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常日【刀剑乱舞】 第7章 第6章下

7.1

三日月宗近显现的时候，审神者正因为出阵队伍的配置问题而格外期盼一位擅长日战的刀剑男士到来。那天她第一次用上了加速符——时间紧张，她实在没有办法等够四个小时。

四个小时。当这个时间在锻刀炉上的显示屏跳出来时，工作经验十分老道的狐之助表现得非常惊讶。

“真是不得了。”它啧啧称奇。

“太刀？”审神者问道。

“没错。”会说话的狐狸蹲坐在和审神者差不多高的台面上，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但是，您不感到好奇或者期待吗？”

“我的确很期待。”审神者说，“这里就要有一个新的伙伴了，不是吗？我想大家也会很期待的。”

“您是这么想的。我明白了。不错，大家都会很期待的。”狐之助笑着说，显然它的话里面别有深意，“不过，就我的经验来看，对于即将到来的这一位，您可以格外期待一下。”

不知从何而来的花瓣在不知从何而来的风中四处纷飞时，审神者还在为这一句话感到疑惑。

他们等了大概十秒左右的时间，让一切如同神话传说般显灵的迹象逐渐平息。

樱花落下之后，这间略显简陋的锻刀室中，一个人的身影陡然显现。

狐之助“啊”了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猜测被证实的自得。

那个人看向他们，脸颊一侧的金色流苏随着动作轻轻晃动。

他的眼睛望着审神者。就是那一刻，月亮升了起来。

“三日月宗近，”那人微笑颔首，“请多指教。”

7.2

审神者从不追星。

她不追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很难认清楚明星的脸。在学生时代，在男女生们都在为某几个天后天王或者偶像团体而疯狂痴迷时，她就已经因为在公开场合连续弄混几个当红歌手的脸和名字而被拉入了追星黑名单当中。书呆子，这是大家给她的称号。这称号大概一直沿用到了工作之后，因为她的前司领导曾经有一次对她做出了“木讷无趣”的评价。虽然他在这之后立刻为自己的话进行找补，以保持自己温文尔雅的形象——当然也可能是为了尽可能不得罪她，这样一来就可以继续在她的工作成果上署他自己的名字——但说真的，他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有时候她看着他的脸，忽然认不出他的面目，仿佛他只是一只动物。这可能是她离职的原因之一。

话扯得太远了。总之，在她接受了这份新工作之后，她才恍惚意识到自己区分不开那些美丽明星的原因。特别是当三日月宗近站在她面前时，她突然领悟到了这个道理。

会导致混淆的美丽究其根本就是不够美丽。

历经千年岁月的刀剑男士笑了起来。

“没问题的，可以摸哦。”

“什么？”

“啊，是我误会了吗？”三日月坦然地说道，“因为一直在盯着我看，忍不住就这么说了呢。”

就算是经过翻译器的加工，审神者也能听出来他说话的方式和使用的词汇似乎都相当有古典韵律，更不论他的声音。那声音是和他的外表极度相称的。

“很抱歉在你刚显现的时候就派任务给你，”审神者说，“但可以麻烦你现在出阵吗？和其他人一起？”

“出阵吗？嗯，我大概知道，是战争啊。”三日月不紧不慢地环视着周遭，特别对云杉树梢上方的白色雪峰多看了几眼，“真是怡人的景色——今后想来应该会在这里受到您不少照顾吧。那么，看样子不出力也是不行的。”他这么笑着说。

对于三日月的说话和处事方式，审神者花了一些时间才适应。这意思是，和他说话时，你并不能确认他到底有没有在听。诚然，他是不会做出心不在焉那么失礼的举动，可他的回答有时让人摸不着头脑，有时又会拐到其他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去。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许会误以为他什么都没在想。然而，如果你对他做出了这样的判断，那么必将有一天，在某一个时刻，你会为他突然的发言或举动而感到惊诧。你会发现他始终在观察和思考，他的眼睛比别人看得更远、更长久，并且始终投向星空一样无限深邃的未来。就像所有的先知一样，他的话或许是不能被当世的人所理解的。不只是三日月，审神者后来发现，几把和他年龄相仿的刀说起话来都有让人云山雾绕的本事。

话又扯远了。还是来说说出阵的事吧。

7.3

关于出阵的理论知识，也就是战场信息、阵容选择、刀装和马匹这类事务，审神者在培训期间已经有了初步的理解。昨天晚上的会议再一次帮助她巩固了相关要点。

但她懂得再多也是不行的，终究要上战场面对真刀真枪的人并不是她。

再一次唤醒屏幕，通讯装置依然没有任何动静。从地图上的实时定位来看，第一部队还在执行任务中。审神者把终端收回口袋，重新举起锄头。乱和秋田在她前面一点的地方，他们正在试着开发更多的田地，为日后做准备。这个地方完全谈不到机械化，还处在工业革命前的时期——如果想要更现代一点的工具帮助是需要花钱的。

“我们去一趟万屋吧。”休息的时候，审神者说，“就这两天，最好是在今天。”

“现在吗？”乱藤四郎问道，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和大家一起，如果他们出阵回来还有精力的话。”审神者回答。她又看了一次屏幕，还是什么消息都没有。这时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这代表一切进展顺利。出阵前审神者嘱咐过他们，一旦有意料之外的情况必须及时联系本丸。乱和秋田已经换上了出阵服，随时准备增援。

“请您不要担心，”乱从她的动作中看出了她此刻的想法——毕竟她每分钟都要查看三次屏幕，看不出也实在说不过去，“这次只是很简单的任务，不是吗？大家会平安归来的。更何况，您还给了他们护身符。”

