紫光府一直是由裴靖言打理的,自然是裴家众多产业里最盈利的一个。
“这两天都没怎么看见你,忙什么呢?”裴靖轩顺手递给裴靖言一杯红酒。
名利场,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同时又推杯换盏,暗藏汹涌。高楼林立,霓虹刺眼,夜色的灯火虚幻浮华,繁华热闹的宴会大厅里,酒香在不断碰撞的玻璃杯中溢出。
“忙着把你的烂摊子交接过来。”裴靖言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裴靖轩不恼,反倒被裴靖言逗笑了:“我本来就不是那块料啊,把集团给我也太强人所难了。”
裴靖言望着不远处,出了神。
裴靖轩手搭上他的肩,在他耳边小声道:“放心,哥的一切都是你的。”
裴靖言回过神,揶揄道:“还包括烂摊子是吧。”
裴靖轩笑笑,拍了拍他的肩:“那天去医院看青木你又怎么了?突然发脾气。”
裴靖言又想到夏一依骂他的那句瞎子,顿时心里又有了火气:“我就是单纯烦他,这么多年了看不出来?”
裴靖轩无奈地点点头,笑容却别有深意:“行吧。”
“你能不能少喝点酒?我都说了多少次了。”许萘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夺过裴靖言的酒杯。
音量不小,引得周围人都驻足观看。
裴靖言有些不悦,承受着周围好奇的目光,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能小点声么?”
许萘耐下性子,等周围探寻的目光消失了才举着酒杯再次开口:“你之前是不是答应过我出来办事只喝三杯酒?你自己还记得清这是第几杯么?”
许萘的话如雨点般渗进脑海,裴靖言吸了几口气,心里的火气正一点点再次燃烧起来。
“烦不烦。”裴靖言没去正眼看许萘,又拿起一杯红酒一饮而尽,轻飘飘的话落入许萘耳朵里。
裴青木:我怕他不代表我不会背后八卦他
裴靖言:我烦他不代表我不会给他道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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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