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痂 第45章 女士烟

等俩人从日料店出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

“怎么回。”苏瑭宁问。

夏浅尘听懂了，没走几步，从口袋中掏出一支细烟，一边抽着一边回：“先溜达溜达吧，一会儿我回宿舍。”

“你哪来的烟。”

夏浅尘晃了晃指尖的烟：“这个吗。”顿了顿，她接着说：“那个女服务员给我的。”

苏瑭宁眉心一跳：“这都能被你要到。”

夏浅尘向他勾勾手，苏瑭宁看着她，慢慢低下头。

夏浅尘也向前凑，她的额头撞上他的下巴，胡渣扎人，夏浅尘微微转了下头，轻声说：“她找你签字掏纸和笔的时候，我瞅见的，在口袋里，女士烟。”

“你去结账的时候，我把她叫过来，找她要了一根。”

苏瑭宁宠溺一笑，手掌在她耳旁摩挲：“遇见烟，眼睛就和装了雷达似的，老烟鬼。”

“切。”

夏浅尘的话音刚落，不远处的马路上传来渐近的响彻云霄的马达声，苏瑭宁微微侧额，眼角余光瞥见几辆跑车呼啸而过。

苏瑭宁捂住夏浅尘的耳朵，眼睛却看向跑车离开的方向。

车卷起风，扬起夏浅尘的黑发。

苏瑭宁理顺她的头发：“先回去吧。”

“怎么了。”她指着马路尽头又说：“就走到前边，这条路我还挺喜欢的。”

日料店后边的马路是单向的，很安静，两侧都被种上了粗大的梧桐树。树冠蓬松展开将马路上空环抱。灯光朦胧，将梢头的浪漫投在沥青路上。

苏瑭宁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路的尽头传来跑车厚重的低鸣声，刚刚的跑车又折了回来，最终停在了百米开外。

起初对方并没有下车，车前的俩人只能看见从车窗内伸出的那只夹着烟的手，瘦的骨节分明。刚想看清车内是谁，对方倏地打开车前灯。

刺眼的光直闯视线。

苏瑭宁反应快，他偏头一手挡住视线，另一手遮住夏浅尘额前。

约过了那么几秒，俩人身后同样传来的车鸣声，车胎摩擦地面。前后不过十秒，俩人被两辆车夹在中间。

身后的车上下来五个人，手上都拿着家伙。

苏瑭宁拉住夏浅尘的手往后退，他转过头看夏浅尘：“人还挺多，一会儿我要没打过，你就跑，头也不回的跑。”

夏浅尘没回他，将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回，眯着眼睛看逼近的几人。

苏瑭宁侧头：“听见了没！”

话音落下的一瞬间，长长的铁棍从旁侧袭击过来，划破天空，朝夏浅尘的头上打。

苏瑭宁猛地将夏浅尘拉到身后，抬腿狠狠的踹向刚刚下手的人。那人被逼的后退了几步，一旁的人扶住了他。

见苏瑭宁还手，旁侧的四人也愤怒的扑过来。有人拿着铁棍还有的拿着刀。苏瑭宁先是一把抓住迎过来的铁棍将其夺过来后由被动变主动攻击。

对方流里流气，一看就是假把式，但是下手狠，每一下都往重要部位砍。而苏瑭宁不仅要避开攻击还要时刻关注夏浅尘的情况。

夏浅尘正高度集中躲避眼前手拿刀子的男人的时候，身后的一个高壮男人趁机抡起铁棒朝夏浅尘的小腿抡去。

“夏浅尘！”

伴随着苏瑭宁的撕喊，夏浅尘腿部受袭因为惯性朝前扑去，正站在她身前的男人见状也举起刀划了下去。

夏浅尘手撑在地上，立刻稳住自己的身子。在回头的瞬间，一个坚硬的身体忽的撞击住她的后背，同时紧紧扣住她的肩膀。

强大的冲击力使得夏浅尘蜷在地上。

她回不了头，只能偏过一点角度，下一秒她的耳边传来一声闷哼。

“苏瑭宁！！”

