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嘉驹把这些年关于制贩毒的账本和所有相关文件资料都整理出来,找了个铁桶往里面倒了点油,一块儿扔进去烧。
文件堆最下面是今年的账本,10月的收支刚写了半页,后面几条是姜小海用铅笔记的。自打去年梁嘉驹教会姜小海记账后,账本就大多是由姜小海先用铅笔记一遍,梁嘉驹后期核对完再用碳素笔重新写一遍。最近太忙,他还没来得及核对姜小海记的账。
最后看了眼姜小海的字迹,梁嘉驹合上账本扔进火里。铁桶里扬起灰烬,火焰很快包围住账本越烧越旺,梁嘉驹摸出口袋里的电话,掰成两截,一并交由大火销毁。
监控里警察还包围在外面,没有进行下一步动作,梁嘉驹判断他们可能想等工厂里运毒出去的时候一网打尽,人赃并获。可惜警察不知道他们早就从地道把冰运走了,运毒的地点也不在这里,而是在大腾化工厂。
思及此处,梁嘉驹觉得还有一线生机。警察要等就等去吧,他们刚好能借这个时间从地道前往大腾,再从大腾那边撤离。
等东西烧得差不多了,梁嘉驹打电话给小武,让他通知所有没参与做货的手下穿上防弹衣,立刻叫到防空洞里来。
梁嘉驹把枪柜下面的背包全部拿了出来,挨个确认一遍里面的装的东西。这是之前就做好的准备,包里装着少量的枪弹手雷,御寒物品,几块压缩干粮,一些求生工具,一个小型医疗包和一套哈岚现役武警作训服。
小武很快带着其他人赶过来了,梁嘉驹简单说明了一下现在被警察包围的情况,接着又安抚他们不用慌。他们只要进入地道就能安全撤离,即便后面警察发现了地道,炸郑北那次姜小海把剩余的□□和炸药全堆到了地道门后,只要警察敢爆破开门,那些炸药量足够炸塌地道入口和大半个防空洞。
嘉驹向他们保证,只要平安度过这一关,绝对不会亏待任何人,还会带着他们东山再起。
这群人基本都经历过事,情况了解得差不多了就纷纷开始装弹上膛,有两个稍微慌乱点的也很快被梁嘉驹的话安抚住了。梁嘉驹又不是让他们跟警察硬碰,是要带着他们撤离,再说这一票怂也是个死,不如壮着胆子闷头干,梁嘉驹和姜小海向来大方仗义,承诺的好处肯定不会少。
梁嘉驹穿上防弹衣,小武收拾好装备从枪柜里找了把好用的手枪拿给梁嘉驹防身。
梁嘉驹接过枪,把手边的背包递给他:“子弹不多了,省着点用。”
小武回了声“好”,梁嘉驹戴上防毒面具,先往制冰车间去了,小武赶紧招呼剩下的十多个人跟上。
梁嘉驹在结晶区外面把阿强喊了出来,吩咐他把所有货和原料倒水池里冲了,剩下的工具该处理的都处理掉。
阿强不甘心,刚出的货足足有一百公斤,说倒就倒也太浪费了。为了赶同岭这批货,几天以来他都没怎么合过眼。
梁嘉驹不为所动,依旧态度坚决。阿强也知道现在形势紧张,再怎么不甘心还是照办了,立马招呼着工人们把东西运去销毁。
梁嘉驹担心有工人趁乱闹事,单独叫出刀疤,让他带几个兄弟留在这里帮忙,完事后把制冰车间烧了再撤。
刀疤叫走了几个,梁嘉驹带着剩下的人回防空洞,往地道里撤。
进入防空洞深处的岔路口,身后莫名吹来一阵微风,带着隐约的烟草味。梁嘉驹不由得停下脚步,明知不可能,却还是忍不住回望风来的方向。
梁嘉驹并不期待此时此地看见姜小海,他了解姜小海,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姜小海肯定到了安全的地方,甚至可能跟七爷的人接应上了。所以,他要做的,该做的,是抓紧时间带着人撤出去,和姜小海汇合。
梁嘉驹不再停留,带着人继续赶路。
再过两个转角就能进入地道,梁嘉驹等人加快了脚步,却听见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女声,大喊:“警察,别动,把枪放下!”
