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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松林的星星灯 第5章 米糕的温度

作者:昫叙 分类:其他类型 更新时间:2025-07-05 08:23:46 来源:文学城

周铮的目光在江砚那只落在安安肩头的手上停留了片刻,那笨拙却带着重量的动作,似乎稍稍撼动了他眼中的审视。

他紧绷的下颌线松弛了一丝,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沉重得如同坠地的铅块。

“好。”周铮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少了那份逼问的锐利,多了沉甸甸的托付。“记住你今天说的话,江先生。”

他没有再多言,只是弯腰,小心翼翼地从那个印着“老周记”的朴素纸袋里,拿出一个用油纸细心包裹的、还带着微微温热的米糕。米糕是素白的,没有任何花哨的点缀,散发着一股纯粹质朴的米香,在这充满消毒水气味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温暖。

周铮将米糕轻轻放在床头柜上,挨着那只破旧的兔子玩偶。他粗糙的大手,在安安露在被子外、扎着针的小手上方虚虚地停留了一下,最终只是极其轻柔地拂过被角,替她掖得更严实了些。

“安安,”他的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一种铁汉柔情的笨拙,“周叔叔给你带了米糕。老味道,不甜,你最喜欢的。”他顿了顿,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依旧背对着他们、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又转向江砚,“她……肠胃弱,吃不了外面的东西,就这个还行。林院长那里有方子,回头给你。蒸的时候,水不能多,火不能急……”

周铮絮絮叨叨地交代着蒸米糕的细节,每一个步骤都精确得像在执行任务。江砚沉默地听着,那些关于火候、水量、蒸笼透气孔的琐碎知识,像另一个世界的语言,生硬地灌入他空乏的脑海。他从未想过,喂养一个孩子,竟会是如此复杂而具体的事情。

交代完毕,周铮直起身,最后深深看了一眼病床上那沉默的隆起,从夹克内袋里掏出一张只有电话号码的卡片,放在米糕旁边。“有事,随时打给我。”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开,背影挺直,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萧索和沉重。病房门轻轻合上,将那身若有似无的硝烟味也隔绝在外。

空气重新陷入凝滞,只剩下药水滴落的单调声响。床头柜上,那块温热的米糕散发着固执的香气,像一个小小的、无声的挑战。

江砚的目光在米糕和安安的背影之间游移。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窘迫和茫然。他该做什么?把米糕递给她?说什么?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最终只是僵硬地重新坐回那张硌人的椅子,目光落在手机上堆积如山的未读信息和未接来电提示上。杨帆的名字和《暗礁》剧组的标志刺眼地闪烁着。

他划开屏幕,杨帆的咆哮几乎要冲破听筒:“江砚!你他妈死哪儿去了?!围读会开始了!全剧组就等你一个!李导的脸黑得能刮下二两锅底灰!你再不来,天王老子也保不住你的男一号!”

江砚捏了捏眉心,疲惫感如潮水般涌来。他看着病床上那纹丝不动、仿佛与世隔绝的小小身影,又看看那块渐渐失去热气的米糕。去围读?把这个刚从鬼门关拉回来、缩在壳里、连自己都照顾不了的孩子独自丢在医院?

他烦躁地按着手机键盘,打了一行字:“家里有事,去不了。” 点击发送的瞬间,他甚至能想象到杨帆在电话那头跳脚咒骂、李导暴怒摔剧本的场景。但那又如何?那些名利场的喧嚣,此刻竟显得如此遥远而虚幻,远不如眼前这死寂的病房和那块凉掉的米糕来得真实和沉重。

手机被他再次粗暴地扣在腿上,屏幕朝下。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试图理清这团乱麻。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音传入耳中。

江砚猛地睁开眼。

病床上,安安不知何时已经悄悄地转过了身。她依旧蜷缩着,但那双黑沉沉的眼睛,此刻正一眨不眨地、极其专注地盯着床头柜上的那块米糕。那眼神里没有渴望,没有急切,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翼翼的专注。她小小的鼻翼微微翕动着,似乎在捕捉空气中那残留的、微弱的米香。

江砚的心,像是被那专注的目光轻轻撞了一下。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站起身,动作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他伸手,拿起那块已经凉透的米糕。白色的油纸包裹着它,触手微凉,不再有刚才的温热。