束缚在身上的力量骤松，夏浅尘猛然转身，扶住苏瑭宁。几秒的功夫，苏瑭宁又受了两棍、几脚。

这几下几乎快把苏瑭宁的身子骨都打散了，连夏浅尘都能感受到传过来的震意。

她手上用力，将压在身上的苏瑭宁推开。捞起一旁掉落的铁棒，向一旁的人切过去。

苏瑭宁滚落在地上，捂着胸口，肩膀和后背疼的火辣辣，稍微一动，肩膀上的刀口就拉扯的更甚。

喉咙涌起腥甜，他朝地上吐了口血水。忍不住咒骂：“操！”

他回头看向夏浅尘，夏浅尘是练家子，从小学习跆拳道，此刻对方五人已经明显招架不住，步步后退，而夏浅尘步步逼近。

她眼中满是浓郁的杀气，理智出逃。

她想杀了他们。

这个念头在苏瑭宁的心头闪现。夏浅尘此时已经夺过其中一把刀，她一手揪起刚才刺伤苏瑭宁的男人，反手往后一扔，随后另一只手锁住他的喉咙将其压在车上。

挥刀而落。

“夏浅尘，住手！”苏瑭宁强撑身体，踉跄起身，上前阻止。

刀在空中停滞了一秒，紧接着夏浅尘改变方向，刀刃从男人的脖颈滑过，上移至脸，落刀。

男人脸颊骤痛，捂住脸，血液顺着指缝流向手腕。他满脸震惊，他不敢相信面前的女人居然真的敢下刀，甚至刚才想要抹自己的脖子。

他另一只手条件反射的捂住脖子，手和身体都在抖。

一旁的几个男人见状显然也被吓到了，再也不敢上前。

苏瑭宁走到夏浅尘面前，捧住她的脸，担心的看着她：“你看着我，宝贝，冷静。”

夏浅尘涣散的眼神渐渐聚拢，她垂下眼低声说：“我没事。”

夏浅尘情绪恢复的太快，苏瑭宁总觉得不太对劲，不过他来不及细想，夏浅尘已经捡起棍子朝前方的跑车走了过去。

苏瑭宁拉住她的胳膊。

夏浅尘斜他，面无表情，但她的眼神写着坚定。

“去吧。”苏瑭宁没有阻拦，只是嘱咐：“别伤到自己。”

他知道夏浅尘想干什么，他也不想拦，今晚所有的账都要有始有终。

夏浅尘一步步走近超跑，铁棒刮在沥青地上，声音刺耳。

她走到车窗前，叩了叩玻璃。

车内的蒋秦并没有降下车窗，而是勾起了戏谑的笑。用口型说了句“真精彩。”

他的眼里全是玩味，刚才的打打杀杀他看的很满意，他就是喜欢这种把别人当做小丑的剧情。

夏浅尘没有表现出不耐烦，也没有接着等蒋秦将车窗完全降下来，她抡起铁棒直接砸向驾驶座的玻璃。

玻璃炸裂。

碎片飞溅。

蒋秦的额头、颧骨被擦出道道血丝。

他没恼，只是阴冷的看着她。

夏浅尘踩上细细的玻璃碴，半弯着腰悠悠地说：“想弄我，没那么简单。”

顿一下，接着说：“下次你再弄不死我，死的就是你。记住了。”

玉石俱焚的一句话，平静、狠厉。

说着，她从裤兜里掏出两张十块钱的零钱，顺着窗口扔了进去：“你的演出费，收好了，下次姐再多给你打赏几块。”

话音刚落，车声窜了过来：“上车。”

苏瑭宁侧过头，视线越过夏浅尘手肘、越过车窗蜘蛛网状的碎片，牢牢锁定住蒋秦的眼睛。

“蒋爷，平时尊称你一句爷是看你年龄大，不过你这么倚老卖老那就没意思了。”

