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往事 第75章 第 75 章

74.庆典

San Giovanni Battista(圣约翰日)通常是在仲夏，这天清晨，娜娜醒的很早，昨晚她睡的特别沉，并且一夜无梦十分安稳。

布道者约翰是十二门徒之一，因为他曾为耶稣在约旦河施以洗礼，所以也被俗称为施洗者约翰。

佛罗伦萨从十三世纪开始就一直保持着六月庆祝圣约翰日的传统，在清晨，圣母百花大教堂的钟声很早就被敲响，清脆动听的连环钟声，仿佛在提前预示今日的不同，成群的灰白色鸽子在老城的屋顶振翅飞过，翅膀拍打声此起彼伏，很是热闹。

"娜娜，你昨晚休息的怎样？"露娜打着哈欠，艰难的爬起来换衣服。

娜娜已经换好了紫色娃娃领衬衫和米色半身裙，她静静靠在窗台边，窗外是雾朦朦的老桥，以及刚刚升起的红色朝阳。

"蛮好的，我昨天睡得挺沉。"娜娜休息过后显然精神多了，很有活力的应道。

"唉，我昨天一直睡不着，仿佛被诅咒了一般。真难受。"露娜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吐槽道，她换好衣服默默从卫生间出来。

"昨天你说楼下有前台，那他们有准备早餐吗？"娜娜问道。

"有的，一楼有餐厅，我们这就下去吧。"露娜逐渐醒过神来，她带着娜娜缓步下楼去到餐厅。

白天的四角天井回廊没有夜里看起来那么可怖，中间有个典雅的小喷泉，旁边种植了一些经典的蕨类绿植，餐厅就在一楼的连廊当中，是一块进深很长的开放式区域。

一些爬藤缠绕在柱廊的表面，餐厅的桌椅整齐的摆放，天花板上有装饰的壁画，壁画的色泽暗沉斑驳，显然经过岁月的洗礼。

座位上已经零星坐了几位客人，餐厅是自助早餐，长桌上摆放了黄油滑蛋，各式香肠还有面包。

娜娜随意拿了点面包和香肠，又找餐厅服务员要了一杯咖啡，这才坐下抹起了黄油面包。

"他今天跟我们一起吗？"露娜抹的是果酱。

"不知道。"娜娜确实不知道，除了上次周末相约图书馆，她甚至没怎么跟卡洛私下联系过。

"总之，有点可疑。难道他不知道你跟马可的关系吗？"露娜左思右想，觉得有点不对劲。

"应该知道吧。"娜娜咬了口面包喃喃道。

"……"露娜喝了口橙汁，咽下口中的硬面包。

"露娜，其实我觉得你不用太担心，我感觉他应该没有其它意思。"娜娜如此笃定的说出这句话，主要是她觉得如果是虔诚的修士应该不会有其它旖旎情思。

"但愿如此吧。"露娜摆手应道，声调拉的特别长。

"嗯……"娜娜看着手中的咖啡，微微低头陷入沉思。

阳光从天井旁的柱廊撒到了她们的桌面上，光斑游弋在橙白的方格桌布上。

白色餐盘边缘映出黑发女孩半张脸，她乌黑的眸子低垂，暗藏着几分不定的复杂情绪。

*

吃过早饭，露娜跟娜娜手牵着手来到了圣母百花大教堂正对面的主教堂广场(Piazza del Duomo)。

Santa Maria del fiore(圣母百花大教堂)是一座传奇的主教堂，它被公认为文艺复兴的最古杰作，教堂的正立面使用了哥特式的尖顶窗，墙面上装饰着白绿红三色的大理石，其中白色代表卡拉拉，绿色代表普拉托，红色代表锡耶纳。

因为当时这三座城邦都曾属于佛罗伦萨公国，并且是它政治权利的重要组成部分。

庞大的橙红色穹顶，则是圣母百花大教堂最美也最传奇的部分。

穹顶的建造难度之大，时间跨度之久，都可堪称是文艺复兴时期，建筑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参天的穹顶从佛罗伦萨僭主柯西莫·美第奇的手上开始修建，直到豪华的继任者洛伦佐·美第奇时代才彻底完工封了顶亭。

"娜娜，快来。"露娜小跑着招呼娜娜赶紧占据前排的位置。

"来了~"娜娜紧跟过来，两人在临时护栏旁站定。

此时围拢的游客还不太多，因为活动大概八点半到九点才开始。

广场正面的铁栏杆临时围住了一片表演区域，三三两两的外地游客同娜娜她们一样，占据着一会用来观赏庆典的前排位置。

忽然，娜娜瞥见大教堂背面八角洗礼堂的小门处闪过一个人影，金发黑袍的背影，身形高挑，风度翩翩。

虽然娜娜没有看见这位修士的正面，但是她觉得这个背影应该是卡洛。

"娜娜，你看到了吗？"露娜显然也看到了刚刚一晃而过的身影。

"嗯。"娜娜闷声应道。

刚刚的修士穿的是一种娜娜从未见过的服饰，内搭白立领，外衣是一件黑色立领直身及地长袍，长形的大风衣上有一排细密的纽扣，他颈上挂了条银色圣十字项链，裙裾飞扬的黑袍青年几乎在一瞬间就钻入了洗礼堂，快到娜娜无法确认他究竟是不是卡洛。

不久之后，维护庆典治安的制服巡警到达了主教堂广场，娜娜她们的周边也开始被旅客围拢起来，群众开始逐渐聚集在大教堂的正面广场上。

在人群的熙熙攘攘间，露娜拿出手机对了下时间，庆典马上要开始了，她提前做好了录像的准备。

娜娜的注意力则回到了教堂本身，她望着大教堂外立面精美绝伦的三色大理石，暗自赞叹建筑物优美流畅的线条设计。

不像其他哥特式建筑那么高耸，花之圣母大教堂是拉丁十字式紧贴地面的，整幢建筑坚实地坐落在地面之上，尖塔上的玫瑰窗花也是边界清晰的几何，色彩缤纷的玻璃拼贴精致而繁复。