梁嘉驹一听就知道这女人是郑北身边的拥趸,专案组成员之一——张雪瑶。梁嘉驹心里的火气瞬间蹿了上来,被人撵得像条丧家之犬一样,他正愁找不着人出气,立马转身朝着张雪瑶连开了几枪。
有了梁嘉驹表态,身边的人就此和警方展开枪战,一边打一边掩护着继续往地道里撤。
好不容易过了一个转角,警察那边人多,火力也猛,梁嘉驹带的人只剩下了五六个。几分钟前有个手下被张雪瑶一枪爆头,死在梁嘉驹旁边,梁嘉驹手里的枪早没子弹了,借箱体的掩护扯着带子把枪拉过来继续用。
梁嘉驹在张雪瑶冲上来之前退到大郡身后,见他的背包开着,从里面掏出两颗手雷,拉开拉环扔了出去。
警察被爆炸逼退回前一个转角后面,梁嘉驹等人趁机跑向下一个转角,地道入口近在眼前。
警察穷追不舍,很快又追赶上来,好在地道门口摆放的东西又杂又乱,都是现成的掩体。
张雪瑶带的人也不剩多少,警察那边的支援赶了过来。其他手下在前面掩护梁嘉驹开门,梁嘉驹在身上找了一圈没摸到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了,只能找东西把锁砸开。
最前面的两人在警察的火力猛攻下接连被打死。门锁好不容易砸开了,梁嘉驹正准备招呼小武和大郡一起进去,警察那边扔过来一颗手雷,刚好落在小武的方向。小武疾步后退,却仍旧被炸倒在地。
梁嘉驹大喊了小武一声,把枪扔给大郡,让他做掩护,自己先拖着小武进屋。
此时警察彻底占了上风,火力集中,大郡很快也中枪身亡。没了掩护,梁嘉驹拖着小武刚到门口,大腿上猝不及防地中了一枪。
梁嘉驹手上瞬间脱力,没了支撑的小武歪向地面。眼见警察就要攻上来了,求生本能驱使下,梁嘉驹的力气突然大了很多,咬着牙一口气把小武拖进房间里,赶在警察开枪之前关上了门。
梁嘉驹一瘸一拐的转身,想继续拖着小武进入地道。小武躺在地上,大半张脸都是血,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手雷爆炸时他离得太近,内脏受到巨大的冲击,身上还被手雷破片多处刺入划伤。
小武知道自己出不去了,强撑着一口气把手里的背包塞给梁嘉驹,让他快走。
“里面还有一个人,大家小心!”门外是赵晓光的声音。
小武的视线已经彻底模糊了,他靠着身体记忆,把身上的烟雾弹全部摸出来拉开拉环,给梁嘉驹制造最后的掩护。
梁嘉驹握住门上把手,刺骨的凉意让他脑子瞬间清醒了。这么久的激战里,他一直没有看见郑北,一次都没有,来支援张雪瑶的人是赵晓光,如果郑北在的话,按照他的性格不可能不过来。
梁嘉驹剧烈的喘着气,他忽然意识到,郑北极有可能不在这里,他之前的判断出现了失误,郑北很可能带队去了大腾那边。如果真是这样,他现在去大腾无异于自投罗网。
室内的烟雾渐渐弥漫开来,梁嘉驹猛然想起包里的作训服,赶紧扯开拉链,动作迅速地换上作训服,盲摸了两包压缩干粮、医疗包和几样工具扔进军挎包里。
“嘭”
门被警察踹开了,巨大的声响吓得梁嘉驹手一抖,反而因祸得福,碰到一把枪。
梁嘉驹把枪也放进挎包里,戴上防毒面具,借着烟雾掩护,在赵晓光等人炸门的讨论声中,光明正大的离开了地道入口。
梁嘉驹找了个没人的地方把腿伤简单包扎好,躲着观察了半天,中途还偷袭打晕了一个武警,抢了一把冲锋枪。
直到看见有受伤的警察独自一人离开,梁嘉驹才混在警察队伍里一瘸一拐的慢慢往外走。
进入隧道里,身边有人不断经过,梁嘉驹从护目镜里往外观察,有重伤、轻伤的警察,有躺在担架上生死不明的警察,有被押送的制冰工人,也有被放在担架上抬走、死于枪战的打手们。
“同志,你的腿没事吧?”刚刚经过的一个警察在梁嘉驹身后问到。
“要不要找个人给你包扎一下?”
