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花的秩序 第3章 第 3 章

辜雪在商务拍摄现场盯进度，无聊时把施嘉祈送的香水拿出来嗅了嗅。有网友说后调像棺材板的味道，可是棺木又是什么味道呢？她好想现在就闻闻。

香水是早上送到她公司的，施嘉祈送礼的原因很简单，他确定那姐弟俩不希望他跟辜雪深交，那送个小礼物就当是回请那顿饭了。至于是从此一笔勾销还是被对方看成是抛饵，由她说了算。

纵使是露水友谊，清帐也不该如此草率。辜雪加回施嘉祈的微信，说自己必须交他这个朋友。

施嘉祈：？

辜雪从来不回“问号”这种没有实质内容的消息，包括她的上司苏特的。她决定晾着施嘉祈。

商务拍摄结束，该综艺的执行制片向辜雪打探下一季的赞助意向。辜雪就是个打杂的，高层决策她岂敢胡乱揣测。

“适合奶粉品牌植入的综艺是越来越少了，我们这一季虽说热度不如前两季高，但是话题度还是有的，也爆了几个热搜，而且给到你们的反馈数据还是很亮眼的……你们苏总最近忙吗？”

“特别忙，刚过双十一，圣诞元旦又要来了，各大品牌方怕是没有清闲的品牌部。”

“那行，回头我再约他，到时候你也一起来呀。”

“嘿嘿，再说，再说……”

回到公司大楼，安晋扬又在门口等。连续一周了，他像农民伯伯夜晚扎在田间的稻草人，衷心守护着他并不能享用的珍贵农作物。

辜雪无数次略过他。

安晋扬发现，她换了新的香水，气味清冷寂寥。心想，她一定是伤透了心，但依然很爱他吧。他完全可以共情她的矛盾心理。

辜雪却在想，她或许可以向大楼安保部推荐一名新保安，盘正条顺，表情管理满分，还很有契约精神的那种。

苏特约辜雪一起吃晚饭，两人下楼时经过安晋扬，苏特如同经过一个人形广告立牌，走远了才问：“你打算还让他这样多久？”

辜雪鄙夷：“关我什么事，又不是我让他来的。”爱罚站就站呗，不当保安还可以去对面商场应聘个柜哥，同样可以等她，下次她去买东西的时候说不定还能找他打折。

苏特微微蹙眉，“没听见大家的议论？你心态还真好。”

“议论去呗。”辜雪在风中裹紧围巾，明媚的脸庞不愿意沾染一丝寒气。

“还是要注意影响。”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

“同他讲清楚。”

辜雪翻白眼，“说得容易……”

“我看你就是还想继续跟他好，只是绕不开心里那道坎。话说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

“尝试了一些违法行为。”

苏特站定，表情凝重，“那你还不赶紧跟他分彻底？”

辜雪噗嗤一声，“你这个样子好像我爸哦。”

“别闹。”风吹起苏特额前的发梢，三十三岁的男人顿时有了长者的威严，“辜雪，共事两年，我自诩还算了解你，我不相信你没有让他彻底离开你生活的本事。”

苏特的眉眼过于端正，严肃时身上那股庄重总会让辜雪出戏。她宁愿他骂人，也不想看他正经教她做事，这感觉太怪了。

她抬手，在苏特的眼前打了个响指，“天呐，你这是在称赞我吗？真难得。”

苏特的眼光沉下去，大步向前，把她一个人晾在原地。

隔天辜雪上班，主刀医生站在垂死挣扎的病人面前一般，浓密的眼睫投掷下一小片阴影，非常温柔地开口：“看看你都把我害成什么样子了？”一张伪造的心理检测报告塞进人形立牌的怀里。

安晋扬低头，诊断结果吓人，她果真是爱他不浅，“对不……”

“三个月内别再让我看见你。”辜雪堵住他的口，“过完年后，我们或许可以重新约会。而且我也需要时间说服我家里人对吧。”

她从没骗过他，就连每年圣诞节都跟她从小就崇拜的那个男人碰面，见面细节也不曾隐瞒他分毫。

安晋扬决定先消失一阵子。她是那么的冰雪聪明，沉默了这么久后，想出来的一定是上策。

可这真的只是辜雪鸡贼的缓兵之计。和好，绝无可能。其实她很多事情都还没想明白，但思考得最清楚的一件事，是她不接受有瑕疵的爱情。

除了把安晋扬的头按进狗屎里，辜雪还不曾在言语上跟他激烈对峙。倒不是她在乎体面，而是她懒得啰嗦明明他十分明白的道理。

道德、恩义、信任、情爱……这些恋爱里的要义早在出轨贴下面的热门评论里，被口条利落的网友们讲透讲遍讲烂。她随便转发一个给他，都好过浪费自己的口舌，还不至于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喋喋不休的怨妇。

