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撒下,清风吹来得刚刚好,她们在后山进行高一段劳动教育。
顾长亭按照重男轻女来分配任务,分外体恤姑娘,“有特殊情况的同学坐在树荫下休息,女生负责除草休息,男生负责拿锄头出力。”
小家伙贪玩的天性难压,迫不及待地抢走一把趁手的锄头。
顾长亭抱着手,饶有兴趣地看着小家伙站在器具前挑来挑去,逗趣道: “你既然拿得起,就不要放下。”
小家伙锄地并非专业,选定点持续开挖,玩得很开心,“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挖挖,种西瓜。”
林阖戴着手套,蹲在土地上拔草呲牙笑,“按照你的挖法,假以时日,地球将要被你挖穿咯。”
蓝杉杵着锄头眼巴巴羡慕树荫下乘凉的女生,“女生这活我也能干!”
邓军抬手擦汗,“就是啊,顾老师偏心女生,重活累活都给我们男生干,不公平!”
凡是提及顾长亭,千里耳提着锄头霸气侧漏的赶来,她倒要瞧瞧,谁敢说顾老师一句不好。
二话不说,一记飞腿快准狠,踢在邓军右侧大腿根,“偏心你个西瓜大炮,冬瓜你眼瞎啊。“
“我是畜牲啊?还是鬼魂?你懂不懂什么叫做怜香惜玉。”
邓军吃痛撒开腿就跑,“哎哎哎,错了错了,大侠饶命。”
林阖是当之无愧的三班老大,出手制止,“哎,哥几个,人高马大,咋还跟女孩子抢轻活干,是不是男人。”
顾长亭坐在树荫下的长椅上,凝视田地里嬉戏打闹的几人,身边围着用手扇风的小姑娘。
沈慈想起些啥,扇动手里的帽子问道:“顾老师,我们班的地里种什么?”
顾长亭转眸,温笑着说:“按你们喜好来。”
邵怡看向沈慈,一针见血的指出,“我们要是种不活怎么办?”
“假装自己种活了,去菜市场买两个不大不小的瓜地里抹点湿泥巴,说自己本事真大,都来尝尝,谁知道真假?”
“偷梁换柱,细节,实在是高明。” 邵怡恍然大悟,没反应过来。
顾长亭眼神里看不出任何情绪,直视提着锄头,坦荡荡地走来的小家伙。
顾老师身边挤满了人,林闲渟后来,只好坐在树荫的背面。
“你是不知道孟舒的咬合力有多惊人,毫不留情,就差把我手臂咬断。”
“谁让你昨天放孟舒鸽子,人家明摆着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林闲渟挺起身大惊,一声激灵,“喜欢我?我不是同性恋。”
林阖睥睨着林闲渟,她有种性取向不明朗的英气,又带着女性骨子里的柔软,俗称死鸭子嘴硬。
在烈日无情的灼烧下,顾长亭担心同学们中暑,集体转移树下休整。
妹妹给林阖买冰淇淋解暑,忘买她的份,林闲渟眼巴巴地盯着那盒融化刚好的冰淇淋。
“想吃啊?”林阖轻轻舀起一勺巧克力口味的冰淇淋,缓缓递向林闲渟的唇前,手腕一转,不给。
“我才不羡慕!”林闲渟把脸扭头一边,答非所问治好她的口是心非。
悄摸摸地溜到顾长亭身边,前摇漫长,“老师,你瞧这个天,我们辛辛苦苦干了半天的脏活累活,是不是要小小的奖励一下,他们想吃冰淇淋。”
顾长亭生了一双柔情眼, “是你嘴馋想吃,还是他们想吃?”
林闲渟扯笑含糊不清,秉持着齐心协力好办事的大集体异口同声:“老师,我们要热死在撒哈拉沙漠了。”
“您看,是我们想吃,我也想吃。”林闲渟赧赧一笑,笃定顾老师心太软。
见此情景,顾长亭颔首答应:“身上没带现金,到小卖部报我的名字,买全班的份。”
“谢谢顾老师请客。”
小卖部离后山不远不近,用不了多长时间,林闲渟手提着一箱矿泉水,两袋自己爱吃的雪糕。
林阖躲在芭蕉叶下遮阳,吃着雪糕看向树荫下稍显孤独的顾长亭,“你是不是把顾老师忘了?”
