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痂 第9章 救世主

‘嘎吱’‘啪’

灯光骤亮。

光刺地夏浅尘眯了眯眼。

“还活着啊。”苏瑭宁右手拿着急救箱，左手插在裤兜里，倚在门口。

脚一踹，门关。

站定。

夏浅尘眼前一暗，被笼罩在他的阴影里。

他俯视她，又看了看染红的衣服，讽刺：“都这德行了还能躲在这休息，也不知道你在跟谁较真儿。”

蹲下身，手臂搭在膝盖上，和她平视，抬了抬下巴：“说说，谁惹你了。”

夏浅尘撇开眼，硬邦邦地说：“关你屁事。”

他轻笑，散漫的嗯了一声：“行，不关我事。”

自己又多管闲事了。

说着还不忘埋汰她：“才一天不见就伤成这样，你又往谁的刀口上撞了。”

接着又凑到夏浅尘眼前，左右打量。

“还行，没哭，挺坚强。”

急救箱的药物很齐全，箱子一打开淡淡的消毒水味闯进空气。

夏浅尘皱眉，闻见着这味道感觉腹部更疼了，嗅了嗅鼻子。

闻声，苏瑭宁抬眼扫了她一眼，低头不急不慢的拿出剪刀，也没征求夏浅尘意见，直接把她的衣服掀到腋下。

“夹着。”

夏浅尘当下狼狈，被他瞧的很不自在，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反应。

苏瑭宁被逗笑，食指拎着剪刀转圈，不紧不慢地说：“害羞什么，你哪里我没见过。”

夏浅尘一下子恼了，像只刺猬，狠狠的瞪他。

骚话能说上瘾，更何况第一次看见夏浅尘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苏瑭宁更来劲了：“现在倒像个小姑娘了，知道害羞了，前天晚上看你挺主动。”

夏浅尘终于听不下去了，抬腿踹向他。

可撕扯到伤口，力道速度大打折扣。

苏瑭宁右腿轻而易举就压制住了她：“别瞎动，到时候血流而尽别怪我啊。”

夏浅尘疼的懒得和他计较了，身体放松，瘫回墙角。

看她老实了，苏瑭宁拿好剪刀，开始剪纱布。

血干了，和纱布粘连。

剪碎了多余的部分，苏瑭宁在急救箱里翻了翻，找到生理盐水，浸湿。

“等下有点疼，你忍忍。”

“有烟吗。”

苏瑭宁嗤了一声：“这时候还想着烟。”

“烟瘾来了。”

苏瑭宁无奈，瞥了一眼口袋：“自己拿。”

打开烟盒，娴熟的敲出一根烟，点火，青蓝的烟火瞬间燃起。

抽到烟的那一刻，夏浅尘感觉自己躁动不安的内心瞬间平静了，仰头靠墙。

对面是大大的墙面镜上，两人被清清楚楚的复制在镜中。

夏浅尘半阖着眼，默默地看着他镜中背影。

浸满生理盐水的纱布贴上原来纱布与血肉的粘合处。

夏浅尘倒抽一口凉气，掐着烟的手指不自知地颤了颤。

“活该。”苏瑭宁没良心地笑了两声。

在那个秋夜，夏浅尘破碎不堪。

自己在阴暗处默默注视了八年的男人，蹲在自己面前，逆着光笑，他像神灵降世。

当下一种想法猛地冲进她的脑海。

当救世主俯瞰众生。

我希求他能救我于水火中中。

他笑了一下。

我却失了智想用余生来报答他。

看入了迷，烟空燃了一大半。

夏浅尘呼出一口烟，没过脑子把心里所想稀里糊涂的脱口而出。

“带我回家吧。”

苏瑭宁手上的动作一顿，刚抬眼。

窗户外突然传来笑声，一开始还是隐忍，笑着笑着，像忍不住开始放肆大笑。

看向窗外。

宋瑾敛了敛笑直起身，凑到窗台，双手拢在嘴边，笑的大声：“还是苏少魅力大！”