那种“七年的情爱都错付”的开场白，在鄙视恋爱脑的新时代里显得有些老套了。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恋爱脑，但她着实说不出来过于哀怨的话。因为她尊贵的母亲大人罗美琪早年间天天讲类似的话，她十五岁左右就把那套话术做成了一层茧，束在了她的某根脑神经上。

苏特没再看见安晋扬的第三天，约辜雪周末去新开的一个滑雪场试滑。他是单板高手，辜雪是滑雪小白。

“你给你儿子买滑雪课啦？”辜雪闪灵一般出现在他的办公桌前，顺手把要签字的报销单搁在他手边，“我这周末有事，怕是做不了令郎的保姆了。”

苏特低头飞速签字，“过去我什么时候占用过你周末的时间帮我带过娃？”

周末是没有，但是工作日的晚上有过那么七**十回……辜雪微笑：“反正我不去，何况我不会滑雪。”

“我教你。”

“……”

苏特签完字，扬起下巴目光笔直地落进辜雪的眼底，“没有小崽子，只有你跟我，我要教你滑雪。我记得你入职时的自述里，提到过未来想学会滑雪。”

“……”辜雪自己都忘了什么狗屁入职自述，被男人的视线锁的有些迷惘时，露出贝齿：“哈哈哈哈哈，叫你老公那只是个网梗啦，你要是因此误会什么的话，我现在就反思跟自己上司开玩笑的尺度问题。”

苏特勉强赏看她难看到能拧出苦瓜汁的笑容，并不在意她究竟是对自己毫无兴趣还是只是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人物关系的递进，“周末我等你。行了，你出去吧。”不再给她抖机灵的机会。

辜雪一整天都在为“我要教你滑雪”这句土到爆的直男自信语录打寒颤。

晚上大伯一家四口来家里吃饭，龙凤胎站在她的卧室阳台上抽烟，纷纷问她：“小崽子几岁了？”

“四岁还是五岁来着……喂！你俩有毒吧！”

辜静文笑得花枝乱颤，“苏特这家伙在业内口碑不错的，跟前妻离婚也是因为异地问题，没什么道德瑕疵。要不你就白捡一个大胖儿子吧，省得自己受苦受累生养了。”

“你信不信我把你扔楼下去？”

这时大伯母周凌来喊三人吃饭，辜静文眼疾手快地把手里的烟塞进辜煜文的手里。

“少抽点吧辜煜文！”周凌瞪眼，又扫射姐妹俩，“二手烟吸着有意思？家务是一点也不帮着做！”

“凭什么只让女的做家务啊？”辜静文叉腰跟妈妈理论。

“……”周凌一时语塞，而后指着辜煜文的脸，“你来！”

“施嘉祈最近没联系你吧？”辜静文又点了根烟。辜家人都是内双眼，辜静文的这双眼睛最为英气，吞吐烟雾时格外迷人。

“你失忆了？你亲自帮我拉黑的这人，还能怎么联系？”辜雪加回施嘉祈的时候就决意开启一段隐秘的关系。

她这些年活得实在太透明了，恋爱生活透明，职场生活透明，全家人拿她当一颗水晶球滋养，导致她甘心搁浅内心深处的一些灰色因素，失掉了很多激情。她的探索也都在一个巨大的茧房里完成，并不存在真正的冒险。

辜静文凑近闻辜雪的耳朵，“换香水啦？阿蒂仙冥府之路……”

“哇你鼻子好灵！”

辜静文露出幽深的目光，“送女孩香水的男人多半都是又甜又渣的甘蔗。”

辜雪默认是甘蔗男送的，但她一向不缺桃花，辜静文也猜不到是谁，而且目前苏特跳得最明显。

辜静文断定不是施嘉祈，因为他不屑跟她辜静文的妹妹玩暧昧。从内心深处来说，她觉得施嘉祈算是一个很讲道义的人，他不会轻易祸害自己好哥们儿的妹妹。

此时辜雪心里却想，那是不是意味着，施嘉祈也不想就此跟她形同陌路。

施嘉祈这晚收到两个女人发来的消息，三张女同事说是误发却没来得及撤回的情趣内衣展示，和一条试探性求助。

辜雪：虚心求教！离异带娃的男上司突然对我开屏，我如何在不影响后续上下级关系以及工作的前提下，巧妙地回绝对方的心意？PS：你会滑雪吗？

施嘉祈先回复发来情趣照的女同事，告诉她，她在他上午刚提交的部门优化名单里。

而后回复辜雪：会滑雪，但如果他是约你滑雪的话，本人拒绝参与三角恋里的工具人扮演游戏。这一题你为什么不问双胞胎？

辜雪：我就是想问你不行嘛。耽误你晚间活动啦？

施嘉祈：别油嘴滑舌。这题需要付费。

辜雪：明晚请你吃饭，就我们俩。（微信是静文删的）

施嘉祈：我知道。

辜雪：那吃不吃饭？

施嘉祈：吃什么？

辜雪：等我消息！

施嘉祈：晚安。

辜雪：晚安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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