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转载） 第27章 【晏周】驯化（26）

「杀神塔总领事办公室

11：20AM」

周翔报道上任的第一天，晏明绪就玩忽职守，连面试新的直属部下都忘记了。

他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实在是等不下去了，就尝试用通讯器联系对方，只可惜占线了。正在纳闷晏明绪青天白日跑到哪去的时候，周翔意外地瞟见了没有息屏的蓝影显示屏上有一份高级加密文件，当然，也并不是因为它的机密性很高才吸引了周翔的注意，而是那个文件上出现了父亲的名字。

那是一份指令文件，由杀神塔的前任最高长官，即总领事西泊下达决定的。在文件的末尾，甚至有西泊本人的签名。

这些都不重要，真正重要的是这份文件的内容：

【指令对象：杀神塔军部第六队48号周长官】

【指令要求：激光死刑】

【罪名：泄露总部S级别军部机密】

【执行人：晏飞】

……

当周翔在反应晏飞这个名字是否与晏家俩兄弟有关系的时候，他很快就得到了问题的答案。

“我已经不想再跟你争论，也无法判断你说的是否是事实，周翔的父亲带走了杀神塔的最高机密到凯岛，至少这件事是没有错的吧？说了这么多，你无非是不想承认……”

“不是我不想承认，是根本就是错的，你不会真的相信我们的父亲会帮杀神塔做事？他们当时也被骗去了凯岛。”

“当时杀神塔的高级指挥官，只有周翔的父母，和我们的父辈在那里！爷爷因为黑细胞症在凯岛尸骨都没拿回来，你不会不记得吧？”

“我要记得什么，那个时候我根本就还没出生。”

“西泊让爸爸处理了周长官，在他们作为幸存者回到杀神区的时候，为了掩人耳目，让刘博士带走周翔去了白象，而派人灭了晏家的口，这就是全部。”

“他凭什么灭晏家的口？”

“因为当时那份机密，当时在父亲手里，他是为了抓住西泊的把柄加以利用，没想到被解决了。”

“不可能！”

“晏明修，我拜托你不要再感情用事了，真相就摆在眼前，那份机密害父母，你的姐姐我的妹妹，没了生命――你最好是找时间尽快跟周翔说清楚，你一早就从西真那里知道了，却一直都不说，非要等我自己发现。”

“哥，感情用事的是你，我很清醒，我知道涉及家人，让你觉得你看到的一切就是真相，可这是从一个疯女人口里说出来的，这里面是有漏洞的，如果是这样，西泊等了整整十四年才动手，这可能吗？为什么是我五岁那年……”

“因为那一年刚好是周翔从培育所学员升为正式备用兵的日子，周翔在长大，他迟早有一天会被晏家人利用，而且他还是一位领袖级向导――如果不是西泊在他出生的时候就给他放了颅内芯片，导致他没办法改造精神园。”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父亲当时想利用翔哥？”

“哥，你为什么要去相信董事会那些老顽固？他们是仇恨我毁了他们的城堡，还引来了辐射弹，装作现在才无奈地说出一切。”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去惹他们呢？！”

“……”

“明修，你现在精神力衰竭得厉害，周翔和你又是一开始就不该开始的孽缘，你已经什么都不剩了，我是你唯一的大哥，我想照顾你，不会害了你，你知道吗？”

“我没理由放弃他，哥……我们真的没有理由分开。”

“看得出来，周翔确实不想失去你，但是你真的成全过他吗？”

“这一次我会的，我会成全我们两个人。”

“可是老天爷看上去并不想成全你们。快中午了，你翔哥又迟到了，他还在家？”

“不，他不在家。”

“那你出来跟我吃个饭。”

“这件事能不能先别告诉他？我会找机会自己说的，用我的方式。”

“你先出来吃个饭，我们再讨论这个问题。”

“这件事容不得讨论，我说不准告诉他就不能告诉他，他是我的爱人，你无权决定这件事。”

“你总是在决定周翔该知道什么不该知道什么，你是从哪个古国穿越过来的？”晏明绪一边说着，脚步逐渐远了。

周翔一时半会儿没办法消化自己刚才听到的一切，头脑发昏，嘴唇苍白。他还不能够独立判断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只能在蓝影显示屏黑下去以前，先拍了张照片以备后用。