“忘了谁,也不可能把她忘了。”
“那你愣着干啥,给你一个表现的好机会,还不快送过去。”
“老师,吃雪糕。”林闲渟递出雪糕的同时,迅速撕开包装袋。
顾长亭怔住,摇头拒绝,“我喝水就好了,你吃吧。”
“我吃过了,不是你让我买全班的份,难道你不是我们班的一份子吗?”
顾老师:“……”
小家伙咬文嚼字的功夫到这时候派上用场,平常阅读理解,字斟句酌也没见她有这个钻研劲。
于是她妥协了,冒着犯胃疼的风险,偶尔破一次戒应该没问题。
林闲渟抓准机会,从斜挎包里掏出精心挑选的月牙状羊脂玉蛇骨金链,她觉得这条项链跟顾老师极为相配。
“这是我特意给小顾挑选的,跨越千里扛回来,沉着呢。”
顾长亭目光落在饰品盒内,特别漂亮的一串项链,“太贵重了,带回去送给你妈妈,心意我收了。”
林闲渟料定顾老师不会收,赶忙摆手解释一通, “这是我在地摊上花一百砍三十买的假货,戴久还会掉色成玫瑰金,一份价钱两种款式太值当啦。”
顾长亭被她这副模样逗得哭笑不得,不像在是说谎,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又买假货,就不能支持正品?”
小家伙梗着脖子,理直气壮,“我用真金白银买的,凭什么瞧不起我的假货,假货也要尊严。”
顾长亭对傻姑娘精湛的演技保持微笑,最终难为情地收下。
彼时,那片葱郁的树荫下,顾长亭悠然凝视眼前的花草树木。
忽然小家伙扰了安静,“小顾收到我给你寄的信了吗?”
她侧身,对上小家伙明亮的眸,“收到了,假期玩得还算尽兴?”
“时光好短,转瞬即逝。
时光好长,度日如年。”
如若时光不美好,怎会不怀念,怎会舍不得,都怪时间太短,岁月无情。
顾长亭听出弦外之音,不禁笑着说: “这就是课代表不写语文老师作业的理由吗,你的假期作业呢?”
“遭了,应该是被狼叼走了,要么就是被小阖拿去擦嘴了。”林闲渟心里一慌,预感不秒,迈开腿就跑。
她说:“只要我跑的快,你就永远抓不到我。”
再一次的言语挑衅成功诱发出腹黑顾心底的恶趣味,胜负心一决雌雄。
顾长亭轻笑一声,她只需略微出手,摒弃师德逗逗小家伙,“谁先把班长押到我的面前,论功行赏。”
嗖的一声风吹,同学们合声喊笑道:“林闲渟,你个大逆不道的,敢忤逆老班!”
顾长亭眼里带着狡黠,抱着双手,像是电视剧里暗中布局,城府极深的幕后反派,阴险毒辣。
沈慈手持大喇叭,哔哩吧啦:“前面的好汉,听姐姐我一句劝,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束手就擒。”
林闲渟慌措,她被围堵无路可走,无心瞥见一颗老松树,双腿猛地发力,爬上了树,当花果山美猴王。
林闲渟翘坐在树枝上,看着树底下气急败坏的林阖一行人,“嘿嘿,我乃齐天大圣孙悟空。”
林阖瞪目,简直是岂有此理,“弼马温,你给我滚下来。”
“不,道高一丈,魔高一丈。想抓我回去乖乖认命,想都不要想。”
一山更比一山高,雷锋塔下镇蛇妖,顾长亭急匆匆地穿过人墙。
抬头望向树枝上翘着二郎腿的小家伙,生怕她摔了伤了,忧心死了,“你给我安全无损的下来。”
“不要,我现在有点恐高。”林闲渟紧紧抱着树,垂视三米之下的顾长亭,死活不撒手,不下来。
“你下来都好说。”褪去严肃的声音逐渐柔和,顾长亭向前迈出一步。
小家伙大声提出条件, “你不许打我,更不能骂我。”
“好。”顾长亭忍气吞声。
“骗人是小狗。”
顾长亭垂眸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体委,吩咐他,“邓军,带几个男生去器材室搬梯子。”
林闲渟脸上的倔强瞬间瓦解,只能妥协,“别别别,我下,我下。”
她快速从树上滑下,眼见小家伙落不稳脚跟马上就要摔倒,顾长亭毫不犹豫地伸出双手抱在怀中。
没有令人心动的慰问,没有令人心动一刹全身电流涌动的一瞬间。
“翅膀硬了,想上天?”
