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拂容看着手机界面愣了一下,然后喉结上下滚动,咽了咽口水。
“嗯,也不是不可以,就是……”温拂容有些迟疑道:“我没干过这种事,可能会比较生疏。”
“我上网学一下,明天再帮你骂吧?”
他转过头来,有些忐忑,一直留意着谢沛然的情绪,担心她的情绪又恶化。
谢沛然看着他惴惴不安的样子,突然笑出声来。
好荒唐的感觉。
居然是他找过来,居然是他来安慰。
居然是他,做出了举报找代骂的事情。
明明是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个人,羞怯又内敛。
情绪退潮,谢沛然仰起脸,唇畔一抹淡笑:“算了。”
她仰头看着星空,夜晚星光璀璨,在城市里很难见到这么美的夜空,她刚才光顾着哭,差一点就错过了。
“刚才我也骂他了,你还举报成功了,就算扯平吧。”
何况,她还是想要一个斯文点的男朋友,温拂容现在这样就很好。
“嗯……”温拂容松了口气,紧蹙的眉头展平成一条好看的弧线,他弯了弯唇,说:“那就算了吧。”
“我怎么觉得你有点儿可惜不能骂人。”
“我是可惜不能帮你骂回去。”温拂容笑了笑,“没办法,我的嘴太笨了。”
不笨啊。
谢沛然心想,这么快就把我哄好了,一点都不笨。
夜一点点地深下去,风也渐凉。
温拂容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他的屏幕上弹出了好几条温女士叫他回去的信息。
warm:你又跑哪里去了?
warm:明天中午我要出去,咖啡馆你过来看半天,下午四点我回来。
温拂容:好。
咖啡馆缺人吗?不是说平时有一个员工管吗?
谢沛然收回眼,一瞬间福至心灵,她脱口问道:“你们咖啡馆招暑假工吗?”
“不招。”
温拂容说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以前不招。”
“意思是今年招?”
谢沛然问着,声音有点急促,又有点紧张和期盼,温拂容看出点什么,缓缓地露出一个笑容:“嗯,也可以招,你要来吗?”
“之前那个雇员突然有事离职了,我妈还没找到新的员工,现在是我和她轮流看店,不过主要是我在看,她还有插画的工作要忙。”
这真是意料之外的收获。
咖啡店不算远,又是熟人,也不用担心中介收费。
谢沛然想着,心情难以抑制地好了起来,温拂容真的总是能帮到她啊。
但还是应该问一问,毕竟她没干过这方面的兼职。
“你妈妈……有什么要求吗?比如一周要几天,需不需要有经验的,培训的话又要多久?”
“别人应该要考虑这些,但你不用。”温拂容笑了下,语气温柔:“她很喜欢你。”
“回去我和她说一下吧,工作时长方面,还有薪资什么的。”
谢沛然站起来,手插进兜里,对着他说:“好,那我先回去了,等你消息。”
她转身迈开步子要走,温拂容在后面叫她等等。
她顿住步子,温拂容跟上来说:“我送你回去吧,有点晚了。”
谢沛然想说不用了,她也不是第一次这么晚出来,以前经常因为吵架的事跑出来,再说华朗新城的安保工作做得还可以。
话溜到嘴边,她触及到温拂容满是关怀的视线,一瞬间改了主意:“好啊。”
一路无话,走到七栋楼下。
温拂容退了一步,双手放在背后,眼睛弯如月牙,一如既往地祝愿:“晚安。”
“晚安。”
谢沛然说完,温拂容开始往另一个方向走,他的背影修长,路灯拉长他的影子刻画在地上,风吹着,衣摆跟着鼓动,白色的衣服像天使的翅膀,展翅欲飞。
他侧过脸,轮廓便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月光,明暗交接的地方,眼眸分外的亮和柔。
谢沛然看得心里一跳,往前走了几步,从高楼大厦的阴影里出来,叫他:“等一下。”
温拂容转身。
“怎么了?”
谢沛然沉默着走到他跟前,然后低下头,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她说:“我可不可以抱一下你?”
温拂容的心也跟着一跳。
他眨了眨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默了两三秒,才有些紧张地说:“可、可以。”
谢沛然抱了上去。
少年人的胸膛挺括宽大,藏在松松垮垮的卫衣里,慢慢变得僵硬,慢慢发热滚烫。
谢沛然贴紧了他的身体,右边的耳朵里传出他有力的心跳声。
咚、咚、咚。
鼓点一样密集紧凑,在夜里格外清晰,她的心跳也不自觉同频共振起来,血液沸腾着,指尖发麻。
温拂容不敢回抱她,双手一直垂着,竭尽全力控制好自己的呼吸,让它平稳些。
他现在能听到谢沛然的呼吸声,自然她也能——能听到他的。
没有多久,谢沛然放开他,手松开那一两秒,坏心思油然而生,她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笑一声:“你不应该说,你还可以亲我吗?”
