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化（转载） 第11章 【晏周】驯化（11）

「杀神塔

4:00AM」

周翔没想到自己竟然获得了这份工作。他每天在杀神塔里进出，也没怎么遇见晏明修，就是安安分分地做好自己的工作，顺便利用塔内高精尖的科技，为自己脑海里相连的精神园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周翔静坐在精神园具像化的向导室里，戴上链接高能电的头罩，很快，他就站在了晏明修的精神园内。

这里是永远的夜晚，但是它确实还存在着。

周翔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只紫瞳猫朝自己奔赴而来，很快钻进了他的怀里。

周翔抚摸小猫的耳朵，轻声问：“明修，你在哪？为什么我还能感受到你……”

小猫没有回话，用舌头舔舐着周翔的指尖。

“剥离出来的精神园不可能还存在着，你一定在某个容器内，可那是什么东西可以容纳你的精神园？”周翔冷静地分析这件奇怪的事情，他越想越着迷，恍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仍然在期盼着什么。

他摇了摇脑袋，却发现自己无法从精神园脱离出去。

这又是为什么？

周翔疑惑地环顾四周，什么也没有。

猝不及防地，他突然感觉到脑袋里一阵猛烈的波动，双目刺痛，有一束强光在自己的面前闪烁着。

“周翔？”

他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唤他的名字，急切地回应道：“明修……明修……你在哪？”

“我就在这。”对方的声音听起来不太欢喜。

“你在哪……”周翔终于有了些自我意识，他惊出一身冷汗，努力睁开酸痛的眼睛，正是晏明修那张没什么情绪的面容。

“周翔？”对方冷漠地看着他，那双眼睛里，没有周翔熟悉的那种深情。

周翔彻底地清醒了，立马起身，挪动到一边，拉开了自己与晏明修的距离。

晏明修看着自己瞬间空荡的手，有些不满地皱眉，“你在精神园里找什么？”

周翔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慌张地站了起来，“我只是进去看看。”

晏明修从衣兜里拿出一块丝绸手帕递给周翔，带着某种别扭的情绪道：“那你叫我的名字干什么？”

这个问题吓得周翔不敢坦然地去接那块手帕，随后又镇定地笑了一下，“你是我仰慕的人，被我梦到也是挺正常的事吧。”

“别装了，我们是不是之前认识？”晏明修也优雅地起身，把周翔没有接的手帕强行塞到对方的手里，“我的意思是我得黑细胞症之前。”

周翔捏着那块质地柔软的手帕，擦也不是不擦也不是，只好轻轻地在自己的颈侧摩挲两下，又不知道该不该还给对方，只好继续握在自己手里，沉着声音回答：“你想知道过去的事吗？”

晏明修的语气中并没有好奇与期待，直言道：“我不是那种抓着过去不放的人，所以我选择了新生活，无论过去发生了什么，现在的我已经不在乎了，人生在世，凡事应当向前看，才能不那么没有魄力。”

周翔抬眸看向面前的人，那一眼，看得晏明修心里又开始发闷，逐渐清晰地感觉到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晏明修的那颗心脏就像是被欺负了一样，偷偷摸摸地抹着眼泪，还要告诉自己的主人：我一点也不伤心。

“挺好的，那我就先下班了。”周翔又移开目光，想尽快离开这里。

“如果是故人的话，一起吃个晚饭吧，虽然没什么可聊的，好歹以前也认识。”晏明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他想。

“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我儿子他已经放学在等我了。”周翔说罢，神情有些愤怒，只希望晏明修能够放他走。

晏明修没再说话，默许周翔离开了。

周翔刚走到门口，准备开门之际，就听到后面某位雷厉风行的指挥官厚颜无耻地问：“周翔，你以前是不是暗恋我？”

周翔转过头，轻哼一声，宽和地弯眉微笑，“你搞反了，我比你大九岁，凭什么暗恋你一个小朋友。”说完就拉开门，潇洒自如地离开了，刚一感觉离开晏明修的视线，他整个人就软了下来，倚在墙边，狠狠地吸进一口冰冷的空气。