周翔真不想去计较过去的事情，他和晏明修经历了那么多走到今天，一切的事情都像是在剥丝抽茧，他以为他终于捋顺了一切，没想到才刚刚找到入门的锁。

他都已经准备好相信晏明修一次，相信对方不会再离开。昨天晚上他刚打电话给了装修部门，说想重新整修一下房子。

周翔都已经准备好跟晏明修走向他们的未来了。

颅内芯片……听起来是很吓人的东西。

周翔发觉自己错了，杀神塔不是可怕，而是真正的人间地狱，那个地方有那么多肮脏的秘密。

「杀神塔监狱所第65号特殊囚房

7：00PM」

西伦捧着一本书，盘腿坐在四处电网的囚笼中央，悠闲地享用着晚饭。

他着实没想到，像自己这样举目无亲的人，居然也会有访客。

当周翔挺拔轩昂的身影从封锁门后走到囚笼前时，西伦讽刺地笑了：“我还以为会是晏明修。”

“书里的东西，能救人心吗？”周翔看着西伦的手翻过一页满布着汉字的纸张，眼神微微发愣。

“更好，”西伦的指尖划过文字，“能操控人心。”

周翔摇摇头：“我不想操控任何人。”

“不想操控人，就会为人操控，这是我们所处世界的法则。”西伦合上书本，平静地看向周翔。

“我只想问一件事，”周翔的双唇有些发颤，他自己没有意识，“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控制了董事会，把一切告诉了晏明绪。”

西伦不明所以地看着周翔。

“看来不是你……那就是真的。”周翔满眼绝望地看着西伦，“我多希望是你。”

“晏明修出事了？”西伦略有些兴奋地问。

周翔没有回答，连目光都有些哽咽之意，脸色惨白。

“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我和西真都没找到那是什么，”西伦激动地站起了身，“我爸可不是好对付的，他不可能只留下那么简单的东西，那是什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他高兴得忘乎所以，双手亢奋地抓住了囚笼的栏杆，被激光电弹开了。

“你和西真知道得太少了，我真的宁愿是你们兄妹俩之中的某一个人告诉了我这件事，这样我还可以不去相信。”周翔面如死灰，温柔的五官轮廓在幽暗的灯光下显现出几分凌厉。

周翔上前一步，狠心问道：“究竟是不是晏飞杀害了我父母？”

“就这？”西伦明显有些失望，他被激光电摔得可疼，不想自己的振奋只换来这么一个微不足道的事。

“究竟是不是！”

“你不是说只想知道一件事吗？”西伦戏谑不已。

“……”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西伦从地上爬了起来，“折磨你们，让我感觉到快乐，快乐的事情，怎么能轻易结束？”

“后面的事情更精彩，你没能知道还真是可惜了。”周翔冷淡地用话刺回去，直中靶心，说罢，不管西伦在身后怎么叫嚣，他都没有再回头。

「周长官的家

8:00PM」

时过境迁，晏明修已经与花园里的花草树木培养了良好的感情，他们懂得互相忍让了。花草注意到晏明修心情不好，会自动耷拉下脑袋，而晏明修如果恰好心情不错，就会接一大盆水淋给它们。

邻居家的小兔子更是大胆地从栅栏里钻进花园，扩展了自己玩乐的天地。

周翔回自己家就像是在准备开奖，心情十分忐忑，他害怕晏明修像没事人一样什么都瞒着他，假装一切都不曾发生。

晏明修坐在玻璃门后的秋千上，身上挂着厚重的毛毯。

精神力衰退会给哨兵带来很多麻烦，例如开始感受到严寒酷暑，身体也会逐渐变差，生病受伤的几率都渐趋提高，若一个哨兵人到老年还没有结合对象，一般会选择自杀。

哨兵没有大自然赋予鹰的第二次机会，他们需要向导，一生都需要。

晏明修今年才二十过半，可见早早地开始倒逼实验，只会损耗一个哨兵的气力。

这就是为什么条款明文规定年满十八岁的哨兵根据需求调整倒逼实验的强度，不只是考虑到哨兵的身体状况，更与他们的生长状态有关。

千百年来没有人打破这个规则，因为没有哨兵可以小小年纪就熬过倒逼实验。晏明修熬过去了，这足以证明他的天赋，并向世人补充了副作用，但这也意味着他的后半生失去了那宝贵的天赋。

这让周翔一遍又一遍地在内心愿望着，不要让自己先提出来。

晏明修跟兔子玩过一阵后，推开玻璃门走进客厅，见周翔已经站在家门口，他有意调笑道：“上任第一天就无视上司，我哥今天打电话来抱怨你了。”

