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霁挂起灯笼,也学之前那些出谜之人的样子,备好奖品等人来猜。
萧翰之第一个冲到灯笼前,看灯笼上的谜面:未游沧海早知名,有骨还从肉上生。莫道无心畏雷电,海龙王处也横行。
是什么呢?
“你挡住灯笼了,让开一点。”陶七姑被萧翰之在前挡着,看不到灯笼,急得跳脚:“让开让开。”
唯恐陶七姑先猜出来,萧翰之仗着身法灵活左右遮挡,打定主意在自己猜出来前不让陶七姑看到灯笼。
许多人围拢过来,都被左右横跳的萧翰之扰乱视线,看不清楚灯笼上的谜题。
“骨在肉外,无心横行……”一极瘦极高之人站在人群外,居然看清了灯笼上的字,文邹邹道:“莫非是螃蟹?”
“先生猜对了。”雪霁取出小小一只青瓷坛:“这是自制的蟹胥,送给先生。”
极瘦极高之人打开青瓷坛,黄澄澄的一层,香气扑鼻而来,不由眼睛一亮:“莫非是《周礼》所载‘共祭祀之好羞’的蟹胥?”
“然。”雪霁道:“厨艺粗浅,权作一笑。”
“取蟹藏之,使骨肉解之,胥胥然也。”那人袖着小小青瓷坛,大笑而去:“妙哉妙哉,生受了。”
陶七姑此时听人念出谜面,气道:“看看,看看,要不是你耍赖挡着我,我早就猜出来了,不至于让外人拿走蟹胥。”
“那是别人先猜出谜底,你才觉得你也行。”萧翰之顶了一句,转眼看到陶七姑手中竹灯笼而自己两手空空,不由泄气:“算了,反正本殿从小到大,宫宴家宴,什么谜题都没猜出来过……”
“也许是那些灯谜太过同一,不在殿下智趣范畴内呢?七姑擅长猜物,我擅长猜字,殿下肯定也有擅长的范畴。”纤白手指拨动灯笼,露出背面另一灯谜,雪霁笑道:“也许多猜几种就可以找到擅长的——就算猜不出也无妨,是殿下教会我剥蟹,为报师恩,我早备下答谢蟹胥,别人分不走的。”
刚刚不少人围观“蟹胥”问答,都想尝尝此等美味,见灯笼主人又发新谜,立刻围上来观看:“今有雉兔同笼,上有三十五头,下有九十四足,问雉兔各几何?”
“这是什么谜题?”众人纷纷道:“从未见过此等灯谜,竟要算术?”
有人掰指头,有人在地上画起头、足,陶七姑咋舌:“我会算商铺进出,可雉兔同笼怎么算?”
雪霁一句“别人分不走”,令萧翰之倍感欢欣:雪霁专门为他准备蟹胥哎!欢欣之下皇长子有如神助,灵光大现:“这有何难?握住所有兔子的两只脚,则笼中有三十五头七十足,九十四足减去这七十足为二十四足,是握着所有兔子的两脚之和……十二!十二只兔子二十三只雉!”
萧翰之算得快如脱兔,脱口而出。
“答对了!”雪霁大喜,欢欣鼓掌:“此乃《孙子算经》题目,第一次有人这么巧妙地解出来,太厉害了!”
她鼓掌不停,热烈夸奖,引得众人跟着鼓掌夸赞:“厉害厉害,太厉害了!”就连陶七姑都忍不住跟着鼓掌:“这回是真厉害了。”
萧翰之在一片夸奖和鼓掌声中昂首挺胸:“走,找下一处灯谜。”雪霁和陶七姑赶紧跟上,陪着萧翰之穿街过巷,到处寻找算术灯谜,终在河畔见到许多人围着一只大灯笼算术:“巍巍古寺在山林,不知寺内几多僧。三百六十四只碗,看看用尽不差争。三人共食一碗饭,四人共吃一碗羹。请问明算者,寺内几多僧?”
“三人吃饭用一碗,四人喝羹用一碗。”萧翰之算得极快:“也就是吃饭时每人用三分之一个碗,喝羹时每人用四分之一个碗,吃饭加喝羹,每人用十二分之七个碗,总碗数三百六十四……寺内共有六百二十四名僧人!”
“这位公子猜出来了。”灯笼主人赞道:“老夫这灯谜等了许久,终于有人解出,实在令人欣喜。公子才智非同寻常,佩服佩服。”
萧翰之接过一套精致瓷碗,交给雪霁:“以后吃饭喝羹,都用这个。”
雪霁打开包袱皮收好瓷碗,递给萧翰之兔脯:“险些忘了,上个灯谜的奖品,吃不吃?”
萧翰之接过兔脯,分一条给雪霁:“凭本事得的,你吃。”
灯笼主人看在眼中,不由捻须微笑:“夫唱妇随,甚佳甚佳。”
雪霁刚把兔脯放进嘴里,无从解释,萧翰之在面具后笑得荡漾:“承老丈吉言。”
猜对两道灯谜后,萧翰之意气风发:“走,下一个!”