他望了一眼向导室的门。

晏明修已经准备好拥抱自己的新生活了，周翔没有理由牵绊着他，不管是谁还小心翼翼地保存着晏明修过去的精神园，周翔都该感谢他，不至于让自己落魄到身心都一并破败。

他的步履有些沉重，但还是拖着负担离开了，走了没两步，突然感觉大脑被尖刺穿透了，意识狠狠地被拉扯走，直接倒了下去。

「白象属杀神领域街区幼儿园

4:50」

周月星站在幼儿园门卫室的桌子边上，他够不到电话线，只好央求一边的门卫：“叔叔，你可以再给我爸爸打一次电话吗？”

门卫叔叔被小朋友可爱得同意连连，抓起座机准备再回拨一次，窗外突然出现的男人挡住了投射进来的阳光。

“请问周月星在吗？”那男人穿着一身军服，神气十足。

“我在！”周月星伸长双臂，举起手，仰头望向那个陌生的面孔。

姜皖低下头，看了一眼那个比桌子还矮些的小孩，目光留滞了在那张灿烂的笑脸上，目光中闪过惊讶，这个小孩子，跟他上级看上去相当神似，就好像一个幼年版的晏明修。

他的八卦之心已经促使他开始在脑海里浮现出私生子等不雅词汇。

“你的父亲是叫周翔吗？”姜皖疑虑地问道。

“嗯嗯。”周月星高兴地一直点头。

姜皖没有应付过这么小的孩子，也一贯不懂温柔，生硬地道：“你爸爸他突然晕倒了，他的上司派我来接你去看他。”

门卫叔叔立刻把孩子护在身后，正义凛然地说：“除非见到家长，你休想带走他。”

晏明修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事先让姜皖拍了照，姜皖翻出刚刚拍的照片，展现在俩人面前，“看到了吧，你爸现在正在病房躺着呢。”

姜皖缺乏跟小孩相处的经验，当周月星一遍一遍问自己周翔怎么了的时候，他有些失了耐心，烦道：“说了多少遍，你爸的精神园被人侵袭了。”

周月星还没遇到过这么凶的人，他立马不敢说话了，挂着被人吼过的泪水，悄悄地缩在了车后座。

他想见爸爸，他现在很害怕。

姜皖见孩子安静了，却偷偷抹眼泪，心里不由得一阵恐慌，这要真是上级的儿子，自己这不就是闯了大祸了？

他只好僵直地对周月星笑了一下，“不哭，你马上就能见到爸爸了。”

周月星却不敢再跟他说话，只是可怜兮兮地点了点头，把两只手圈在一起，放在膝盖上。

姜皖把孩子带到后，晏明修还在病房里坐着没走。

周月星一看到病床上的周翔，就扑了过去，可惜床板太高，他费了几番力气都没爬上去。

姜皖关上病房的门，站在了门外。

晏明修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一头黑紫色散毛，怎么看怎么像自己的小孩无视自己，直奔向周翔，面色难堪，抓起周月星的后衣襟，把对方拽到自己面前，仔细端详起来。

周月星倔强地伸手抓晏明修，小短手却没能够到。

如果不是晏明修根本想不起自己有跟哪位女性有过露水情缘，他都要认为这是自己流落在外的私生子了，他看了一眼周翔，又看向周月星，对着一个小孩，深感不可理喻地问：“你……是你爸亲生的？”

周月星怒气冲冲地盯着晏明修，完全无视了对方的问题，拼命地要去咬晏明修。

晏明修把孩子轻而易举地拴在自己怀里，捂住了嘴。

周月星是个不畏强敌的好孩子，他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一直在晏明修怀里扭到周翔醒来。

周翔右手扶额，遮住了一些头顶的强光。

“周翔。”

周翔条件反射性地一颤，循声看去，见到周月星被擒在晏明修手里，焦急地起身，“你撒手！”

晏明修被巨大的信息量掩埋，一时半会还不能冷静，他质问道：“这真的是你亲生儿子？还是说，这个孩子跟我有什么亲缘关系，你在替我养他？”

周翔这个时候当然不可能去撇清这个小孩和晏明修的关系，他心里也清楚，已经这么明显了，怎么否认也是免不了一顿闹，万一让杀神塔那些迂腐专家知道了，这个孩子别说十六岁，明天都活不到。

周翔尝试协商道：“我愿意告诉你实话，但你先放开小孩，他不该听到这些。”

晏明修一脱手，周月星马上就被周翔接到怀里。

“爸爸……”周月星委屈地趴在周翔肩膀上抽泣，看样子是被吓得不轻。

周翔拍抚着孩子的背，哄着说：“好了好了，星星很勇敢，男子汉大丈夫，哭一哭就过去了。”