陆晨也跟着附和：“现在就急着回家是不是太早了啊。”

宋瑾接话：“不早，有时候有些事不分早晚，开心最重要。”

陆晨：“但我们苏少身体熬不住啊～”

两人在窗外黄腔开的飞起，越说越来劲。

闻言，苏瑭宁右手撺拳，挡在嘴前忍笑，忍得肩膀直抖。

夏浅尘感觉自己通过抽烟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暴躁又被这暧昧尴尬的氛围给臊出来了，如果自己没坐在地上，受着伤起不来，她绝对会上前再给宋瑾来个过肩摔。

“想笑就笑。”夏浅尘面上带着怒意，脖子耳朵已经粉红。

“你知道你俩现在像什么吗。”夏浅尘偏头看向窗外两人，一字一句道。

窗外沉默了一瞬。

“像傻逼。”

这一句，苏瑭宁彻底忍不住了，笑出声。

窗户外的俩人更是，不知道戳中了他们什么笑点，笑得消失在窗户口。

他们的笑声被晚风吹进室内，又飘悠悠地吹进夏浅尘耳朵。

在本该风危火猛的十九岁、在本该万籁俱寂的夜晚。

本该形同陌路的个体。

嬉笑一团。

夏浅尘觉得这一刻好像没有那么糟糕。

苏瑭宁帮她包扎完，最后还贴心的送了她一个蝴蝶结扣。

苏瑭宁和陆晨他们本来约好晚上去酒吧，问她饿不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夏浅尘这才想起来今天好像还没吃饭。

夏浅尘点了点头。

考虑到夏浅尘的伤，喝酒不太可能，陆晨提议要不要吃烧烤，另外三人没有异议。

“你吃过胖子烧烤没，就学校北门石江路的那家。”陆晨问。

夏浅尘摇了摇头，烧烤是多人的狂欢，最具人间烟火气，她孤僻，很少出学校吃饭，甚至很少吃饭，随便在便利店买一包饭团和酸奶，她就能充饥。

“你居然没去过，这店在学校里很火的，一开始瑭宁我们还不信，奔着吐槽去的，最后一吃，真香了。”

“而且我和你讲，他家的蜜汁烤翅巨好吃，听说是老板跑去绪州特地求来的酱汁配方，一会儿你一定得试试。”

“再来一扎冰啤，我去~，完美了。”

陆晨一聊吃的很兴奋，一路上都没闲住，不仅极力推荐一会要去的烧烤店，听夏浅尘说不怎么出去吃饭，更是把自己脑子里北沽城所有好吃的都给她掰扯了一遍，听那语气，恨不得今天晚上都让夏浅尘吃个遍。

宋瑾起初没有陆晨那么高昂，但也配合的搭茬。

聊到后来和陆晨观念不合，开始呛各家店招牌到底是哪个。

“他家最好吃的就是冰岛小鱿鱼。”

“腥味儿那么重，好吃个屁。”

“那上次去吃不知道是哪位低头吃了小半盘，说之前麻烦先把当初的小鱿鱼吐出来，连带酱料。”

“你别抬杠，我只是说它不是招牌。”

……

苏瑭宁和夏浅尘安静的走在他俩后头，听他们俩人battle的热火朝天。

良久，苏瑭宁压低身子，凑到她耳边，漫不经心的接着体操室没说完的话题问：“你刚才说想和我回家？”

话里夹着不怀好意的笑。

“怎么了，又不是没去过。”夏浅尘回的坦荡。

苏瑭宁懒懒直起身，腔调暧昧：“也是，睡都睡过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话听在夏浅尘耳里总觉得他是在内涵自己刚在体操室的窘迫。