他拿着米糕,站在床边,像个第一次登台却忘了台词的演员,手足无措。直接递过去?她会不会像避开他一样避开食物?掰开?怎么掰?他盯着那块朴素的米糕,生平第一次觉得一块食物如此棘手。

最终,他笨拙地用指尖撕下极小的一角,米糕细腻的质地在他指腹留下微粘的触感。他捏着那一小块,迟疑地、试探性地,朝着安安的方向递过去。手臂僵硬地悬在半空,像举着一枚即将引爆的炸弹。

安安的目光,从米糕移到了他捏着米糕碎屑的指尖上。那双寂静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是静静地看着。时间仿佛凝固了。江砚甚至能听到自己略显急促的心跳声。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收回手时——

安安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向前探了一点点身子。她没有伸手,只是微微张开了那依旧干裂的小嘴,像一个等待喂食的、极度缺乏安全感的雏鸟。

江砚屏住了呼吸,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小心翼翼地将那一点点米糕碎屑,轻轻送进了她的嘴里。

没有咀嚼的声音。安安只是含住了那一点点食物,小嘴极其轻微地蠕动着,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遮住了那双过于安静的眼睛。她依旧蜷缩着,抱着她的兔子,仿佛刚才那微小的动作耗费了她巨大的力气。

但江砚看到了。他看到她那苍白瘦削的小脸,在含着那一点点米糕碎屑的瞬间,似乎极其短暂地、极其微弱地……放松了那么一丝丝。像一块紧绷到极致的寒冰,被注入了一缕微不可查的暖意,表面裂开了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细纹。

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混杂着笨拙的成就感和一种奇异的酸涩,悄然涌上江砚的心头。他沉默地又撕下一点点米糕,再次递了过去。这一次,安安依旧没有看他,只是再次微微张开嘴,接受了那一点点的馈赠。

病房里依旧寂静。只有药水滴答,和偶尔响起的、江砚撕扯米糕油纸的细微声响。没有对话,没有眼神交流,只有一只笨拙递送的手,和一张沉默接受的小嘴。

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斑,悄悄爬上病床的一角,温柔地包裹着那个安静进食的小小身影,和她怀里那只破旧兔子玩偶左眼上,那枚深蓝色的、沉默的勋章。

护士进来换药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平日里荧幕上清冷疏离的江砚,正用一种近乎笨拙的虔诚,一点点撕着手里已经凉透的米糕,喂给病床上安静蜷缩的孩子。孩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破旧的兔子玩偶,不看他,只是沉默地接受着。阳光落在女孩苍白的脸上,竟有了一丝脆弱的暖意。

护士放轻了动作,换好药瓶,目光在床头柜上那只刺眼的兔子玩偶上停留了一瞬,又看看江砚专注而略显僵硬的侧脸,最终什么也没说,轻轻带上了门。

米糕很小,很快就喂完了。最后一点碎屑消失在安安的唇间。江砚看着空空如也的油纸,又看看安安。她重新将脸埋进了兔子玩偶,身体再次缩回被子里,恢复了一开始的姿势,仿佛刚才那短暂的互动从未发生。

但江砚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他看着自己指尖残留的米糕细屑,那微粘的触感,似乎比任何镁光灯下的掌声都更真实地烙印在他皮肤上。

他沉默地收拾好油纸,走到病房角落的洗手池前,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冲刷着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也冲刷着他心头那团混乱的迷雾。镜子里映出他略显疲惫的脸,眼底深处那片长久以来的空洞漠然,似乎被什么东西撬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透进了一丝他从未体验过的、沉重而微茫的光。

他关上水龙头,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回到床边,他拿起床头柜上那堆药袋,翻找出护士交代的几种药片和药水。说明书上的文字密密麻麻,剂量、时间、饭前饭后……又是一场硬仗。

他按照说明,把几颗颜色不同的药片倒在手心,又拿起一小瓶深棕色的药水。他看着床上再次将自己封闭起来的小小身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不再犹豫。他坐到床沿,身体微微前倾,尽量放低自己的存在感。他伸出手,掌心摊开,露出那几颗小小的药片,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他自己都陌生的、尝试性的温和:“吃药了。”