晏明修的神色越发复杂，简直不忍相信眼前的一切。

“先把小孩带出去让姜皖看着，你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要放下前尘过往，拥抱新生活吗？”周翔勾唇笑了，他习惯了温柔地对待晏明修，就算是现在带着几根刺，也没让人觉得特别不爽。

晏明修没有回话，只是看着那个小孩又对着周翔笑起来，心里突然变得柔软。他似乎也在慢慢明白，为什么西真那么执着于周翔，这个男人确实很容易让人醉倒温柔乡，就算一醉不醒也未尝不可。

周翔总算是把小孩哄到门外，与晏明修相对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他该如何聪明地保住周月星？

“轮到你坦白了。”晏明修放低音量，好像是害怕被门外的人听到了，语调都温柔了不少。

“在很久以前，我们曾经在一起过，”周翔已经开始整理剧本，脑海里迅速排演了一出戏，“我先声明，是你暗恋我，后来纠缠我，我没办法才同意的。”

晏明修严肃地皱眉，一板一眼地回答：“我可不像是能够纠缠别人的那种人。”

“信不信随你，反正我们在一起了，一度……”周翔把目光移开。

“孩子怎么来的？”晏明修头脑果然清醒，他什么都不记得，所以对这些过去也没有什么反应。

周翔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自暴自弃道：“是……人造人，是一个克隆体，都是因为我太想你了，所以做了一个克隆体来陪着我，怎么样啊晏指挥官，你满意这个答案吗？”

晏明修竟然有些脸红，“荒堂，就因为这个，你就干这种现在就能把你送进监狱的事？”

“在你眼里是很荒唐没错，”周翔柔和坚定的眼眸微微低垂，“你不明白我的痛苦，我真的很想你，每天都很想，你忘记了我，不是你的错，但是你当时不经过我同意霸王硬上弓，这个孩子怎么样你也脱不了责任。”

如此深情的一番话，晏明修承认他有被感动，甚至有一点心动，但是他毕竟对过去一片空白，他还是很理智，“那么，要怎么证明你说的是真的，而不是为了对一个完全不知情的人霸王硬上弓呢？”

周翔真想现在扑上去跟晏明修同归于尽算了。

“你对我是真的没有一点喜欢，才会说出这种话。”

“我确实对你没有喜欢了，”晏明修并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每一句话都刀刀中伤对方，他只能就事论事地说，“而且我也不想跟过去的人和事再有牵扯，既然这个孩子是你自愿这样做的，那么我就没有义务过问，我顶着包庇罪的风险成全你对过去的我的一往情深，已经是我最大的容忍，所以我建议你，把他藏好。”

周翔“嗯”了一声。

“既然你还能做向导的工作，说明你的精神园完好，也表示我们并没有发生那种关系……对吧？”晏明修有些尴尬，尴尬的模样也很漂亮，周翔却不敢去欣赏了。

周翔静默了良久，他该不该告诉晏明修，他其实还能感应到过去孱弱的精神园呢？即使他现在精神园还算恢复得好，但力量却很羸弱，归根结底，是晏明修过去的那个精神园被放在了一个死容器里，毫无生机。

他那段光辉的过去，已经不复存在。

周翔本来就有天生的能力缺陷，现在还因为晏明修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他那连休息室都承载不了的精神力，根本就不能算得上是好的――也就能当当辅助型向导。

他思考了很久，决定不说，“对。”

“嗯。”晏明修似乎松了口气，那微微的一声气息让周翔很是无措。

“周翔，你还喜欢我吗？”

周翔茫然地抬起头，不小心就迎上了对方肃穆的眼神。

“我是想说如果你还喜欢我，就……”晏明修说到一半，却有些开不了口。

“你不是那个对我说不想忘记我的晏明修，他已经死了，我的爱人不是你，你不用害怕我会纠缠你，男子汉大丈夫，伤心一阵也就过去了。”周翔平静地回答，他散发着一种稳重而懂事的成熟气质，声音如水一般泄于两耳间，只要听见就能安心，他那时候能够勇敢，那么也能够承担勇敢失败后的代价。

“记得帮我告诉西真，就算是作为一个普通人，我也远比她更有底气，不在于其他，在于对自我的坚守，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性别种族阶级，人都该相信自己，而不是怨天尤人。”

周翔说罢，就在两人的沉默之间，下床出门带上周月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