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痂 第38章 好聚好散

“那就去楼上休息。我家……”

她打断他：“苏瑭宁，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他当然知道她的意思，她觉得和自己纠缠不清很累，她想从自己身边离开，甚至苏瑭宁都不确定，她是不是都不想再看见自己。

“我觉得我们各方面都很契合，我找不到理由结束。”

“然后呢，我们在等什么，等有问题出现的那一天，还是等你找到了一个可以替代我的人。”她缓缓说。

苏瑭宁被问得一怔，他没考虑过俩人的以后，他摆正身子，面上薄凉：“现在不是想这些问题的时候。”

她笑：“让我猜猜，你对我的定位是什么，情人？还是随叫随到的炮友？那你应该知道这些关系的结局只有一个‘好聚好散’。”

夏浅尘将俩人一直没有明了的东西摆到台面上，语气中一副“我要与你老死不将往来”的架势，苏瑭宁抬额看她。

“至少如今没到散的时候。”他语气笃定：“你在躲我。”

“你为什么躲我。”苏瑭宁开始回忆夏浅尘态度的转折点。

是秋川山蒋秦？不对，在这之前她已经变得不对劲，那是什么时候。

他垂头，手上转着早早就被捻灭的烟头。

他的思绪往前追溯，在烟头翻转中渐渐理清。

忽的一串回忆闯进他的脑海。

手上的动作停住，他抬头看她。

“好像没听你提起过夏教授，学校传闻说你们关系很差。”

闻言，夏浅倒抽一口气，她强压心底的异样，抿唇：“这好像和你没关系。”

他眯眼看她，想从她的反应中找寻蛛丝马迹。

她藏得很好，她的情绪起伏不大，但这其中似乎掺杂了一丝惊慌与不安，半秒就稍纵即逝，他没看清。但他觉得她越是镇定越是有问题。她的改变和KTV那天，她被她妈叫走肯定有关系。

为什么，她从那天就开始躲着自己。为什么他和处处为善的夏宗关系那么差。

她回了家发生了什么。

苏瑭宁感觉有什么细节自己就要抓住了。

夜更浓。

忽的，手机铃声刮过天空。

苏瑭宁回神。

听见熟悉的手机铃声，夏浅尘循声望去。

苏瑭宁这才想起自己下楼的原因，从裤兜中掏出手机，还给她。

夏浅尘接过手机。

“达西？”

手机对面的声音耳熟，夏清晨瞥了眼苏瑭宁，他的情绪似乎还在刚才的对话里。

夏浅尘侧过身，问：“哪里。”

电话那头顿了几秒才慢吞吞回复：“城北90天运大厦。”

城北的那座90大厦是北沽著名的烂尾楼，原本开发商打算建成“北沽第一高度”，但盖到后期开发商陷入债务纠纷，拿不出钱继续供应，这么大的项目银行不愿意接着贷款，导致当时在整个北沽市期待的目光中，计划流产，还使得许多股民破产。

这几年，烂尾楼附近已经俨然成了城市规划的雷区，那片区域不仅没有发展起来，反而成为了城市的弃婴，如今烂尾楼附近早已荒芜。

夏浅尘攥紧手指，随时要炸，压着脾气道：“等着。”

说完，夏浅尘猛地起身要走，刚跨出一步就被拉住手腕。

“怎么了。”苏瑭宁问，他能明显感受到夏浅尘此时的气场，比这十一月的冬天还冷。

她的发丝在扬，路灯有光，而她背着光，发丝发光，但看不清面上表情，他知道她此刻脸上的情绪并不好。

“陈达西这么晚找你什么事。”他接着问。

想起刚刚对面狠厉的警告，夏浅尘此刻看苏瑭宁也不能心平气和了：“放手。”

她甩开他的手，走了没两步就停下来，她折回，走到苏瑭宁面前：“车借我。”

“我不觉得你现在的情绪适合开车。”苏瑭宁靠上椅背，双手环胸。

“借不借。”

“借也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又或者，我送你去。”

他掏出口袋的钥匙，就放在掌心，和她谈判。

钥匙间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夜晚尤其明显，俩人对视，没人败下阵来。

她低头看。

夏浅尘的手慢慢垂下，就在苏瑭宁以为她要妥协的一瞬间，夏浅尘垂在半空中的手转换向他的手心，一把抢过钥匙。

留下一句“明天还你。”