"开始了！"只见露娜一声惊呼下，圣母百花大教堂的巨大浮雕铜门被缓缓推开。

门内被簇拥着走出一位衣着华贵的红衣大主教，他身旁有一对穿着白色蕾丝长袍，手提着金色铜香炉的年轻修士。

在他身后鱼贯而出并排的一对黑衣神甫队列，他们都身着肃穆的黑色教士袍，外罩一件宽袖白色法衣，有的捧着银烛台，有的捧着银盛器，器皿内装有清水，手上还都拿着一些植物花叶。

红衣主教看起来很和善，须眉白发，内搭白长袍，外面套了一件米黄色绣金线的执事外袍，最外层披着华丽金线珠宝缀饰的猩红色主教长氅衣，他庄重的戴着枢机主教的尖顶权冠，手持橄榄叶和手球花组成的花束。

只见红衣大主教笑容可掬的来到广场中央，一手轻轻点沾银器皿中的圣水，一手朝观众和游客们泼洒祝福。

娜娜在大主教身后的黑衣侍从中发现了卡洛，他在一众深褐色和亚麻发色的年轻人中尤为亮眼，只见他神情肃穆的捧着圣水，口中喃喃念着祈祷文，他的面容沉着宁静，与平日嬉笑的模样反差极大。

娜娜和露娜本就站在前排，不多时，大主教的队伍就浩浩荡荡地挪了过来。

娜娜先是闻到一阵**，随之被圣水点淋了头顶，只见慈祥的红衣大主教近在眼前，老爷子嘴中喃喃念叨着祝词，一边毫不停歇的朝众人用橄榄叶和手球花泼洒着圣水。

娜娜正呆愣时，卡洛缓慢地跟着队伍来到了她面前，他看起来完全是一名端方的神职人员。

"Auguri。(祝福你)"卡洛轻声对娜娜说道，然后用橄榄叶沾了沾手中银器内的清水，笑着朝娜娜泼洒着祝福。

"Grazie(谢谢)……"娜娜讶然呆望着眼前金发黑袍的青年，感觉很难将他今天的样子与平日联系到一起。

"一会有中世纪服装的游行队伍过来表演，活动结束后别急着离开，到八角洗礼堂来找我。"卡洛笑着朝娜娜眨了眨眼睛，仿佛瞬间切换回了往日的俏皮模样。

"嗯，好的……"娜娜愣愣地点头回应道。

卡洛随着侍从队伍往右巡游，在他漫步离开后，娜娜的手上不知何时也被塞了一把手球花和橄榄叶，显然是他刚刚留下的祝福之一。

"神奇了，他居然真的是'神甫'诶。"露娜呆愣在原地喃喃自语道。

"我也觉得好神奇。"娜娜同样不敢置信自己认识那么久的人居然是神职人员。

"咚咚咚~~~"

此时红衣大主教及其随侍的队伍已经走远，沿街传来另一阵喧嚣声和鼓乐声，娜娜跟露娜正觉奇怪回头张望。

一旁的铁栏杆忽然被制服巡警打开，一群穿着鲜艳文艺复兴时期服饰的演出者排着队列，整齐的涌入到了大教堂正面的空地上。

他们有人举着旗帜，有人抱鼓打着鼓点，有人戴着头盔手举长枪，还有些帽子上装饰了各色浮夸羽毛的大领主们，一群人声势浩大的集合到了主教堂广场的正中央。

仪仗队的帅气男青年们身着白蓝或者黄红相间的泡泡袖短上衣，下身是贴身的间色袜，配着尖头鞋，他们上宽下窄的服装风格，活生生像是中世纪版画中跑出的小人，又或是扑克牌中的宪兵走入了现实。

只见他们号令统一的挥舞着城邦旗帜进行列队表演，领主们则以鼓手和长枪手们开路，浩浩荡荡的追随红衣大主教的步伐而去，他们要绕大教堂一周与所有的围观民众互动。

身旁的欢呼声震耳欲聋，娜娜被激动的群众们挤的左摇右摆，不多时，已经绕过教堂一周的红衣主教的队伍重新出现，大主教与他的侍从们缓慢地步入教堂，大约是要开始进行庄严的弥撒仪式。

这个仪式是允许市民们共同参与的，只见一直在旁进行着管制的制服巡警开始安排打开铁栅栏，放信众们进入大教堂与主教们一起参与弥撒。

"娜娜，去吗？"露娜开口问道。

"人太多了，卡洛有让我们在弥撒结束后去八角洗礼堂找他。"刚刚卡洛来到面前的时候露娜正在录大主教的视频，没有听到他的嘱咐。

"这样吗，那我们过半小时再回来洗礼堂，现在人太多了闷的我都快窒息了。"露娜当即决定先透透气再回来。

"好的，我也是这样想的。"娜娜笑道，如释重负。

"铛铛~铛~~"圣母百花大教堂的钟声适时的敲响，里面传来优美的和声伴唱，显然弥撒仪式已经开始了。

娜娜遥望了一眼人头攒动的百花大教堂内部，她有些感慨地紧捏了捏手中的手球花橄榄叶，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天主教泼洒圣水的仪式，在这个特殊的仲夏San Giovanni Battista(圣约翰日)，在这座古老的缔造了文艺复兴的传奇之城。

注：在六月，主教的十字褡氅衣也常见白色款，具体根据教会年历标准穿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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