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的声音 第15章 生病

分班考成绩出来当晚，顾长亭第一时间关注小家伙的成绩，看傻眼，总分排名年级第一，数理化满分。

「语文：134.5」

距离目标分，仅差0.5分。

顾长亭长舒一口气，四肢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没白搭前些日子，费时间、耗精力、不分白天黑夜给她开小灶。

顾老师向来都是赏罚分明，说到一定做到的行动派，手指轻轻按压太阳穴，想想给小家伙准备什么奖励好。

脑海中忽然弹出小家伙带着玩笑的话，她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笑面虎，dangerous，嗷呜。凶巴巴的，冷冰冰的，非她莫属。”

这些个形容词跟她本人严重不符。

她轻声呢喃，拿着勺子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很认真的在想， “这个年纪的小朋友，还会喜欢玩偶吗？

“不如送她一支钢笔，将难以启齿的心里话书写在纸上长久地留存。”

天光乍现，她转身面对密不透光的落地窗，悠悠地睁开双眼，几缕稍显凌乱的发丝，散落在脸颊上。

抬起右手不自觉地揉了揉眼睛，缓缓直起身，看着时钟上的时间。

……

临州的四月，常常多雨少晴，素日里，顾长亭的着装一贯素色清雅。

可今天不同，黑冷色调席卷全身，她捧着一束花苞绽放的玉兰而来。

墓碑前，静静躺着一束李书年生前最喜爱的栀子花，她撑着雨伞，视线环顾墓陵四周，有人来过。

放下手心里的糖葫芦，用指尖拭去墓碑上淌着的雨水。

她还是十七岁时的模样，过肩长发，脸侧两端有两个明显的酒窝，并且她本人笑点极低，整天嘻嘻哈哈。

追忆的眸中，唯有忧伤最伤神，顾长亭的语气轻柔而低缓，“不知怎得，这些年我越来越不敢来看你……”

“我一切都好。”顾长亭竭力抑制眼泪流淌，眼中噙着泪花，“为何年年这个时节来看你都是雨天，未曾停过。”

“我很想念你……”她哽咽难言。

那段刻苦铭心的记忆应景的出现，脑海里闪现的画面，那一句句歌词令她再也无法保持理性。

「怎能忘记旧日朋友，心中能不怀想，旧日朋友岂能相忘，友谊地久天长。」

泪水朦胧了眼眶，世界处于模糊之中，大悲过后，虽立之心已空。

宽敞而寂静的居所里，顾长亭整个人憔悴的不行，盯着体温计上显示体温的水银柱，38.9℃。

屋漏偏逢连夜雨，好巧不巧的例假也来添油加醋。

她想要起身倒杯热水暖胃，可挣扎了几下，四肢却依旧纹丝不动。

顾长亭凝望着天花板，什么都做不了，她无力、孤独、可怜。

生病时，无人照顾。

难受时，无人关心。

发烧持续了两天，好不容易熬到周一清早退烧，如今又要顶着一副虚弱不堪的身体上班。

她本可以请病假不来，可又唯恐耽误学习进度，她不在的日子，小家伙又引出什么骚乱，惶惶难安。

张艺下了课，急匆匆地赶来二楼，手里紧紧握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水，“卿卿唉，你说你，都那么难受了，咋还来上班，我现在帮你请假，你赶快回家休息。”

接过张艺手中的热水，顾长亭微微摇头，任要继续强撑，“我已无碍，只是看着虚弱。”

张艺微微向前倾身，好言相劝：“你平常敬业，我敬你。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可别把身体熬垮了，上课啥的都好说，交给我。”

顾长亭难受的说不出话，微微颔首答应，不过她要在离开之前，先完成授课，叮嘱一些事情。

填补一个过去不完美的大人，只需要四天，春天，夏天，秋天，冬天。

林闲渟抱着一叠收齐的作业，嘴里轻哼着粤语歌，敲响办公室的房门。

不知从那天起，她很期待每天能与顾老师见面，一步一步走向面容憔悴的顾老师，看她脸色煞白的样子。

“顾老师，全部收齐！”林闲渟微微仰起头颇有些自豪，要夸夸。

顾长亭双眼紧闭，没抬头看向打算邀功的小家伙，虚弱的轻嗯了一声。

林闲渟无意抓捕到，顾老师右手上用来招财的戒指消失不见。

财迷顾老师，不爱财了。

林闲渟上前一步，关切询问：“顾老师你生病了吗？脸色煞白，像是去阎王爷那走了一遭。”