护身符——也就是御守，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道具，它可以防止刀剑在战场上被折断，避免刀剑男士的死亡，虽然严格意义上来说付丧神是不会死的。在入职时总部赠送的礼包里有一个御守，审神者自己又在内网订购了一个——但只有一个，这东西行情紧俏，实行限购政策，下次购买的时间推迟到无限期之后。审神者准备查看攻略自己制作，论坛里有这样内容的精品贴，但她有点怀疑自己做的究竟能不能达到同样的效果。

唯二的两个护身符，一个给了担任队长的山姥切国广，另一个给了第一部队中唯一的短刀——小夜左文字。

她这么宣布时，山姥切明显停顿了一下。这停顿类似于他在听到自己被任命为队长时的迟疑，也类似于他们中的一部分在看到三日月宗近转过走廊出现在面前时那几乎不可察觉的片刻的安静。

不只是他，在他们消失在传送点之后，狐之助同样表示了它对这个分配决定的疑问。

“我还以为您会更倾向于把御守留给三日月宗近，”它说，“或者鹤丸国永。”

“我应该这么做吗？”

“您怎么做都可以，当然。不过大多数人会选择另外两个。”

“如果有多余的话，我会给他们的。”审神者说，“事实上，我认为最好每人都有一个。”

“您这么想再好不过了。”狐之助回答，“的确，短刀在初期相对脆弱，需要御守加强保护。不过山姥切国广——嗯，我个人认为，他是这个本丸里相对较强的刀剑男士，说是最强也不为过。这也许是您选择他作为近侍和队长的原因。”

“我知道他有时看起来很消沉，”审神者忖度片刻，“但不知道为什么，我认为他会是一个对履行职责十分上心的人——可能会太过上心也说不定。”

7.4

就像乱藤四郎说的那样，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出阵部队重新出现在前庭广场时，身上还带着另一个时代的空气。他们看起来毫发无损，和两小时前出门时差不多，甚至可以说更好了——战场所营造的肾上腺素现在还没有从身体中消退下去，他们头一次体会到了人体带来的奇妙感觉。

“拿到了这个。”山姥切国广说，把一枚小小的、圆形的、金灿灿的东西交给她，“不知道有什么用。”

那是一枚类似于金币的东西，在山姥切回到本丸传送阵的那一刻出现在他的衣兜里。审神者把它翻过来，看到了上面凸起的“誉”的字样。

“这是说，”她差点忘了有这一茬，“在这次任务中，你是表现最好的那一个。”

“……我？”

“你可以把它留着。”审神者递回去，“很有纪念意义，我想。”

山姥切把这枚奖章放在手心里——经过了两个人的手，它摸上去十分温暖。

“那么，”他说，微微抬起下巴，在公认的肯定前展现出不同往常的自尊，“我就是我。”

花瓣从他周围的空气中落下。像平时一样，审神者也不知道这些花是从哪里来的。但就算放着不管，它们过一会儿也会自己消失，因此她揣测这东西是由灵力生成的。

“这样一来就大功告成了。”三日月说，他看上去像是刚刚郊游回来一样，“可以休息了吗？那样的话，有件事想要拜托您。”

他把手举在眼前，连着手套的护甲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

“因为是化形就穿在身上的东西，所以不太清楚怎么卸下呢。”他笑着说，“刚才拜托了鹤丸帮忙——”

“一不小心系成死结了呢。”鹤丸笑眯眯地接道，他模仿的是三日月的口气。

“你们两个，”加州清光似乎格外头疼，“真会给人找麻烦。”

“对了，”三日月看着他说，“在照顾我之前，麻烦主人先照顾一下加州清光吧。”

没有想到话题突然转移到自己身上，加州清光一愣。

“突然间说什么呢。”在大家的注视下，他下意识地想要捂住左臂，“我很好，没什么要照顾的。”这话是他对审神者说的。

但审神者还是注意到了。

“你的胳膊怎么了？”

他背过手。

“没怎么。没事。”

“到底怎么了？”

“就是划了一下。没什么。”

审神者站在他面前。

“给我看看。”

加州清光有些不情愿地伸出手。

“你瞧，真的没什么。”他一边说，一边慢吞吞的卷起袖子，露出一条大概十公分长的伤口，在手臂内侧，护甲覆盖不到的地方。他本来可以躲过去的，甚至已经在脑中模拟出了对策，但还是有几分偏差。这完全是由于缺乏经验并且还不适应现在的身体所造成的偏差。

根本算不上什么伤。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丝毫不妨碍活动。然而审神者睁大了眼睛，看着他染了血的袖口

“你怎么不早说呢？”她用上了一种他从来没听过的口吻，“你应该早点告诉我——还在流血呢。”她摸了摸身上，试图翻找出一张纸巾。

“因为，你瞧，”加州清光嘟囔着，“我不想让你看见我破破烂烂的样子嘛。抱歉把衣服弄坏了。”

“衣服要多少都有——管这干什么，你立刻到手入室等我。”

“没事的，”考虑到本丸的资源紧俏，加州清光十分懂事地说，“这点小伤，到明天自己就愈合了。”

审神者转过头，向他瞪了一眼。

“胡扯！”

这两个字她说得又清楚又明白，转头去天守阁取总部赠送的治疗符。

加州清光坐在手入室的时候，还在想她说这句话时的眼神和语气。

那是她第一次瞪他，大约也是唯一的一次。他不知道别人被瞪的时候表现是怎么样的，但总不可能是现在这样。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发现它们正在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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