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红楼万芳春 第11章 第六回上 集广益另类筹报恩

说起“医病”，黛玉蹙眉道：“这头一件我看便十分难。我从记事起也是经过许多名医调理诊治的，俱不见效。待得上了京都外祖母家里，外祖母甚是着紧，也屡屡遣人为我寻医问药，白费那些银钱也不提了，还劳烦了许多人，如此也不见好，我瞧这病……只怕是医不得的。”

说罢，黛玉微微垂下头去，神色有些黯然。

秦雪忙道：“不必这样悲观，我看倒不至于医不得。首先我肯定你得的不是你们常说的痨病。毕竟你身边天天有这么多人围着你转，更有常年贴身服侍你的紫鹃和雪雁，却没看见谁也跟着咳嗽起来了，所以你的病大概率是没有传染性的。我曾经看过论坛上一位老师的分析文章，说得很有几分道理。那文章说，你的主要症状是乏力、消瘦、咳嗽，而且每到春分或秋分之后或者夜间就会加重，严重时还会咯血以及呼吸困难。联想到你弟弟……唉，他也是病弱早夭，所以判断你这个病很可能与家族遗传有关，或许你有‘先天性心脏病’。”

黛玉喃喃地道：“心脏病……”

秦雪指了指黛玉的心口，道：“书里本来形容你‘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也不知是否巧合，如果是物理上的‘多一窍’，那就有点麻烦了。抛开前半句不提，后半句说的是西施，可‘西子捧心’却是西施传说中很有名的一个，说不准她的心脏也是不大好的呢。”

秦雪继续道：“可惜我不懂医学，况且这里也没有做X光、B超、CT和心电图的设备，更没有专业心外医生，一切都只是猜测，到底是不是这个病，也是说不准的。更何况，就算是能够确诊，咱们也没条件、更没医生能够给你做手术，所以我认为还是应当以日常保健为主。”

她抛出一串英文缩写，黛玉的眼睛里写满了疑惑。

秦雪说完，提笔在“医病”之后画上一条线，写上“保健”两字。

她笔下不停，又在保健之后牵出几条短线，分别写上“心境”、“锻炼”、“营养”。

秦雪将笔搁下，笑眯眯地道：“这个‘心境’就不用我解释了吧？从今天开始，你要保持乐观积极的好心情，可不许大事小事先哭鼻子了。”

黛玉脸一红，笑道：“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以后果然不能了。”

秦雪忙道：“嗳，你可别会错了意，这可不是完全不许你哭。科学研究表明，适当哭一哭对身体反而有好处，硬去压抑情绪也是不好的。真想哭时，一定要顺应自己的情绪，只是不能钻牛角尖、更不能伤痛过甚。”

黛玉心里还在咀嚼“科学研究”这四个字的意思，却听秦雪道：“情绪方面我会帮你调节的，但这‘锻炼’却需要你实打实地自己去做了。”

黛玉尚不解其意，却见秦雪“扑通”一声跳下地去，深呼吸一下，喊道——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二二三四，五六七八。

黛玉的眼睛不觉睁大了，惊讶地瞧着秦雪，她正随着自己喊出的节拍做着动作。

秦雪做完两个八拍的示范，坐回来道：“其实跑步是很好的全身运动，可是对你来说的话，我担心跑步还是太激烈了。你基础太差，贸然去跑，容易心率升得太高，身体其他部分的机能也跟不上，万一一口气上不来可就麻烦了。咱们可以循序渐进慢慢来，先保证每天去散散步，回来再做一遍这个体操，运动量就刚刚好。”

看着黛玉疑惑的眼神，秦雪补充道：“第二套全国小学生广播体操——‘初升的太阳’。”

黛玉还停留在疑惑中，秦雪已经自顾自地掰着手指头数道：“把动作分解一下来学，总共是一个预备节、七个运动节，你这么聪明，差不多一个礼拜能教完。”

黛玉不明所以，难道说的是刚才那些姿势？

我也要跟着做？

这实在不成个体统……

但是出于对秦雪的信任，她还是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

秦雪继续道：“最后这一点也很重要——你得加强营养，‘食疗’很重要，要好好吃饭。荤素搭配好，营养要均衡，我知道你因为身体不舒服，经常吃不下饭，咱们就少食多餐，慢慢加量，总之可不能再像小鸟一样吃几粒米就当一顿饭了。哦，如果你有什么东西吃了之后会不舒服，比如身上发痒、起红疹，或者让你呼吸不畅的，那个叫‘过敏’，可不能硬扛，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要早早告诉我，我记下来，以后就绕开它。”

黛玉侧头想了想道：“那倒也没有，只是我向来胃口不佳，总吃不下许多。”

秦雪叹道：“唉，饭都吃不下，身体怎么会好？啊，一说到饭，我都饿了。”

秦雪说着摸了摸肚子，明明才吃了半碗藕粉，怎么就饿了？

这样一个小不点儿的身体，居然饿得这样快。

虽然有句俗话叫“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可也用不到一个三四岁的小女孩身上吧……

黛玉推过一碟糕点，笑道：“这里有点心，你先垫一垫，等传晚饭来，只怕还得一会子呢，别把你饿坏了。”