“没什么事，你就先回去。”顾长亭有气无力地张嘴赶林闲渟走。

林闲渟脸皮厚，打不走、骂不走， “脾气真大，不会是来例假了吧？”

看顾长亭抱着抱枕，捂住肚子，林闲渟：“顾老师你难受了，为什么不在家里躺着，你现在不好好休息，来工作是活受罪。”

顾长亭没心情，没力气与面前孩子气足称的小家伙争执，习惯一个人默默承受，认为熬一熬就能过去。

在成人的世界里，不想长大的孩子不懂，在她自己的世界里，一切都很纯粹，生病休息，难受要说。

顾老师越沉默，林闲渟越生气。

扭头就走，顾长亭咬着牙关，望着小家伙渐行渐远的背影。

林闲渟向魏老师打报告，事先请了两节课，转身来到烹饪社的灶台前。

系上围裙，自顾自的念叨：“我记得外婆教过我，怎么做缓解痛经的补汤，顾老师那么虚弱……”

顾长亭不喜欢吃有关红枣的制品，尤其是闻到煮熟红枣的气味，她会下意识的反应，她又要喝药。

林闲渟从平常顾长亭喝茶，会有意将红枣挑出来发现，她似乎不喜欢红枣，就跟自己讨厌香菜的味道一样。

认真的准备食材，翻找橱柜，林闲渟手里拿着一罐红枣，眉头微蹙，“厨房里没有艾叶，桂圆也没有，只有红枣，可是顾老师又不喜欢红枣。”

林闲渟抬手间嘴里塞进一颗红枣，细细嚼着，企图蒙骗过关， “那我少放点红枣，待会儿再把红枣挑出来，但愿她尝不出来。”

条件有限，就怎么办。

林闲渟径直地走到水池前，伸手接了一锅热水，等候的期间，心思全在生着病的顾长亭身上。

一个不慎，沸腾的半锅热水，毫无征兆的全部洒在她左手手腕上，皮肤瞬间涨红，别提多疼了。

刹那间，吸引来相熟的一班同学，其中就有初中时期的女神常素清，下一届学生会副主席，自己的同僚。

她已通过新一届学生会主席的面试，预计将在今年九月份正式上任。

常素清的右手轻轻握住林闲渟受伤的左手，“闲渟，你先忍着点。”

一边迅速转头对江之喊道：“江之，你去问问同学们，医疗箱放哪了？”

江之应声，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哎，我马上就去问。”

另一边，炉灶上的荷包蛋还在锅里翻滚着，咕咕地冒着泡，林闲渟忍着剧痛，“小伤，我没事。”

她还在惦记锅里，给顾老师准备的红枣荷包蛋汤，不顾常素清的百般阻挠，执意要离开。

小家伙很执拗，一根筋。

离开教室前，林闲渟怕热只穿了一件校服短袖，左手手肘上红了一片，立刻就起了水泡，无法遮掩。

她右手提着保温盒一步一步朝着笃志楼走去，“这可怎么解释，要是让顾老师知道，她会自责的。”

生气归生气，一点也不妨碍她献爱心，她心疼顾老师。

顾长亭倚坐在椅子上，痛感也没有最初那么强烈，小家伙满脸傲娇的敲开门，目中无人。

“你不去上白老师的课，跑来我这里干什么，打算无故旷课？”

“我向魏老师打过报告了，给你，没有红枣。”林闲渟睁着眼睛说瞎话。

顾长亭对气味很敏感，盯着保温盒里的红糖荷包蛋，一下子就闻出红枣味，看着小家伙说：“你做的。”

令顾长亭万万没想到，小家伙连请两节课就是为了给自己做补汤。

很少有人能像林闲渟这样，如此真诚、用心的对待她，她有点感动。

“不是我做的，我路边捡的。”林闲渟扭头置气，不满顾长亭对身体的不负责，有点小脾气。

拿出布袋子里母亲给准备的补脑的核桃掏出四个，怨气很深地放在顾老师的桌上，带有一定贬义的色彩。

核桃：你脑袋不灵光，补补脑子。

顾长亭莞尔一笑，她不想枉费小家伙的一番心意，忍着不喜欢下咽。

她眼尖心细注意到小家伙被开水烫伤严重的左手，放下汤勺，担心道：“怎么回事，烫伤了？”

林闲渟狠下心在烫伤口上小心的抓挠，“蚊子咬的包，我要去上课了。”

不等顾老师下一步追问，林闲渟火急火燎地迈开步子，顾长亭忍不住说道：“你很不会撒谎，你知道吗？”

.