转身就跑。

天色渐暗，废弃的90天运大厦被荒芜的杂草包围，在月色下显得更加阴森凝重，墙皮早已脱落，地上的建筑废料还都堆积在四周，一阵阵风穿过毫无阻挡的窗户发出恶魔般哀嚎声。

夏浅尘将车停在大楼侧边，她在车内抬头望了眼楼顶。工程停的早，90层的大楼才盖了十几层，一眼望到了头。

她拨通电话，视线打量着大楼四周，对方秒接。

“到了，你们在哪。”

“二楼。你一个人？”

对方说话的功夫，夏浅尘灵敏地捕捉到二楼窗口有手机屏幕微弱的光亮：“对。”

说着，夏浅尘下了车，视线始终没有离开二楼，走着踩到一块铁板，在诡异安静的夜晚响声尤其突兀。

借着月光和电话对面人耳边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是她。

夏浅尘收回视线，挂掉电话，径直踏过铁板、废弃玻璃，踩上台阶进了大楼。

地面潮湿阴冷，堆积了许多废弃的木材，空气中有一丝异样的味道。

冬季寒风穿过破烂的窗户吹进大楼，夏浅尘越过窗口都能瞧见藏在干枯枝杈后的月亮。

又大又凉。

她走上二楼，还未到拐角处就已经听见陈达西闷哼声，加快脚步。

“你终于来了，我们等你好久。”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夏浅尘拐了个弯才彻底看清屋内的情况。

一名大汉刚在陈达西肚子上抡了两圈，他被麻绳捆绑在椅子上只能靠弯着腰来缓解疼痛，嘴里的血顺着滴到地上。

陈达西大喊了一句浅浅就昏迷过去了。

夏浅尘瞥向一旁坐在椅子上悠闲看戏的焦酒，以及站在她身后满目兴奋的孔思怡。

再往后还有一个女生，怯懦地站在孔思怡身后，起初第一眼她没认出来这是谁，只是看着眼熟。

“什么意思。”夏浅尘问。

焦酒将头发挽向耳后，动作又慢又媚，嘴里嚼着糖，看着夏浅尘：“你知道我被你害的有多惨吗。”

夏浅尘站在清冷的光线下，将右手从口袋中拿出：“我可不记得我怎么你了。”

说着，她舒展两下左手指节，还没等焦酒有什么反应，直接向陈达西的方向冲了过去。

夏浅尘直接开了战，挥拳击向大汉。

孔思怡身后的女生见状捂嘴惊呼。

对方显然没有把夏浅尘这么羸弱的姑娘放在眼里，他并没有选择躲避她的袭击，而是迎了上去，想用手肘击打她的头。

就在双方即将相撞的瞬间，夏浅尘猛地后躲，大汉挥了空，身体惯性前扑。就在和他们身姿交错间，趁着大汉抬手，衣服上掀露出腰迹的皮肤，夏浅尘亮出刚在楼下捡的玻璃碴，将其猛地插入大汉的侧腰。

突然的袭击，大汉直接跪在了地上。夏浅尘又一个滑步转到他一侧，手肘向其脖颈切去。

“夏浅尘。”

手枪上膛声音从身后传来。

“别动。”

夏浅尘停下手上动作，回头。

焦酒早已站起来，边靠近边举枪向着她。下一秒一发子弹从夏浅尘耳边擦过，穿过她黑发间隙，钉在远处的墙体上。

夏浅尘耳尖擦出一道血迹。

孔思怡和那个女生眼里全是惧怕之色，她们并不知道焦酒还带了枪而且还敢开枪。

而夏浅尘依旧淡定自若，神色并未有丝毫动容：“疯子。”

焦酒冷笑，她收起枪，在手心掂量，后抬眼看她，唇角上翘但眼神冰冷：“是谁把我逼疯的！”

“是你！”她用枪指着夏浅尘，下一秒又转向陈达西：“是他！”

“是你们所有人！”

焦酒深吸一口气，摆手：“没关系，我们今天慢慢算。”她前额向身后点了点：“正好这俩也有账要和你算。”

焦酒不疾不徐地向身后刚直起身的大汉吩咐：“把她铐起来，你就可以滚了。”

她看向夏浅尘，晃了晃手心的枪：“别耍花招，我有枪。”

