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男人在婚前婚后是完全不同的两幅面孔,季浔对此等言论十分不屑。
她始终坚信,爱她的人永远都会对她好,才不会因为得到了就不珍惜,除非他不是真爱。
直到——
升入研三,她也成为红本大军的一份子。
不得不承认,孟时瑀同学是个典型的四好丈夫。
至少在外人看来是这样。
他爱做饭,味道暂且不提,但勤奋的态度总是很好的;
他爱买礼物,从各地搜罗的大小首饰加在一起全部戴上的话,季浔估计要比下葬的埃及艳后还要华贵;
他关心妻子,无论季浔是和朋友吃饭、看电影还是聚会,每隔半小时他都会贴心地询问是否需要接她回家,即便是下楼买个酱油都不能例外;
他人品高尚,逢年过节拜访岳父母向来礼数周全,季浔的娘家人无一不对其青睐有加,甚至连祝亦燃刚会走路的儿子都拜倒在他的石榴裤下……
但是!
季浔心里非常清楚,这都是孟·道貌岸然·时瑀迷惑众人的手段。
私下里的他……
他。
竟然。
对她。
动粗!!
这并不是季浔信口胡诌污蔑他人,她从来不是胡说八道的人,她是一个新闻记者,她拥有着绝对客观阐述事件事实的优良职业操守。
孟先生这个邪恶的品质早在新婚第一晚就暴露无遗。
他非常狡猾也非常可恶,在婚礼结束后立马变了个嘴脸,一点都不愿意再装!
季浔对此非常生气,非常愤怒!
……非常敢怒无法言。
他们的婚礼举办地选在海岛。
时值九月末尾,正是季浔生日这天。
终于熬到婚礼结束,季浔如释重负地倒在度假酒店的大床上,一动都不愿再动。
酒店环海,乘坐倾斜电梯可以抵达一整片绝美的私人海滩,此刻有一支孟时瑀很喜欢古典乐团正在那里演出。
那是季浔特地准备给孟时瑀的。
她本来想婚礼结束后,两个人偷偷去玩一会儿,不过现在看来,她应该是爬不起来了。
门口传来响动。
没过一会儿,卧室房门口出现熟悉的身影。
季浔还维持着原本仰躺的姿势,像猫一样懒倦地眯着眼朝门处望了一眼,然后抬起胳膊冲他挥了挥,示意他过来。
孟时瑀捏捏她的手,顺势躺在季浔身边。
胳膊拄在季浔脸旁,他一手轻轻捏着她没骨头似的手,一手覆在她发顶抚摸着柔软的黑发。
“累了?”
“累,”季浔轻蹭了蹭他的手心,闭着眼睛胡乱嘟囔着,“结婚竟然会这么这么累,结一次就够要命的了,你说他们结两三次,甚至四五次的人是有多精力旺盛呀。”
“……”
“反正我是不会再来一次的,再来一次我可能会当场入院。”
“没有那个可能,”孟时瑀目光沉了沉,“你没机会了。”
“嗯……”她轻飘飘地应了一音,像是要睡着了一样。
孟时瑀捏着季浔的胳膊轻晃了晃,伏在她耳边低声叫她,“几几,等会儿再睡好不好,你还没换衣服没洗澡呢。”
“嗯……”
“你晚上吃得太少,半夜会饿,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嗯……”
“海滩音乐会开始了,你不想去看看吗?”