她那叫一个委屈兮兮,林闲渟捂住被顾长亭掐痛的肱二头肌咕哝,“顾老师说话不算话,喝凉水塞牙缝。”
她终于体会到那句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揉搓着右拇指、食指指甲好疼。
“别总是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爬树这个动作很危险。”
林闲渟按揉着右臂,语气娇嗔, “谁让你要赶尽杀绝逼我上梁山,我也是迫于无奈嘛。”
顾长亭挑起眉梢反问她, “你的意思是错在我咯?”
林闲渟眼睁睁瞧着顾长亭决然转身,抓紧伸出左手阻拦,边追边哄: “小顾,小顾,你别走,别生气啊,生气对胃不好呀。”
……
宁静的晚自习,清晰地听见《指环王》配声,同学们嚼着薯片的声音。
就这淡淡的月色,靠在窗边坐林闲渟一笔一画、板正地书写入团志愿。
晾干签字笔的墨汁,翻到下页,那栏入团介绍人意见入眼。
云学姐叮嘱过,入团志愿书要上传查验,会被永久留存要认真对待。
她想让顾老师作她的入团介绍人。
二楼学生休息室,叶臣来校办理退学手续,他准备随经商养母去意大利罗马留学,临行前,他叫住顾老师。
“顾老师,我知道我过去很混蛋,说话很难听行为过分,临走之前,您能不能让我和Vaseline讲几句话。”
听后顾长亭眉头皱起忧虑,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她不放心。
叶臣全程低着头,“您放心,我绝不胡来,我只想心平气和跟她好好聊聊,我知道错了。”
顾长亭轻叹一声,叶臣做错事要为所作所为买单,那么多年过去,他欠小家伙一句道歉,耽搁不得。
一通电话拨来,林闲渟飞跑下楼,直勾勾地看向走廊上愁眉的她,“亲爱的顾老师,叫我来干嘛呀?”
顾长亭平静地回答: “有人在二楼休息间等你。”
“谁啊?”
“你去了,就知道了。”顾老师神神叨叨的,让林闲渟更加好奇。
在顾长亭的注视下,林闲渟稀里糊涂走进右侧拐角处的休息间,当她看见叶臣,火气瞬间袭来,转身就走。
“Vaseline,Vaseline。”叶臣追出,急忙呼喊。
“你谁啊?别怎么称呼我。”林闲渟翻脸,很反感叶臣叫她英文名。
叶臣自知叫不回林闲渟,自顾自地说着,“Vaseline,我要走了。”
林闲渟脚步一顿,“慢走,不送。”
“对不起!” 叶臣大声喊,走廊上旁观的顾长亭看到、听到一清二楚。
林闲渟眸光晦暗,一步一步朝叶臣走来,字字诛心,“叶臣,你当我是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三岁小孩吗?”
“当初你把我害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我在医院整整躺了半年,你来过吗?现在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就想换得原谅,是不是太贪心了点。”
叶臣眼眶微红,“Vaseline,我承认我自私自利,善妒心太强。是我教唆她们孤立欺凌你,是我背叛友情。”
“我承认我的数学天赋远不如你,无论哪方面比较我都不如你。”
林闲渟大笑着,内心不受任何触动,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在病床前来回踱步的亲人。
“演哪出啊,幡然醒悟了,你不会觉得你句句忏悔能减轻罪恶感吧。”
“我不会原谅你,永远都不会,叶臣你记住,无论你躲去世界哪角,休想忘掉,你曾经差点毁掉一个人。”
“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
顾长亭默默目睹,小家伙与叶臣之间的恩怨纠葛做个了结。
那段长达七年的友情,起源于一道奥数题,曾经林闲渟天真地以为她遇到了伯乐,他们是知音。
可惜知音难觅,
到头来,什么也不是。
顾长亭做好小家伙会闹脾气的心理准备,当她走来,一身轻松。
她主动打破沉默,柔声问:“你不怪我擅自答应叶臣,让你们见面?”
林闲渟选择站在顾老师的立场剖析当时状况,她肯定是不情愿的,但是她觉得叶臣临走之前该把说清楚。
“为什么要怪他欠我一句道歉,数不清的解释不是吗?”
“是。”顾长亭欣慰一笑。
顾长亭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突然决定带小家伙出校散散心。
“带你出去兜风。”
“我要坐敞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