安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埋在兔子里的脑袋动了动,露出一只眼睛,警惕地看着他掌心的药片,又迅速缩了回去,像受惊的含羞草。

江砚没有收回手,也没有催促。他只是维持着那个摊开手掌的姿势,耐心地等待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病房里只有药水滴落和他自己平稳的呼吸声。他能感觉到掌心里的药片正汲取着他掌心的温度。

终于,那只小小的、扎着针的手,极其缓慢地从被子里伸了出来。她没有去拿药片,而是小心翼翼地绕过他的手掌,探向了床头柜上那只装着深棕色药水的小瓶。她的小手有些颤抖,抓住瓶身,费力地想拧开那个对她来说过于紧实的塑料瓶盖。

江砚看着,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住。他伸出手,覆在她的小手上,帮着她一起,拧开了瓶盖。安安立刻缩回了手,仿佛被烫到一般。

他拿起瓶子,按照说明倒了适量的药水在一个小小的塑料量杯里,递到她面前。黑褐色的液体散发着苦涩的气味。

安安看着量杯,小脸皱了起来,那是江砚第一次在她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不情愿。但她没有抗拒,只是再次慢慢地探出小手,接过了量杯。

她屏住呼吸,闭上眼睛,以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姿态,仰头将那一小杯苦涩的药水灌了下去。药水滑过喉咙,她的小脸瞬间皱成一团,身体也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细微的呜咽。

江砚几乎是立刻将一杯准备好的温水递到她嘴边。这一次,安安没有犹豫,就着他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才把那浓烈的苦涩压下去。她松开杯子,急促地喘息着,眼角因为用力而憋出了一点生理性的泪花。

轮到药片了。江砚再次摊开手掌。安安看着那几颗颜色各异的小东西,脸上抗拒的神色更浓。她的小手在被子边缘无意识地抓挠着,似乎在经历激烈的内心挣扎。

“吃了药,病才会好。”江砚的声音依旧干涩,却努力放缓了语调。他知道这话苍白无力,但他搜肠刮肚,也找不出更合适哄孩子吃药的话。

安安抬起眼,那双寂静的黑眸看了他一眼,又迅速垂下。她的小手再次伸出来,这一次,目标明确地伸向他摊开的掌心。

她伸出两根细瘦的手指,极其小心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拈起了其中一颗白色的药片,飞快地塞进嘴里,然后立刻抓起旁边的水杯猛灌了一大口水。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动作越来越快,带着一种急于结束痛苦的决绝。

终于,所有药片都吞了下去。安安放下水杯,整个人像是打了一场硬仗,虚脱般地靠在枕头上,急促地喘息,小脸因为用力而泛着不健康的红晕。她重新抱紧她的兔子,将脸深深埋进去,仿佛要隔绝掉所有药味和刚才那段不愉快的经历。

江砚看着她微微起伏的瘦弱肩膀,看着那因为用力吞咽而有些发红的纤细脖颈,一种混杂着心疼和无力感的复杂情绪悄然滋生。他沉默地收拾好药瓶和杯子,将水杯重新注满温水,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他坐回椅子,拿起手机。屏幕上依旧有无数个未接来电和信息在闪烁,来自杨帆,来自剧组,来自各种工作伙伴。他点开杨帆最新的一条语音信息,对方气急败坏的声音压低了,却依旧充满火药味:“江砚!李导发飙了!投资方很不满!你到底怎么回事?!什么天大的事能让你连《暗礁》都不要了?!”

江砚的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落在病床上那个再次将自己缩成一小团、仿佛要与世界隔绝的身影上。她怀里那只破旧的兔子玩偶,左眼深蓝色的刺绣在病房惨白的灯光下,像一块永不愈合的伤疤。

他手指悬在手机屏幕上方,最终,没有回复任何信息,只是将手机调成了静音模式,屏幕朝下,轻轻放在了膝盖上。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不知疲倦地闪烁,编织着繁华喧嚣的幻梦。而在这间充斥着消毒水气味和药味的病房里,只有药水滴落的节奏,和一个影帝无声的、笨拙的守护,陪伴着一个在寂静中舔舐着巨大伤口的小小灵魂。

那块早已凉透的米糕,似乎还在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带着温度的甜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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