“嗯……”
季浔式无意识接话。
句句有回应。
句句不往心里去。
孟时瑀看着呼吸逐渐均匀的人,神色无奈又好笑。
眼见着叫不醒人,他索性单手撑头看着季浔。
忙活了一天,他终于难得有机会好好看看她。
细白的皮肤看不见一丝毛孔,侧面看过去,饱满的额头与高挺的鼻梁连成流畅的弧线,小巧的鼻尖泛着水光,殷红的嘴唇因为睡着而微微嘟起。
往下是微翘的下巴与圆润的下颌线,纤长的脖颈隐没进鎏金的旗袍礼服。
今天是孟时瑀第一次见到季浔穿那几件礼服。
因为她说要保持神秘感,婚礼当天惊喜亮相,让孟时瑀永生难忘。
他想起傍晚时,季浔穿着这件贴身的鎏金礼服出场时的情景。
修身的旗袍勾勒出姣好的身材,开叉长裙露出若隐若现的修长双腿,纤腰盈盈一握,人间绝色。
初见时的短发少女忽然与眼前温婉大方的面孔重合,孟时瑀恍惚觉得这仿佛是一场梦。
“确实。”
黑眸沉了沉,他将嘴唇贴上她浑圆通透的耳垂,低声呢喃,“永生难忘。”
季浔动了动,觉得有些痒,哼唧着去推他。
孟时瑀握住她的手吻了吻,嘴角牵起一抹危险地笑。
如果季浔此刻醒着肯定会立马逃开,可惜,她困得不省人事。
“几几太累了,没有力气洗澡换衣服了?”
“嗯……”
“老公帮你好不好?”
“嗯……”
……
再睁眼时,季浔眼前一片白汽袅袅,仿佛误入了王母娘娘的蟠桃宴。
她有些纳闷,结个婚而已,难道原地成仙了嘛?
季浔还没睡醒,浑身热得不行,慢悠悠睁开睡眼朝四处看。
没看到孟时瑀,她觉得有些奇怪。
下一秒,伏在她颈窝处的人抬起头,边吻她边笑着问,“醒了?”
身体的触感后知后觉地苏醒,季浔张大眼睛看着孟时瑀。
黑眸幽深令人沉溺,嗓音低哑,气息如醉。
这次的情况有点严重。
不。
不是有点。
是非常。
季浔反应几秒,当机立断扶着浴缸要跑。
脚踝被人一把拉住,轻而易举便被带了回来,甚至距离更近。
“才刚开始,还没洗完呢。”
孟时瑀搂住她,贴心地解释。
“我、我、我自己洗就好,你放开我!”
“那怎么行,几几这么累,老公当然要懂得心疼老婆。”
“真不用!”
“要不咱们别洗了,去看音乐会吧,去吃晚饭吧?”
“一会儿去。”
“我现在就想去,我还想,唔——”
她什么都别想了。
吻上她的间隙,孟时瑀不满意地提醒,“专心点。”
…………
朦胧之际,季浔听见孟时瑀伏在她耳边说,“几几,生日快乐。”
季浔不满意地呜咽着。
你才快乐,你最快乐。
…………
隔天下午,新人和长辈一起吃饭。
为什么是下午呢?
因为新娘一直睡到这个时间才悠悠转醒。
睁开眼睛时,季浔觉得浑身酸痛得不行。
她愤愤地想,自己昨夜一定是被万吨卡车反复碾压过,现在仅存于世的只是她饱经风霜的无助灵魂。
“你对我用粗!我会和我爸爸告状的!”
走廊上,季浔边任由孟时瑀牵着自己往前走,边凶巴巴地威胁他。
“好,你开心就好。”孟时瑀好脾气地笑。
他的眉眼温柔似水,笑里满是宠溺。
季浔望着他,简直要气死。
饭桌上,季浔整个人都恹恹的。
因为心有怨气,孟时瑀给她夹菜时她不仅不说谢谢,还皱着脸冲他拱鼻子,像示威一样。
而孟时瑀因为无比餍足,整个人笑得如沐春风,体贴得不行。
无理取闹对上无度宠爱,家庭地位一目了然。
一顿饭都在这样的局面中度过。
最后祝长峰实在看不过眼,留下季浔单独说了几句话。
长峰同志当然不会像母亲一样和季浔交流些体己话,他七拐八绕的委婉措辞一大堆,一开始季浔听得云里雾里的,到最后她才终于明白长峰同志的意图。
——告诫季浔不要结婚前后两幅面孔,适当对孟先生温柔一点比较好。
到底是谁两幅面孔!
到底是谁婚前体贴入微善解人意浅尝辄止,婚后粗鲁无状兽性大发惨无人道!
是谁!
到底是谁!