秦雪听了，便不再客气，拿起糕点咬了一口，她只道是寻常点心，一入口却不觉惊叹了一声。

秦雪一面咀嚼，一面细看手里咬剩下的半块，只见这糕上的粉洁白均匀，断面层次十分细腻，入口酥甜不腻，回味无穷，不禁赞叹道：“没有高科技与狠活，还是能做出这样的好味道。”

她也顾不得给黛玉解释什么是“科技与狠活”，将剩下的糕点吞进口中，又在半空搓了搓手指。

黛玉忙找手帕递给她，秦雪接过手绢擦了手，担心黛玉嫌别人用过的东西脏，就顺手将帕子收了，又将目光投向纸上来。

秦雪在纸上点了点，道：“接下来是‘报恩’。唉，这个我是真的想不明白，你这样聪明通透的人，怎么也有钻牛角尖的时候？我记得你自己就评论过人家戏文里的人犯傻，说人家‘不拘那里的水舀一碗，看着哭去，也就尽情了，必定跑到江边子上来作什么’怎么到了你自己的事，就这样执着起来？”

黛玉听她复述自己曾劝宝玉的话，又听见其中说关于水的话，触动她的心事，眉间微微蹙起。

秦雪并未发觉黛玉的异状，只是叹道：“那位神瑛侍者给你浇水，你要报恩，那也是应当的，只是你非要用自己一辈子的泪水去还，这就太痴了。”

黛玉不解其意，静等秦雪说下去。

秦雪叹道：“你想没想过，当你是一棵仙草的时候，水源对你来说是生长存续之必需品，神瑛侍者给你的是救命的仙露；但是对于贾宝玉来说，你的泪却不是必需的东西了，所以这个报恩，并没有报给他同等意义的东西啊。”

黛玉怔怔地听着，这些话她从未想过。

秦雪叹道：“你别难过，我这话也确实说得太表面了。我明白，你的‘还泪’其实也并不是字面意义上的还泪，毕竟你也没有真的给他攒下一水桶的眼泪。说到底，还泪只是结果，你真正还给他的是一段情，一段可歌可泣、天上难有的真挚情谊。只是这样对你来说就太哀伤了、太惨烈了，为何报恩就要将自己燃烧殆尽呢？咱们满可以想到其他方式的。”

黛玉甫听此语，如当头棒喝，前生缠绵哀婉系于一人的愁绪骤然得到一线清明，她也开始思索新的可能性。

黛玉思忖片刻，道：“若是不去还泪，还要报恩的话，便是另要完成一件事才行。我想，这或是去访得宝玉所求之物，或是助他避却灾祸，是也不是？”

秦雪将手一拍，赞同道：“就是这个思路。我想宝玉心心念念的总不过是你们这些姐姐妹妹，咱们可以想想办法，把前世里那些遭灾逢难的女孩子们搭救一下，如果大家都能好好的，就算不为宝玉，也是一件大功德呢。至于灾祸，你之前在贾家的时候应该也发现了，就算没有不可抗的外力抄家灭族，按他们那个败家法儿，早晚也免不了坐吃山空，也指望不上贾宝玉去当顶梁柱临危受命、救危为安，所以还真得救他一救。”

秦雪对宝玉颇有微词，黛玉脸色微红，忍不住分辩道：“宝玉……宝玉也并不是一味地胡闹不懂事的，他与别人不同，只是素日的用心不在这些上面。”

秦雪握住她的手，正色道：“好姑娘，我都明白。我也知道宝玉的为人，并不是故意说他不好。但你想想，似他这样一个寄情闺阁、温柔细心、却没有生存能力的公子哥儿，如何能让自己、让自己身边的人平稳度过风浪呢？”

黛玉轻轻叹了口气。

秦雪道：“宝玉只适合生在家门兴旺的时候，有家族的大树荫蔽，他自然可以纵情所好、潇洒一生，就算不去读书取仕，人们也得赞他一句闲云野鹤、不慕名位；可到了家族有难时，他这样的人却成不了事，只顾沉浸在往日绮丽的梦里，悼念曾经的脂粉旖旎，每天感慨这个姐姐命苦，那个妹妹可怜，可是把眼泪流出两缸来又能怎么样？到底是救不了人的。大观园是个做梦的好地方，但梦总是要醒的。”

黛玉默然良久，反握住秦雪的手道：“我明白了，只是我仍是不愿勉强于他。正好我们要求‘立身’，若是以我之力能不必寄人篱下，自己有法子安身立命，甚至可以荫蔽他人，此困自然迎刃而解。”

秦雪感受着黛玉微凉却坚定的手，郑重道：“正是要如此。但作为女子，想在这个时代环境里安身立命却是很难的，咱们要认清现实、坚定信心、好好计划、徐徐图之。”

好像朝着奇怪的方向走去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六回上 集广益另类筹报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