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情 第12章 邪异簪子

回到小院，我刚一落座，就见小福领了个小厮进来。小厮弓着腰，捧着个大大的红木匣子，面色喜洋洋的，声音也喜庆得很：“小的见过长乐姑娘。”

我最近有何喜事？司元贞南下，赵子济做鱼，无外乎这两件，又关这面生的小厮何事？我示意他继续说。

“殿下一到江南，还没落榻，就找寻了这诸多的风物寄到赵府来。”正说着，他从怀里小心翼翼拿出封信，“这也是殿下写与姑娘的。”

我见过司元贞批折子，文邹邹得很，很不好看懂，故而那封信我有些不想看。不过，江南富庶了几百年，那匣子里的江南风物，我倒是有些等不及瞅一瞅。

“赵府里我没见过你，你可是殿下身边的人？”小厮又合手行了个礼，低声说：“小的名叫江源，在定王府里守外院，是江管家的侄子。”江管家……我记着司元贞让我有事去寻江叔，想来也是司元贞的亲信了。

我接过匣子，一打开，忽听见身侧小福的惊呼声。小福虽比大福年少，比之大福的八卦模样要沉稳许多，少有失态。

匣中金簪玉器样样都有，样样都是京城没见过的款式，雕刻得精细。尤其一根桃花玉簪子，红瓣黄蕊玉色天成，其余簪身皆是通透的青绿，细看下来，竟比真的桃花更加夺目。找到这样一块玉石可不容易，加之名匠雕琢，我估摸着，仅仅这一根簪子，找个大店子当了，就够我挥霍完剩下的几十年。

先前我还为银钱担忧，现下真是来了瞌睡送枕头，天也助我啊。

我挑了个镂空的小金锁递给江源，“这一趟真是辛苦你了。”他垂着双手不肯接，“殿下送与姑娘的，小的怎能消受。能为姑娘效劳，是小的有福！”

他叔叔是司元贞的亲信，想来也不大缺钱财。我思忖着，别的也给不出了，便空口白牙地许他：“江源是吧，我记住你了。待殿下回京，我一定在殿下面前多多提你。”

这话应该说到了江源心坎里，他嘴笑得更大，声音更高：“多谢姑娘！姑娘以后若有吩咐，只管朝黄鹤楼的掌柜递话，小的一定为您办到！”

黄鹤楼？是司元贞的……那日大皇子命我毒杀一事，司元贞也已早早知晓，那他也知晓素清说我是细作乃是实话。那日我一挑拨，他仍对素清下了狠手，甚至素清为他挡刀而死，他也不见悲色……沛沛魅力这般大么？把他弄得五迷三道……抑或，他本就是薄凉之人，习惯身边人的奉献，诛灭显露苗头的抗逆……若我跑时痕迹藏得不好，他会不会也对我，对他喜爱的沛沛，挥下杀刀？

“姑娘？”江源轻声唤我。

我如梦初醒，心里打定注意要跑得隐蔽隐蔽再隐蔽，连个影子也不留给司元贞。我扯出个笑来，对江源浅浅点个头，又拍拍小福的手，她也如梦初醒一般，眨眨眼，眼神仍贴在匣子上。我让她把匣子放到妆台。

“以后怕要经常麻烦你了。这天色也不早了，不知你可要用晚膳？”一番思索下来，我懒得再应付他，委婉下了个逐客令。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小的不敢多留，叔父叫小的早些回去。”

那还不走？莫不是这客逐得不够体面，失了礼节？凡人的弯弯绕绕真的是烦人。

我踟蹰问：“那我送你到门口？”

“姑娘，信。”江源的声音几分无奈。

忘了！方才一见匣子太开心，把这茬给忘了。绝不能让他把这事儿透露给司元贞，让司元贞生出警觉来。我急急走到他面前，接过信，一脸懊悔：“哎！我还以为方才一道放进匣子了……幸亏江源你记性好，不然这最重要的东西反而……诶！”

他神色依旧恭敬，我觉着他没信我的话，想了半刻，我决定对他半诱半吓：“江源，你今天送这一遭东西，该知道殿下在意我。你若是做我的人，将来我发达了，有你的福分；若是你今日把不该说的传了话回去……”

“长乐姑娘见着信欣喜异常，早早要把小的打发走，差点忘了收匣子。”

这小子果然上道。只可惜遇到我，心中盘算只能落得一场空。

江源走后，小福端来碗燕窝羹，十几岁的年纪，她人虽稳重，声音却藏不住欢快：“殿下待姑娘真好，这上贡的血燕，怕是只有宫里的贵人才有这口福。”

燕窝？我才不吃燕子的口水，要是被那群黑毛老燕子看到，不知道要笑话我多少年。

“既是好东西，我不能独享，你与你姐姐分了吧。”她红着脸好一番推脱，我也一番盛情，终于把这碗燕子口水送了出去。

夜深了，昏黄烛火闪动，我拆开信，是很端正的字迹。司元贞批折子批烦了会换草书，后来干脆从头到尾全用草书，他人虽不讨喜，可一手字行云流水，看着令眼睛舒畅。我许久未见他这么端正的字迹了。

“父皇令我江南巡察，督地方官贪污一案。此去不知时日，况江南地远，心事难托口，惟有笔下出。”

“江南夏盛，桃花无踪，我偶得桃花玉簪。卖主言：簪与未名封地下，牵香染玉十五年。长乐常惜桃花无味，此桃花簪盈香，或可圆卿遗憾。”

“我远京都，长乐若行事受阻，直寻江叔。若江叔无措，卿可南下寻我。”

……

我从头到尾捡了看得懂的细看，他没提何时回来。

我取出桃花簪，烛火摇曳下，夭夭生光，一下子夺走人的眼目。

凑近，闭眼，除了细微的蜡油味外，当真有丝丝缕缕、缠如密网的暗香涌来，一网接一网，散后，又点点沁入衣物与头发。点点丝丝缕缕，牵绕不开，思绪陷入香中……

睁眼。

未名香！竟能惑我心神。我虽是凡身，魂魄是实打实的修为，不可能为凡物所扰。司元贞哪儿找来的邪门玩意儿，我得找个大太阳的辟邪日子赶紧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