陶七姑吃着雪霁递来的兔脯,看着皇长子欢快的身影,摇摇头:“飘了。”
萧翰之耳朵极灵,立刻回头:“嫉妒本殿啦?哈哈哈。”
陶七姑咽下兔脯:“等着,下一个灯谜看谁先猜出来!”
“礼乐射御书数,本殿从小就被逼着学君子六艺。”萧翰之倒转身体退着走,边走边吹嘘:“刚刚的算术题目,本殿十岁就会做,哼哼,你猜不过本殿的。”
“虽然没学过这些东西,可我从小混市井,比你懂得多多了。”陶七姑不服:“雪霁,你押谁?”
“算术灯谜很难找。”雪霁笑道:“我押……我押我自己,我要比你们两个猜得都多。”
陶七姑摩拳擦掌:“那就比比看,看谁猜得多。”
“猜的多没意思,猜的难才厉害。”飘了的萧翰之道:“本殿的智慧普照众生,得让所有人都看到。哎,雪霁,你跑什么?”
“笨!”陶七姑拔足追赶:“谁先看到灯谜,谁占上风啊!”
“你们两个慢慢吵,”雪霁边笑边跑:“我先去找灯谜了!”
“狡猾!”萧翰之后知后觉,迈动长腿追了上去:“本殿轻功盖世,你们两个怎可能跑得过我!”
川流如织的人潮中,三人笑着闹着跑着追着,如同无忧无虑的孩童,只有纯粹的欢乐。
灯谜不断被猜出,留着的灯笼越来越少,好不容易见到许多人围着一盏宫灯,萧翰之当先开道,陶七姑拉着雪霁挤进人群,听旁人念道:“一个黄妈妈,生性手段辣。老来俞厉害,小孩最怕她。”
“这谜底是物是字?”陶七姑问道:“看上去也不是很难,怎么这么多人围着?”
“灯笼主人大方,不给范围,只说不论先后,凡是沾边的都算答对,都有奖品。”旁人指着坐在一旁喝茶的灯笼主人,笑道:“你们三个去那边取号,再将答案写在号码纸上,等着拿奖品就是了。”
“主人固然大方,却对真正答对的人有些不公。”萧翰之大摇大摆走到中间,清清嗓子:“各位,这道灯谜是道风流题目,非风流人不能作答。”
雪霁正在纸上写答案,闻言看向萧翰之,面具后皇长子殿下的眼睛灼灼生光:“这位黄妈妈,必是章台的女闾行首,人越老手段越厉害,各个女乐都怕她。”
雪霁手一抖,笔掉在地上。
灯笼主人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呛咳不止。
陶七姑笑得打跌:“什么女闾行首,是姜啊!”
萧翰之彻底石化。
“快要放祈天灯了,老朽不耽搁诸位了。”灯笼主人擦擦嘴,打开作为奖品的大盒,里面装着小盒姜糖,就近先递给雪霁一小盒姜糖:“姑娘写对了,请收下。”又递给陶七姑一小盒姜糖:“姑娘说对了,请收下。”走了一圈,人人有份,最后来到石化的萧翰之面前,双手捧着大糖盒笑眯眯道:“公子眼界开阔,想人所不能想,老朽着实佩服,区区薄奖,万毋嫌弃。”
“谢过老丈。”雪霁走到萧翰之身旁,替石化的皇长子接下大糖盒:“祝老丈福寿安康,长寿无疾。”
老丈笑呵呵受了祝福收了灯笼,踱步而去。
“姜糖真好吃,我都吃光了。”陶七姑踱步而来,笑着打开雪霁手中大糖盒:“反正风流人不吃,雪霁,咱俩分着吃了吧。”
石化解除,萧翰之“啪”地阖上盖子:“什么你俩,是我俩。”
“放灯啦!”忽然间欢声雷动,三人一起转头,只见河畔、桥上,祈天灯随风缓缓升起飞向天际,写满人间祈愿的天灯如繁星点点,绚丽夺目照亮夜空。
流光溢彩意外惊喜,雪霁仰头看灯,目眩神迷,不由自主双手合十,喃喃祈愿:“上天保佑,让我想起过往寻回家人……”
萧翰之悄悄一拉陶七姑:“帮忙。”
陶七姑看看雪霁,跟着萧翰之走到一边:“现在就开始?”
萧翰之的眼睛如星辰般明亮:“开始。”
陶七姑看着面具后熠熠生辉的眼睛,最后一次确认:“殿下,雪霁的过往不会让现在的她感到痛苦,对不对?”
“我发誓,雪霁的过往不会让现在的她感到痛苦。”此问陶七姑不知问了多少次,每一次,萧翰之都会敛去荒唐正色起誓,这次也不例外,萧翰之认认真真道:“今夜之后,如果雪霁还是想不起过往,我不会勉强也不会放弃,会再想办法助她慢慢想起来。”
“我信。”陶七姑点点头:“殿下看起来虽然荒唐,但其实是位君子。”
漫天的祈天灯随风而去,雪霁满足又惆怅地叹了口气,回首,只见陶七姑不见萧翰之:“殿下呢?”
“去买吃的东西了。”陶七姑拉住雪霁的手,指着秦淮河上临时架起的座座木桥:“我们去桥上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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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猜灯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