“是吗。”周翔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心事重重地回应。

“去蔡威那儿了？”晏明修喝了一口清水，不想被呛到，咳了一声。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周翔站在客厅的灯光下，安静地等待晏明修开口。

晏明修双眼迷惘地投过去，演得真是像极了。

也许不是他演得像，而是看到那张脸，周翔就没办法不相信他。

周翔移开目光，以防被迷惑，他伸手指了指电视上方的结婚照，“你应该很清楚，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很小的时候就是我一个人在这房子里生活，甚至是年纪幼小最害怕妖魔鬼怪的那段时间，我也是一个人。”

“我很孤独，每个晚上都会想他们，包括现在已经三十多岁，我还是很想念他们，只是我想念的人变多了而已。”

晏明修知道周翔大概已经全部都了解了，他无法判断是从谁那里了解到的，所以只能噤声。

“如果我有父母，日子应该会好过很多，”周翔摩挲着手指，目光回到晏明修身上，“其他的我不能奢求，但最起码，我不会失去周月星。”

晏明修苦涩地笑了一下，仍然没有回话。

“我不想探讨周月星存活的意义，不管怎么样，他总会来到我的人生里，他是一个概念，不是一个人。”

这些晏明修显然都把它当成了铺垫，他已经没有耐心仔细聆听，直接道：“所以你也相信，是我的父亲杀害了周长官。”

“正是因为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所以我才难过。”周翔看了一眼餐桌上大大小小的器械零件，堆叠成山的设计草图，他突然意识到，他和晏明修之间用一个词总结，仍然是不坦诚。

他们都想尽量替对方承担，所以永远不坦诚。

“如果是假的，那样最好；如果是真的，我也不觉得有什么，我只是觉得心里很压抑，害得我们一家人分崩离析的仇人已经不在了，我难道该因为他走了，就把这些苦难也一笔勾销吗？”

晏明修淡然道：“那，你要怪到我头上吗？”

“我当然不可能会怪到你头上，这就是我难过的原因，你甚至都谈不上被他们养育过，而我跟你是家人，我要怎么怪到你头上？”

晏明修能感觉到，周翔有很多话还没有说出来。他们的问题不在于父辈，而在于他们自己，这次的事情不过是一个导火索，一个能把所有东西都炸出来的导火索，燃尽伪装，只剩下惨痛的内心。

“如果我知道你那么想念周月星，我当时会再聪明一点，把他留下来，而不是我这样一个苟延残喘的生命，让你时时刻刻都担心我会离开，过着谁都无法安生的日子。”晏明修的齿间凉得生疼，说话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冰裂声。

“你是这样想的？”

“对，我是这样想的，你的那种小心伤害到我的自尊，甚至让我考虑我是不是不太适合你。”

周翔心里又火又伤，说不出一句话来鞭笞对方。他简直震惊于晏明修这种没有自知之明的想法。

“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我承认，我一生都是很要强的人，不仅要强，我也确实很有能力，我不止一次说过，我可以保护你，但是你的态度永远让我觉得我是个什么都顾不全的人，我甚至选择了离开杀神塔，只为了让你安心一点，我觉得我完全有资格说出这样的话。”

“你凭什么觉得你想给的就是我想要的！”周翔怒不可遏，他胸腔一股烧不起来的蓝焰，使得心口处起伏不平，“我从培育所毕业的时候，你还是个满屋子跑，什么都不懂的小孩，你凭什么认为你比我更知道我想要什么？”

晏明修没有回答，之后两人都沉默了许久。

“查明真相和找到那份机密的事，你都不要再插手了，”周翔起身，准备往卧室里走，“还有，在我们考虑清楚之前，都先冷静一段时间吧。”

晏明修急忙攥住周翔的手，“翔哥，你是要我们分开？你觉得这样对我们来说是好的？”

“我周翔最不希望的就是和你分开，但，”周翔轻轻一挽，就脱开了对方的禁锢，“我也不希望以这样的状态跟我最想在一起的人在一起，这太亵渎我自己的内心了，明修，我希望你别再想什么是什么，尝试着站在我的角度考虑我们的关系，就像我以前常去思考你的感想那样。”

“我不要，我……”

“快点长大吧。”周翔没再听晏明修的任性，而是悲戚地抬头望了对方一眼，随后走进卧室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