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诚打定主意在律师到来之前什么都不说,本以为可以很快见到律师,没想到直到第二天也没见到律师的踪影。
一夜未眠的江诚憔悴了一些,下巴冒着青色的胡茬,眼圈也有些凹进去了,但还是硬挺着什么都不说。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等我的律师来。”
直到第三天,警察直接带来了一张逮捕证。即便没有律师,江诚也意识到问题变得严重了。拿不准外面发生了什么,江诚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暂时相信警察,把那一天的情形完整的说了出来。
原来,江诚从柳真真家出来后乘电梯去地下车库,不料电梯在一楼停下了,电梯门打开后,江诚竟然看到了谢心。谢心裹得很严实,戴着帽子、围巾和墨镜,天气冷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显然是不想被人发现。
对面的女人看到江诚后明显很惊慌。
江诚叫了一声:“谢心?”
女人立刻就跑开了,江诚下意识追了出去。外面太暗,江诚只看到女人往左边跑了,也跟着跑了过去。跑到绿化带附近时,人不见了。他左右走了几步,都没看见人的踪影,怀着疑虑,去了地下车库。
江诚当时想的是,自己和柳真真偶尔被狗仔拍到,谢心虽然面上不显,心里还是介意的,所以打听到了这里,亲自过来抓奸。
被抓到他也是不怕的,只是对谢心有这么主动的举动感到新奇,她向来是个安静内向的人,对一切都淡淡的。
回到家时,谢心已经在家了,怕她嫌弃,还特意又洗了澡换了衣服才去找她。没想到路上碰到管家,说太太今天一整天都在书房作画。江诚也觉得奇怪,明明那个女人那么像谢心,难道真的是巧合?
江诚心里疑惑了一下就放下了,毕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第二天警察来敲门,说柳真真失踪了,江诚第一时间怀疑谢心,更加笃定昨晚遇见的女人就是谢心。但谢心有不在场证明,警察也没怀疑她。江诚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关窍,但毕竟是自己的老婆,私下里吃醋查岗没什么,如果真的卷进刑事案件,传出去不好听,所以就没提这一段。
不管是柳真真失踪还是王龙昌死了,都和自己没关系,所以被警察带走时也没多惊慌。现在三天过去了,律师没有踪影,谢心没有动静,难道是冲自己来的?
“你出了6单元的门门之后,是往左走了吗?”警察又重复问起了细节。
“是的。”
“确定吗?”
“确定。”
警察结束了这一轮的询问。
会议室里,针对1225王龙昌遇害案开起了讨论会。
这两天挺有进展。江诚承认了自己到过小区绿化带附近,虽然是和案发地相反的方向,但也可能是他故意迷惑警方的说辞。甚至那个神秘女人,也有可能是他杜撰出来的。
警方反复查过小区各个大门的监控,当天夜里和第二天出去的车辆也全都核对过,没有找到符合描述的女性。
小区的住户中没人在案发时间段去过6单元1层。
据小区保安回忆,不记得有这么一位女性来过。
小区的私密性做的很好,除了业主和租户,所有来小区的人和车辆都需要登记。电器维修、家具送货、燃气检查、保洁服务、快递外卖,以及住户的亲戚朋友来访,警方顺着访客记录一一查证,都和本案无关。
这个女人像是凭空冒出来,又凭空消失,只存在于江诚的描述里。
“头儿,会不会就是江诚捏造出来,混淆咱们视线的?”小张问道。
老杨看着桌上的逮捕证,眉头拧成一条扭曲的线。
太顺了,这一切顺理成章,反而让人不安。
可是又没有别的指向。
命案必破的压力悬在头顶。尤其临近年关,谁都不想多生事端。老杨终于开口说道:“送到看守所吧。”
江诚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全部坦白之后反而受到了更严格的羁押。不幸中的万幸是,就在移到看守所的第二天,终于等来了律师。这已经是今年的最后一天。
是个生脸。
“你是谁?我集团的律师呢?”江诚的下巴上长满了青色的胡茬,眉头紧锁,面色黯黄,皮肤粗糙,头发也乱糟糟的,任谁也想不到这是一周前还风光无二的江氏集团总裁,反倒像个亡命徒。
“你好江先生,鄙姓王,是阮向文律师事务所的王律师,受谢小姐委托来谈离婚的事。”说着推出了一份文件:离婚协议书。
江诚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竟然一时语塞了。
王律师见状,解释道:“这两天外面传的沸沸扬扬,说您为了女明星卷入一起凶杀案。更有很多三流小报直接猜测您是为了和死者争柳真真才痛下杀手。当然,我作为律师,凡是都要讲证据,不会相信这些流言。不过流言对集团的股价影响很大,谢小姐撑得很辛苦,也需要您尽快出来。所以就两件事一起办了。”
江诚艰难的理解了王律师的意思,问道:“所以,她是为了那些传言要和我离婚?股价跌得厉害,她需要我出去救局,却在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和我离婚?”
王律师扶了扶眼镜,不紧不慢说道:“谢小姐没您想的那么贪心,不妨先看看这份协议。”
江诚抓过协议看起来,谢心要的不多,除了几处房产,其余只要现金,至于她持有的公司股票,她言明自己不懂经营,愿意以市价转让给江诚。
还算公道。
江诚心情复杂:“谢心呢?叫她来见我。”
“抱歉江先生,公安机关侦查期间,家属是不能会见的。您有什么话我可以代为转达。不过还是提醒您,谢小姐态度很坚决,再拖下去也不会有什么转圜。而您目前的处境很糟糕,需要尽快请一名更专业的律师来处理。”
江诚:“你什么意思?我的事你解决不了?我集团的律师呢?”
王律师解释道:“是这样,谢小姐只和我签了这一次会见的合同,没有后续代理的服务。后续的律师需要您离婚后谢小姐才会派来。”
江诚怒道:“她什么意思?!要挟我?好,好!那我雇你行不行,我雇你接着打这个官司,要多少钱,你说!”
江诚不知道是不是出现了幻觉,竟然在王律师这个圆脸矮胖男人身上看出一丝腼腆,接着就听王律师说道:“不好意思江先生,我的主营业务是离婚诉讼,刑事案件涉猎不多。您的材料我大概也看了,不是判一年还是三年的差别,是无罪释放和十年以上乃至死刑的差别,确实力有不及,不敢耽误您。”
王律师这么一说,江诚的火气反而散了。离婚事小,真惹上官司麻烦就大了。自己这几年也是也太顺了,走到哪都有人捧着,差点忘了生意场上顶缸背锅的事还少吗?更何况这是人命官司,哪有不栽到别人身上的道理?
想我做替死鬼?做梦!
江诚恨恨想着,先出去,等出去了,想收拾多少人收拾不了?
想到这,利落的拿起笔在签名处大笔一挥,厌恶的说:“叫她赶紧安排律师吧。”
离婚出奇的顺利,江诚在看守所落户还没一周,竟然等来了法官。
王律师也是神通广大,提前和法官沟通好,双方已经达成协议,愿意调解离婚,所以法官也愿意跑这一趟,带着书记员到了看守所开庭。
江诚冷笑着问:“就这么几天都等不了了?”
谢心还是平日里那副淡淡的神情,不作回答。
简单走完程序,法官制作好调解书,当场送达双方,各自签收。谢心双手接过来,郑重其事地看了一下,确认已经离婚了,才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江诚莫名觉得,那笑容是真心的。心里忽然就有点酸,开口问道:“你就这么想离婚?我对你不好吗?”
谢心收好离婚调解书,再看向江诚时又变回那副淡淡的面容:“我已经请好了刑诉律师,明天就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