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成人礼 第7章 赵乾

调查工作依旧停滞不前，虽然已经走访了大量的人，依旧没有找到什么明显有用的线索。九月六号早上十一点半谢明博的车子被监控拍到在普德区西边的收费站下高速，两个小时以后他又在这里回到高速上，然后直接再开车去鸣山。而姜芸那边基本没有任何进展，没有查到她任何银行卡、电话卡的记录，甚至连她的一张照片都没有，似乎有人要故意抹掉她在这个世界生活的痕迹一样。只有谢聪这条线稍微有点进展，警方在明博石材接待室的沙发下面找到了谢聪的手机，茶几上的烟灰缸提取到了指纹和血迹，同时根据刑蓝拿到的肖雪车里的行车记录仪，发现谢聪在八月十七号曾经开车去过鸣山风景区的一家农家乐。

一道紧闭的铁艺大门拦住了车子的去路，韩子策不得不在这里停车。

“我下车去看看。”刑蓝说完就推开门跑下车，她双手举在头上用来挡雨，大门两边是一人高的砖砌围墙，她拍了拍铁门，大门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有人吗？”里面没有人回应，雨已经打湿了她的衣服和头发。

“快回来吧，我打电话了，他得有一会儿才过来开门。”韩子策摇下车窗伸出头冲着刑蓝说，刑蓝只好又回到车里。

“他说大概还有十几分钟到。”

刑蓝扯了几张卫生纸擦着手上雨水，雨刮器一左一右摇摆着工作。

“所以谢聪他女朋友没什么可疑的？”韩子策换了个舒适的坐姿问道。

“嗯，暂时应该是，烟灰缸上的指纹比对过了，不是她的。而且我感觉她对谢聪一点都不了解，甚至都不是特别关心，都不知道这种还叫谈恋爱吗？”

“哈哈哈哈，你还小，以后你就知道了，结婚多年的夫妻互相不了解的都大有人在。”

刑蓝很少在工作的时候谈论这些事情，所以她没有继续接着韩子策的话说下去，而是转移了话题。“凶手会不会是谢聪啊？他因为一直记恨他父亲，去找他拿钱对方不给，一气之下就杀了他。”随即它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也不对，如果是他，那么案发现场应该不会是那里。”

“我看啊，就是姜芸，想独吞谢明博的财产，所以把父子俩都杀了。”

“可是调查下来他俩并没有结婚啊，就算父子俩都死了她也不会是财产继承人，何况谢明博这石材生意看起来做得也不大。”

“怪就怪在这里啊，按理来说，这几年建筑行业发展挺不错的，结果他对这个生意看起来也不怎么上心，都交给女朋友打理，这不是摆明了不想赚钱嘛。”

“谁说女人做生意就一定不赚钱了？”刑蓝很是不满韩子策这种对女性的偏见和刻板印象。“不过如果那个保姆说的是真的，谢明博和姜芸就不可能是情侣关系，他不是喜欢男的吗？”

“也不一定吧，那谢聪怎么来的？”

铁艺大门打开了，后面传来汽车的喇叭声，韩子策启动车子开到一旁让路，后面的车子开过来打开车窗做出手势让他们跟上，大门后面是一条公路，沿着公路往前不远处有一间透明的玻璃房子，两辆车一前一后在玻璃房子外面停了下来。从前面那辆车里面下来一个男人打开玻璃房子的门，韩子策和刑蓝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进门后正对着门口是一个吧台，墙上挂着的菜单上写着各式咖啡和奶茶的名字，左边靠窗的地方摆着几台麻将机，旁边是几张长沙发，中间隔着玻璃茶几，沙发后面有几个木质书架，上面零星地放着一些书、三国杀和剧本杀；右边的空间被两个台球桌填满，周围有几张扶手椅，墙上挂着一张巨大的屏幕。

“这边坐吧。”男人领着他们走到左边的一张长沙发旁边说道。

“谢谢，是赵乾吧？”韩子策向对方出示了自己的证件，然后选了个位置坐下。

“就像我之前在电话里说的那样，我打电话给谢聪就是为了找他家帮我把这个玻璃屋改大一点，你们也看到了，现在的空间不太够用。结果他张口就说要五十万，那也太贵了。”这个叫赵乾的男人翘着二郎腿，双手交叉于胸前，短寸的发型显得他的脑袋尖尖的，整个脸像一个卤蛋，眼睛不大，看起来就像某个动漫里面的路人角色。

“你给他打电话是哪一天？”韩子策问。

“八月二十四号，这个不是已经说过了吗？”赵乾看起来很不耐烦。

“我们查过谢聪的行车记录，他在八月十七号曾经开车来这里找过你，当时他找你是因为什么事？”

“也没什么事啊，毕竟是小时候的朋友，就叙叙旧，聊一聊以前的人和事。”对方依旧不耐烦地看着他俩。

“那他当时有没有提到特别的人或事？”

赵乾的眼神闪烁了一下，然后迟疑地说：“是有一个，但是我想那个人应该和他失踪没什么关系。”