季·吃了哑巴亏不能说还被盗打一把·浔,从餐厅出来后简直火冒三丈,直接顶着一张大黑脸默默走到海滩边去找那个道貌岸然的坏蛋对峙。
海滩上,祝亦燃和夏梨并肩坐在躺椅上不知说着什么,夏梨微微红着脸,猝不及防被祝亦燃亲了一下,正害羞地推开他。
距离他们不远处,季浔刚满一岁的小侄子和孟时瑀玩得正欢。
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堆着城堡,孟时瑀认真给城堡做造型,小侄子笑嘻嘻地搞破坏。
精心雕刻的屋顶被破坏,他也不生气,伸出食指笑着刮了刮小朋友的鼻子,然后重新把塌下去的一块补好。
季浔就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
不知怎么,突然就不觉得气了。
可能是因为本来也没什么好气的,也可能是因为孟时瑀此刻太过令人心动。
阳光打在他蓬松的黑发上,折射出暖融融的光,轮廓立体的五官融入专注的神情,面对小朋友的无奈笑意攀上嘴角,他既温柔又耐心。
孟时瑀真的很好看。
非常非常非常好看。
季浔想。
一阵海风吹过,掀起她柔软的发丝,也引过他柔和的目光。
孟时瑀将小朋友抱起来交给祝亦燃,而后朝季浔走来。
“晒不晒,怎么没叫我一声?”
孟时瑀牵着她,沿着海水递进的方向一路走向无人处。
季浔摇摇头,仍旧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看。
她的目光含着绵绵情意却不自知,孟时瑀被她看得有些燥,他沉着声音逗她,“我好看?”
季浔笑了,她想起刚刚海滩边的场景,问:“阿瑀,你是不是很喜欢小朋友呀?”
“喜欢啊。”他笑着答,“小朋友和你一样可爱。”
季浔别开眼,脸颊微红,“那你、你、……”
正巧走到一排躺椅,四下无人,孟时瑀担心季浔怕晒,牵着她走进雨棚下。
他拉着她坐进自己怀里,搂着她问:“我什么?”
“你昨天,”季浔垂眸,不好意思地说完,“昨天、为什么还戴……那个……”
孟时瑀歪头看她,听明白她的意思后将人搂紧了些,强迫季浔对着自己。
笑音魅惑,“你想要?”
季浔被他看得满脸通红,搂着他的脖颈埋进去,虽然害羞,但她的语气无比坚定,“我想,我想给你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
“非常非常想。”
这样,孟家再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人。
孟时瑀愣了一瞬。
海风吹乱季浔的发丝,扬起的几缕扫过他的脸颊和脖颈,也丝丝缕缕环绕住他绷紧的心脏。
“而且我们很幸福,”季浔补充,“不论是精神还是物质,我们都可以满足他,对吗?”
腰上的手臂收紧,缓慢却用力,季浔整个人贴上他,孟时瑀埋在她颈窝处蹭了蹭,从未如此踏实满足。
“对。”
他抬起头抚上季浔的脸,仔细看她,“等到明年夏天,等到你毕业之后。”
季浔已经研三,孟时瑀绝不会让她大着肚子准备答辩,孕妇的情绪格外敏感,不应该承担那么大的压力,他也不希望生育对她来说是负担。
季浔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吻了吻他鼻尖上的小痣。
“几几,我们结婚了。”
“是呀。”
“你还没叫过我老公呢。”
“……”
“叫一声给我听听,好不好?”
“不要。”季浔害羞。
“真的不叫吗?”
“……别了吧,我适应适应嘛。”
“好吧,”孟时瑀叹了口气,也不强迫她,“没事,我有办法帮你适应。”
季浔没明白。
孟时瑀看着她迷茫的眼神,轻吻了吻她,不再说话。
落日渐沉,月亮爬上夜空,星河延绵千里。
季浔垂眸看着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红痕和胸口处毛茸茸的脑袋,终于明白了他的“办法”。
“乖几几,叫人。”
伴随着细碎的呜咽,季浔吸吸鼻子,殷红的小嘴一张一合,“……老、老公……”
“嗯。”
他的眉眼如三月春风拂过,宠意令人心醉,他温柔地吻住她眼角的泪痕。
“我家宝贝真乖。”
“再叫一声?”
呜呜呜,这个贪得无厌的坏家伙。
季浔哭唧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