那个警察还在说话,梁嘉驹侧过身,摆摆手拒绝了。
身后的警察没再说什么,梁嘉驹继续往前走。走了没几步,防空洞最深处传来一声爆炸,梁嘉驹听见身边有警察问发生什么事了,然后纷纷往后跑去。
梁嘉驹跟着他们往后看,等身边的警察走干净了才转身。这声爆炸并不大,多半是第一次炸门没成功,只要他们接着加大炸药量,所有人都会被埋在防空洞最深处。
外面的警察都被这声爆炸吸引走了,刚好方便了梁嘉驹畅通无阻。
来到北门附近,梁嘉驹迎面遇上一个便衣警察,对方一开始并没有注意到他,两人就这么擦肩而过。
没过几秒,便衣警察在后面大叫他“同志”,问他腿有没有事。梁嘉驹原本以为这人和隧道里那个警察一样,刚准备侧身,突然听见便衣警察喊了一句“站住”。
梁嘉驹立刻意识到自己暴露了,抄起枪冲着便衣警察一通射击,对方一倒,就立刻拖着腿加快速度逃跑。
梁嘉驹的目标是北门外的红旗林场,穿过林场就能看到木料厂边上的木屋,小武把车停在那里了。他比这些警察更加熟悉林场,只要能赶在警察之前把车开走,依旧有机会逃出去。
冬季的天很快就暗了下来,梁嘉驹从挎包里拿出手电筒,照亮前行。然而,穿越林场的路没有梁嘉驹想象的那么简单,夜晚的林间和白日里不太一样,而且自从他进入林场,风刮得越来越大,十分消耗体力,风沙也容易迷眼,这些因素都给赶路造成了极大的阻挠。
梁嘉驹已经数不清在林场里摔了多少回,腿上的子弹没取出来,他没有处理枪伤的经验,草草包扎的纱布早就被血浸透了,伤口还在不断往外渗血。
梁嘉驹身上开始有些失温了,他没穿上御寒的衣服,那样会给赶路带来更大的不便,也不敢停下休息,只能撕开一包压缩干粮,偶尔抽空吃一口。
风沙越来越大,梁嘉驹几乎很难前进。就在这时,他隐约听到侧后方有人声。
梁嘉驹警觉的关上手电筒,躲在树干后面边观察边听动静。
“……梁嘉驹,想把我们引到一起炸死。”
“这瘪犊子心够黑的……”
对话的人听声音是郑北和赵晓光。梁嘉驹躲在树干后,背着风往声音来源的方向看,有三束手电筒的光在乱晃,梁嘉驹看不出来第三个人是谁。
郑北三人顶风往前走,没了树干的遮挡,用手臂挡眼睛的郑北完全暴露在梁嘉驹的视线里。
一瞬间,梁嘉驹的手快过了脑子,端起枪瞄准郑北的心脏开了一枪。
风吹草动,梁嘉驹看不清到底有没有人中枪,干脆站起身对三个人又各补了一枪。除了最左边一枪似乎打在树干上,剩下的两枪梁嘉驹确信自己打中了。
梁嘉驹躲回树后,听见郑北在喊什么“拉进去”。竟然没打死郑北,梁嘉驹遗憾的想。
风中传来“砰砰”两声,梁嘉驹推测是郑北开枪还击。梁嘉驹被这几□□激得彻底失去理智,满脑子充斥叫嚣着要杀了郑北。
梁嘉驹扔掉手里没子弹的冲锋枪,从挎包里拿出手枪。
这一回,是警察那边先开的枪。有个警察主动暴露了方位,梁嘉驹想起刚才只有郑北没被打中,就认为这个警察是郑北,立刻正面还击。
几枪连发,那人没被打中,他自己左臂反而挨了一枪。梁嘉驹不可置信的转身,前胸也立马中了一枪,他这才发现刚刚的警察只是个诱饵。
梁嘉驹被子弹冲击得踉跄后退,一直蹲在旁边伏击他的郑北蹿出来,想要提膝撞腹,被防弹衣挡了一下,转而抓住梁嘉驹握枪的手尽力上举,迫使梁嘉驹开枪落空。
郑北用蛮力控制住梁嘉驹拿枪的右手,逼着梁嘉驹跟他近身搏斗,梁嘉驹被郑北压制着接连浪费了三发子弹。郑北把梁嘉驹按倒在地,试图夺枪,梁嘉驹抽出左手,从口袋里找到一把折刀,用力插进郑北左肩。
趁着郑北吃痛卸力,梁嘉驹反扑倒郑北,扭转局面,将郑北压在身下,用肘击打他的脸。郑北两手拼命拦住梁嘉驹继续下刺的折刀,同时屈肘护头,趁着梁嘉驹无力的空档一把推开了他。
郑北立即起身,梁嘉驹也迅速站起来,挥舞着刀要刺郑北。郑北一路防守后退,被梁嘉驹逼至树前,用刀刃对准了脖子,郑北拼尽全力抵着梁嘉驹后退,最终一个抱摔再度反压住梁嘉驹。
郑北用力扭转梁嘉驹握刀的手,让刀刃对准了梁嘉驹自己。
郑北质问:“车在哪儿?”
梁嘉驹不答,郑北就握着他的手把刀刃刺进他右肩,一寸寸强行下按,再次质问:“车在哪儿?”
刀刃在肉里小幅度转动,梁嘉驹尝试抵抗无果,痛得面部扭曲的大喊:“我说,我说,木料厂,木屋边上。”
得到想要的回答,郑北迅速抽出刀刃。梁嘉驹痛到几乎失声,郑北趁梁嘉驹还没缓过来,抓着领子把人拽起来,一拳打晕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