夏浅尘冷笑。

暮色降临，夜市的各家店铺早已打开红红绿绿的灯牌，灯火通明，霓虹刺眼仿若白昼，整条街道拥挤狭窄，但人潮涌动。

食物浓烈的香气，热闹的烟火气，嘈杂的人声在堵塞的空气中穿梭。

各个店都有人拿着菜单在门口大声吆喝，热闹不已。

店前支起的帐篷里各种人坐在塑料凳上谈天说地，解脱白日的束缚，尽情畅饮、放纵。

三人轻车熟路的带着夏浅尘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一家烧烤店前。

夏浅尘左右打量了一圈，和普通烧烤店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甚至有一点破旧，招牌都不是挂在门上而是随意的支在地上，红底白字。

店内更是小的只摆得下一个烧烤架、放串的两个冰柜、两副桌椅。

大部分客人都坐在店外架起的红色帐篷里。

不过生意真的是很火爆。

“还有座位吗。”夏浅尘问。

“老胖，还有座位吗。”陆晨冲店里喊了一句。

“有，还有一桌。”老板娘应和一声，在窗口问“你们几个人啊。”

“四个。”

老板娘看了一眼三人身后的夏浅尘，笑着打趣：“哟，这回还带了个小姑娘。”

从店里又抱了一个椅子出来：“来，这边坐。”

“老板娘，生意够好的啊。”

“那还不是有你们这帮学生支持。”老板娘把菜单和点单的小本子放到夏浅尘面前，

“你们先看看点什么，点好叫我。”

“好嘞。”陆晨豪爽地回。

夏浅尘目光扫过菜单上的各个名字，像进入陌生领域，一时间不知道点什么。

看她盯着菜单看了好久也没蹦出来一个菜的名字，苏瑭宁敲了敲她面前的菜单：“纠结什么呢。”

夏浅尘动了动唇，没出声，把菜单一推：“你们点吧。”

陆晨把菜单拿过来“也是，你没来过，你不知道什么好吃。”

埋头在小本子上写蜜汁烤翅20个 。

宋瑾吐槽：“20个，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我乐意，又没让你花钱。”

夏浅尘感觉有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侧头。

苏瑭宁正饶有趣味的看自己。

脸被看得火辣，一恼：“看我干吗，有病。”

他从她的唇部动作知道了她在骂什么。

低头，勾唇坏笑。

“老板娘，点好了。”陆晨冲老板娘招了招手。

“还和以前一样中辣吗。”

“一半不辣，她不能吃辣。”苏瑭宁补充说：“再来一碗白粥。”

“不用。”夏浅尘开口，意思就是没必要为了她特地做不辣的。

苏瑭宁伸手毫不留情地戳向她腹部。

夏浅尘疼的倒抽一口凉气，瞪他：“你是真他妈的有病。”

陆晨宋瑾俩人在旁边笑不停。

没理夏浅尘的不满，苏瑭宁笑着对老板娘说：“半份不辣。”

“好嘞。”

烧烤很快就上来了，还有两扎冰啤。

“快，尝尝。”陆晨拿了一串蜜汁烤翅递给夏浅尘。

夏浅尘接过，色泽诱人，尝了一口，确实很嫩。

“还不错。”

陆晨臭屁地向宋瑾扬了扬头：“看看，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宋瑾冷嗤一声。

吃饭的时候是最让人放松的时候，夏浅尘也尝试卸下盔甲，融入人气。

苏瑭宁三人喝着冰啤开始聊赛车，最近新出了什么车、今年斯特吉特摩托节横穿斯特吉特的路线定了哪条、老张的店里又进了什么高级的改装零件。

夏浅尘坐在旁边默默听着。

看她沉默下来，陆晨特地把话题往苏瑭宁身上靠：“你是下周去南亚办展吗。”

苏瑭宁随意地嗯了一声。

夏浅尘抬眼，南亚吗。

陆晨问夏浅尘：“夏美女，你去过南亚吗。”

“没。”

“下周末，瑭宁得去南亚办个人展，主办方催他好久了，你去不。”

看向苏瑭宁，他也正看着她，好像在等她回答。

“行。”

夏浅尘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稀里糊涂就答应了，是因为腹部的伤让她热血上头还是嘈杂的夜市给她一种好像也不孤独的错觉。

夏浅尘正沉思，不远处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喊她：“浅尘。”

夏浅尘后背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