“圈子就这么大，你在北沽活着一天，我要想搞你也能找到搞你的由头。”

夏浅尘上了副驾驶，苏瑭宁接着说：“疯也要有个限度。”

“哦，对了，听说你家老爷子前几天去警察局喝了几天茶，这件事只是告诉你，北沽城不是你一手遮天的地方。”

“蒋秦，走了，这破车明天还你。”苏瑭宁招了招手，启动，离开。

蒋秦笑着看后视镜中消失的车尾，舌尖舔过唇角。

他觉得和这两个人的你来我往比看玩命赛车还让他肾上腺素飙升，这种刺激的爽感让他欲罢不能。

看完医生已经十点。

好在苏瑭宁穿着件大衣，刀子划过的伤口不深，不过打底的毛衫还是被血浸过。

“你给我换。”苏瑭宁说。

夏浅尘皱眉：“这是医院。”

“医院怎么了，我不喜欢别人碰我。”

“你说这句话是不是太没可信度了。“夏浅尘慢条斯理地接着说：“你放心，我会给你找个年轻的护士给你包扎。”

苏瑭宁点头，但仍是坚持：“我就要你。”

说话间，护士小姐已经走进来，将药放在桌上，温柔地说：“您把外套脱一下，我给您上药。”

苏瑭宁没有说话，身子骨闲散地往后撤，他和夏浅尘的视线仍然对着。

空气停滞了几秒。

夏浅尘别过头，和护士小姐说：“先给我包扎吧，他不需要。”

护士小姐看了一眼，一下子了然，没有多说，笑的温和：“好。”

夏浅尘的小腿没有骨折，只是有些淤青和浮肿，护士小姐娴熟地包扎完后就走了，并且将苏瑭宁的消毒药品留在了桌子上。

夏浅尘这会儿才瞅他，清清淡淡地撂一句：“过来。”

苏瑭宁松开环着的手臂，慢吞吞地坐到她身侧。

夏浅尘站起来去拿桌上的消炎药，没有看他：“大衣脱了。”

闻言，苏瑭宁手肘架着桌面，从胸腔中传来的笑意溢出在唇角：“遵命。”

夏浅尘一回头就看见他老不正经的笑，白了一眼：“脑子里全是黄色废料。”

说完手肘切他胳膊一记，没好气的说：“转过去。”

苏瑭宁将脱下的大衣搭在床上，站了起来，双手扶住夏浅尘的肩膀，把她摁在病床上，食指弯曲拭去她眼下的血丝，俯身在她耳边说：“坐着。”

说完，他面向夏浅尘单膝跪地，低下头，将自己的伤口暴露在她面前。

太突然了。

刚才那一瞬间，夏浅尘恍惚以为那是一个男人向相爱女人求婚的动作。

“你干什么！”

苏瑭宁抬起头：“给你看一眼，没那么严重，我都不想包扎了。”

“而且你腿都抖了，还搁那站着，腿瘸了我可看不上你。”

夏浅尘没说话，但胸口有起伏。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伸出去，忽的，停在了半空，她的指尖因为某种不切实际的料想而轻微颤抖。

苏瑭宁耐心的等了几秒，而后，察觉到她不对劲的状态，问：“夏浅尘？”

她仍然没有搭理他。

不过有了动作，她的手缓缓抚上他的头发，弯腰，闭眼。

双唇相碰。

苏瑭宁只怔住了一秒钟，随刻猛然起身，转被动为主动。

他没有给夏浅尘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将右腿撑在她的双腿之间，快速护住她的后脑，而另一手紧扣住她的腰。

夏浅尘被压在病床上，两人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呼吸交缠。

这个吻好似迟到了好久。夏浅尘的反应比以往都强烈的多，她的右臂缠上他，左手在他后脑寸头上滑动，发碴剐蹭手心，痒到她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