五一假期将近，林闲渟早早约好假期的安排，她打算回西藏老家旅游。

白板上放映着此次班会的主题，五一假期学生安全出游。

顾长亭的视线看向第二组后排末尾，朝林闲渟勾了勾手：“课代表下课之后，来办公室拿今晚的试卷。”

“啊，又做试卷。”同学们像放了气的气球，软趴趴地趴在桌上。

“老师，天下没有白干的好事。”林闲渟拍完主题班会的照片，仗着身高优势，高举着手机不打算还。

顾长亭愧疚地看着，林闲渟左手肘上，动漫人物的涂色绷带。

她说：“你想要什么？”

三班著名同人文作家邵怡，磕着瓜子： “小柳叶你瞧，小班、老班身高差、身份差，年龄差都好磕……”

资深网文爱好者柳迎，嘿嘿的笑： “这多少有点禁忌之恋的感觉。”

林闲渟的要求很普通：“不多，少写一张试卷，我给你，你不准打我啊！”

顾长亭心想，你现在不写，以后也要补，她没损失很痛快的答应。

她接过手机点开相册，一秒破功，尽管打了预防针做足心理准备。

一张无限放大，模糊人形像妖怪的丑照，定在顾长亭的眼前，她当即道行锐减。

顾长亭笑着翻看下一张照片，是林闲渟搞怪前置摄像头挤眉弄眼，笑容洋溢的自拍照。

林闲渟仰头眸光轻瞥，没有丝毫悔过之心，反倒得意洋洋自己拍了张她的丑照，这就很欠揍。

顾长亭似笑非笑，动作行为不受大脑约束，揪起她不听话的右耳。

“别以为你长得高，我就够不到你的耳朵，躲、躲哪去啊？”

“老师，你一点也不温柔。”

“她们骗人，你分明是残暴的君主。”

顾长亭听着林闲渟无力的叫囔，耳朵揪了半路，无奈地松开手：“闭嘴。”

她多少沾些受虐倾向，捂住躲不开的耳朵，舔着脸贴近顾长亭问：“小顾，五一假期准备去哪玩啊？”

“教师培训。”顾长亭淡淡地答复，翻开教师用书，晚餐时间到了，她不急着吃晚饭先忙工作。

“学校也太不仁道了，也不知道体恤教师。”话锋一转，林闲渟又立马谄媚，“老师您辛苦了。”

这又是在演哪出，有鬼。

“唉，顾老师你家住哪，我给你写信，等我到了拉萨邮局就给你寄信。”

她想让顾老师看看她家乡的风景、人文风情，死皮赖脸地缠着顾长亭。

办公室里的小麻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顾长亭的逐客令贴在脸上，拿起一叠试卷赶人：“快去吃饭。”

“不要。”林闲渟执拗地回应道。

顾长亭瞧着她这副赖着不走的模样，又看向她的手腕，愧疚心作祟。

着实拿她没办法，无奈地叹口气，拿起桌上的便签，快速写下居住地址。

“好了，你走吧。”

林闲渟攥着手里的地址，顾老师竟然是隐藏富豪，家住城南新区，荣盛高端小区，清楚的记得顾老师的座驾是一辆黑色的梅赛德斯S级奔驰。

林闲渟收回迈出门框的脚，猛地身体后倾，她笑着说：“我会给你寄信的，别忘来取，拜。”

顾长亭杵在窗前照料着那盆君子兰，手里的喷壶滞留在半空。

看着林闲渟突然折返回来，眼眸如星，笑容干净纯真的对自己说话。

这一刻，她心之动容。

“好久没有人给我写信了。”她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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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