韩子策和刑蓝同时看向他。

“那个人是我们初中的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叫齐悦。她在我们初三那年坐牢去了，谢聪那天问我知不知道她的近况。”此刻赵乾不再像之前那样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

韩子策问：“那她和谢聪是什么关系？”

“没什么关系，我估计她连谢聪的名字都不知道。”

韩子策继续问：“那谢聪为什么会突然问起她？”

赵乾没有回答，他侧着身体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从里面拿出一根烟叼在嘴里，这才发现没有打火机，于是他起身去吧台上找到一个打火机点燃烟抽起来。

“你可以来沙发这里抽，不影响。”刑蓝开口说，她感觉到赵乾似乎不太想提这件事，但她有种预感，这个人应该很关键，于是她问：“那个女生为什么坐牢？”

“听说是杀了她爸。”赵乾走过来坐回沙发上，“好像被判了十年，不过前几年就放出来了。”

刑蓝问道：“谢聪打听她做什么？”

赵乾猛吸了一口，然后在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弹掉烟灰，缓缓地说 ：“他问我知不知道齐悦出来没有。我其实也不了解，虽然初中和齐悦住得不远，她家出事以后就剩下一个八岁的妹妹，没多久妹妹就搬去跟爷爷奶奶住了。我就跟他说了这些情况，临走之前让我帮忙打听一下情况。”

“所以你二十四号给谢聪打电话也说到了这个事情？”

“对，刚好我弟他有个同学去年毕业以后考进监狱去了，就是托他打听到齐悦两年前就已经提前出来了。”

“当年齐悦和谢聪之间发生过什么吧？”

赵乾沉默了，他把嘴里的烟按在烟灰缸里熄灭，几丝轻烟飘然上升，很快消失在空中，雨似乎下得更大了，哗啦啦地拍打着四周的玻璃。赵乾觉得那一下又一下的雨声仿佛也在叩问着自己的内心，让他久久不能平静。

他从烟盒里又拿起一根烟点燃放在嘴边，然后说道：“上初中的时候我们都会讨论学校里长得好看的女生，初一进校没多久我就注意到齐悦，因为我们住得不远所以上下学总是会碰见，她长得很好看，圆圆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就跟洋娃娃一样。只是她总是独来独往跟任何人都不怎么说话，不过我那会儿也不是喜欢她，只是觉得她和周围的人都不太一样。有一段时间谢聪老住在我家，我们每天一起上下学，过了几天他就向我打听齐悦的事情。”

“打听齐悦什么事？”

“就是家里面的事情，我也都是听我爸妈说的，听说齐悦的这个爸爸是她的继父，她妈妈带着齐悦嫁过来生了个妹妹，结果没多久她妈妈就车祸去世了，齐悦就跟着继父生活，但继父对她也不好，反正挺可怜的。”

“谢聪打听这些做什么？”

“我当时也问他，结果他说就是随便问问，但我知道他肯定不是，我感受得到他听到这些反而很兴奋，就像那种野兽闻到猎物的兴奋感。”

“野兽？”

“就是一种感觉，虽然我经常和谢聪一起玩，但是我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家里有一个工具箱，里面放了很多锤子、剪刀什么的，我问他是用来干嘛的，他说用来给可怜的东西做手术，我问他可怜的东西是什么，他说就是那些被抛弃被丢掉的东西啊。总之他这个人就是很奇怪。”

“后来呢？”

“后来初二上学期有一天早上，齐悦从一栋楼的七楼掉下来了，当时刚好有人背着背篓从下面经过，她就掉到那人的背篓里，两人都进了医院，路过那人骨折了，而她在医院躺了快一年才出院。听周围人说是有人想QJ她，她誓死不从就直接爬上窗户跳了下来。当时警察还来学校调查过，最后什么都没查出来，再加上好像那女生的家人也没有追究，所以这事就这么了结了。她掉下来的那栋房子就是谢聪家的，里面住的基本上都是外地来打工的租户，什么样的人都有，我和谢聪经常去那栋楼里还没租出去的屋子里看录像带。”

“这个人到现在都没找到？”

赵乾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继续自顾自地说：“当时齐悦被送医院后一直在ICU，是她的一位老师报的警，结果等到警方开始调查以后，她的家人却不同意再继续查下去，说是已经跟对方达成和解了。其实出事那天早上我看到过齐悦。从我家里去学校就会路过那栋楼，那天我远远地看到她跟着一个戴帽子的人从那栋楼后面的楼梯走上去，我也想跟上去看看是什么情况，结果我根本不知道他们上了几楼，我只好一楼一楼地找，等我爬到七楼还是没找到，就坐在上天台的转角休息。我刚坐下，就听到七楼有人开门走出来下楼去了，我虽然没有看见，但关门声的方向我再熟悉不过了，那里就是我和谢聪经常去看录像带的地方。”

“所以你怀疑那个人是谢聪？”

“百分之八十吧，而且听说齐悦继父答应和解以后拿了一大笔钱，谢聪家本来也很有钱，后来没多久他也转学走了。”

“这个齐悦的联系方式你有吗？”

“我怎么会有？”赵乾抽着嘴角笑了一下，“她出狱以后就没有回过她原来的家，不过那或许本来就不是她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