夏浅尘的双手被大汉向后拽，他向孔思怡说：“手铐。”

孔思怡问身后的人：“你放哪了！”

那个女生身体抖个不停，她从来没见过这种场面，她甚至想自己会不会坐牢。

“她大一不是还抢了你男朋友！你还犹豫什么，你不恨她吗。”孔思怡见她还是没有动作，一巴掌打了过去：“快啊！！”

闻言，夏浅尘大概可以确定这是谁了。

林琳，当了自己两天的大一舍友。开学第一天她的男朋友送她来宿舍碰见了夏浅尘，趁着林琳不在的时候对夏浅尘性骚扰被揍了一顿，转脸，这个男的居然说是夏浅尘勾引他。

林琳家庭条件一般，但虚荣心极强，她好不容易钓到了一个有钱富二代，想着开学第一天带来宿舍炫耀炫耀，没想到反被舍友搅黄了。

那天之后，她一直对外声称是夏浅尘勾搭自己男朋友未遂，而那个猥琐的富二代对这种传言更是巴不得，被夏浅尘这种贼有个性的美女追过，说出去多有面。

林琳捂着左脸，手刚插进口袋，孔思怡已经迫不及待将她口袋里的手铐抢了过来，扔给了大汉。

手铐撞击铁链发出哐当的声响，夏浅尘被锁，狼狈地跪在水泥地上。

这么会儿的功夫，手心刚才攥玻璃割出的血已经有点凝固，夏浅尘的手已经麻了。

她低头垂着眼，在大脑里快速整理现在的状况。

大汉满意的拿着今天的酬劳走了，焦酒则慢慢踱步到夏浅尘跟前，蹲下身，用枪的前端托住夏浅尘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你可真有本事，就因为揍了你一顿，那个苏瑭宁想灭了我家。”

夏浅尘抬眼看她。

焦酒见她反应，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一笑：“你竟然不知道，那他真是个大情种。不过他也挺能耐的，用一个月的时间让我在学校身败名裂，用两个月的时间让我爸奋斗了这么久的仕途付诸东流。”

“早知道这样。”枪口在夏浅尘脸上流连：“我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你。”

说着，焦酒视线从她的脸上滑至锁骨再至前胸，枪口也跟着视线开始描绘夏浅尘的身体：“你说，你的魅力怎么这么大，不仅能让一个男人为你这么大费周章折腾我，还能让陈达西为了你休学，来这么远的破地方拍戏。”

焦酒啧啧感叹：“是美，可惜了。”

“陈达西是我的，你知道吗。”

夏浅尘慢慢收起眼中的懒散，转化为锋利的目光：“我不这么觉得。”

砰！！

焦酒在她肩头打了一枪，满目充血警告：“别乱说话。”

尖叫声、枪声刺破黑夜。

子弹强大的冲击力下，夏浅尘身体后仰摔在了地上，头发盖住她苍白的脸色，在剧烈的疼痛下，焦酒听见夏浅尘的冷笑。

她居然还在笑。

焦酒侧头将口香糖吐在地上，站起来，扬了扬下巴：“你俩。”

林琳是不敢上前的，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她知道夏浅尘并没有勾引过自己当时的男朋友，不过那会儿她吊了那么久的富二代就这么打水漂了，她气，只能给夏浅尘泼脏水。

下午孔思怡找到她的时候只是说让自己利用大一和夏浅尘同宿舍的照片骗陈达西自己现在也是她的舍友，以此来把陈达西叫到这里来。

孔思怡只说给夏浅尘一点教训，但没说要杀了她啊。林琳承认下午的时候一是抱着嫉妒心理想着也顺便给夏浅尘点颜色看看，二是被金钱迷惑住了双眼，孔思怡答应她事后给她转2万块。

但她不想坐牢啊。

“我……”

在林琳犹豫的空隙，孔思怡早已半蹲在夏浅尘面前，随即，她一把抓起夏浅尘的头发，眸光狠戾：“你也有今天。”

牵扯到肩头伤口，此时，夏浅尘痛的皱起眉，汗水已经打湿头发黏糊糊的粘在额头，气息早已紊乱。

看到夏浅尘如今的模样，孔思怡兴奋不已，一巴掌将夏浅尘扇回地面：“贱人！！”

“居然敢勾引苏瑭宁，你配吗！”

“你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