预料中的慌张和羞涩并没有出现,温拂容伸手回抱住她,像是再也忍不住了,又实在不敢亵渎缪斯,他轻轻地拢了一下,很快放开,温热的触觉转瞬即逝。
他站在原地笑,笑得像个得偿所愿的孩子,眉眼缱绻:“不……那样你会不高兴的。”
“这样就够了。”
这样就很好了。
谢沛然滚烫的心跳被慢慢抚平,化作一股热流在胸口处淌过。
第二天谢沛然起床的时候,收到了温拂容的消息。
温女士没怎么想就答应了这件事,因为谢沛然没有经验,她让温拂容管上午的咖啡馆,谢沛然管下午,时薪二十。
在三沂市这样一个二线小城市,这个时薪算相当不错了。
谢沛然起床收拾好自己,打算早点去看温拂容怎么经营咖啡馆。
出门的时候碰上谢萍还在,谢萍啧了一声,斜眼笑着说:“昨天还说做不到,这不是可以吗?这么快就找到了暑假工。”
谢沛然系鞋带的手一顿,她敷衍地点点头,没看谢萍一眼出了门。
晨光微凉,谢沛然踩单车一路踩到了咖啡馆,咖啡馆里还没有人,温拂容系了白色的围裙,正在准备早上的点心。
他低头忙着手上的事情,听到门铃响了一声,也没抬起头来,只是温和地说:“你好,请问要吃点什么?桌子上有扫码小程序,前台这里有菜单。”
“老板,不吃东西。”谢沛然懒洋洋地趴在前台,看他将点心分装摆好,放进橱窗:“免费学徒收不收?”
温拂容听出来是她,低了眼笑,手上动作不停:“收。”
他关上橱窗,摘下手套,小心翼翼又大胆地给谢沛然戴上,白色的手套正贴合女孩的五指,手腕处一圈皎洁的印花。
谢沛然由着他摆弄自己的右手,听他轻声说:“先戴上手套,保证卫生。”
她扬了扬左手:“另一只?”
“在柜子里还有另外两双。”
“那你这是?”
有多的手套,为什么摘你自己的给我。
还只摘一个。
温拂容没有说话,不知道是心虚还是羞赧,从柜子里拿出另外一只给她,自己又戴上一只,转身进了后厨。
谢沛然扒拉着把左手套戴上,然后看了一会儿,把两只手摆在一起,手指微微蜷曲,她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在温拂容旁边,好像经常笑。
算了,还是赶紧进去学东西吧。
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谢沛然差不多把咖啡馆的事务了解清楚了,咖啡做法背了个大概,自己还上手做了一杯卡布奇诺。
温拂容帮她尝了一口,眉目舒缓:“还可以。”
“第一次做的话,做得很好了。”
“是啊,比你第一次做好多了。”
门铃响了一声,温女士穿着休闲装从外面进来,头发松松地垂在肩头,从中间开始卷出波浪,是渐变的栗色。
谢沛然怔了一下,立即笑着说:“阿姨好。”
“沛然?”温女士柔柔地唤了她一声,谢沛然立刻应下。
“妈。”温拂容也有些惊讶温女士会现在过来,她昨晚喝酒喝得酩酊大醉,按照以往,睡到中午才会起来。
温女士双手抱臂,眉梢扬着看他:“别杵在那了,该怎样怎样,我就来看看你怎么教别人,别教坏了。”
“嗯,好,您看。”
温拂容手垂下,手指曲起勾了勾,叫谢沛然过来。
谢沛然对他挑了挑眉,转身选择了温女士,热情地说:“阿姨您坐一坐,我去泡一杯卡布奇诺给您,温拂容的手艺是您教的,您肯定比他教得好。”
“您尝一尝看好不好,您说好才是真的好,我才安心。”
温女士赞赏地看了一眼谢沛然,又有些嫌弃地看着温拂容。
温拂容笑了下,笑容有些无奈:“妈,你吃过早饭了吗?要不试一下我做的黄油面包吧。”
“不用了。”温女士一口回绝,“我想吃沛然的。”
谢沛然收到话,立刻去了后厨,没多久端出来一盘新鲜冒着热气的黄油面包:“阿姨,你试试。”
温女士拉住谢沛然,语气越发柔了:“沛然你别忙了,吃过早饭了吗?吃过了啊,没事,坐下休息休息,这个点没多少人来的。”
然后她扭头,对着一个人有些哀怨地杵在前台的温拂容说:“再来一杯卡布奇诺和黄油面包,黄油多一点。”
“妈……”
“别叫我妈。”温女士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咖啡,“工作的时候叫老板。”
“……”好的,老板。
“让你提前感受一下社会险恶。”
提前感受到社会温暖的谢沛然规规矩矩地坐在温女士的对面。
“噢对了,你们学校要不要实习证明啊?回头我给你开一个。”
然后温女士又转头,对着谢沛然微笑:“沛然,你要不要?”
“嗯,要一个吧……”
“好。”温女士干脆道,“回头我让那小子给你送过去。”
真正的亲儿子,那小子,一句话插不进去的温拂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