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往事 第3章 第 3 章

2.彷徨

第二天一早。

娜娜很早的到了店里。

从清洗咖啡机，到烘焙要用到的早点，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只有她内心的小忐忑，暴露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九点，他没来。

十点，他没来。

十一点，他依旧没来，早餐时间已经过去，娜娜开始收起当日没有售卖完的牛角面包。

到了换班时间，娜娜觉得他不会来了……

接下来的几周过的很平静，学校，兼职，和公寓，娜娜像往常一样三点一线的生活着。

那天悸动的雪夜，仿佛只是藏在老电影胶片中，一场旖旎的幻梦。

*

这天，娜娜在赶每月一次的古董市集，为此特意搭配了一身较复古的长裙，还戴了一顶同色的贝雷帽。

天空湛蓝，在金色暖阳下，娜娜像是寒风中绽放的香槟玫瑰。

跟罗琳约好的时间还没到，她在古董小玩意的摊子里独自闲逛着。

走到一个放满了杯杯盏盏的小摊上，娜娜停下了脚步，摊主是个老奶奶，正坐在轮椅上看报纸。

“喜欢的话可以看看，盘子都是纯手工上色的。”奶奶看到娜娜走近，热情的介绍道。

确实都是很精致可爱的餐盘，娜娜有些被吸引住了，尤其是其中一个兔子餐盘。刚拿出手机准备拍张照，措不及防的黑影闪过，娜娜的双手一空，再四处张望时周围只剩跟她一样的普通游客，小偷早已不见踪影。

娜娜没想到会如此倒霉，刚开始逛集市，手机就被偷了。

“小姑娘。”摊主奶奶目睹了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一切，放下了报纸。

“你没事吧？”老奶奶关切道。

“没事。”幸好零钱包还在，不至于没钱坐地铁回公寓，娜娜心里戚戚。但是联系罗琳是不可能的了，没了手机也没法导航看路，这片街区她没来过，并不认路。

“可惜我腿受伤了，要是我孙子在，他一定帮你把被抢的东西追回来，这些家伙们太过分了，欺负一个外国小姑娘。”奶奶搬出一个小板凳，招呼她坐过去。

“周末市集的人比较杂乱，要提高警惕，别站的太靠外面。”老奶奶和蔼的看着她说道。

奶奶的摊位离集市的入口不远，娜娜接受了奶奶的邀请，坐到了摊子里，跟奶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过了会，罗琳的身影出现了。

“Cara,见到你实在太好了！"她眼前一亮，如同遇见了救星。

“Cara(亲爱的),我很抱歉，因为我马上要回去一趟。"罗琳的答复出乎她的意料，娜娜微微一愣。

“公寓的水管冻裂了，我接到了消防给我打的电话，现在必须紧急回去处理。”罗琳既着急又委屈的说道。

显然她也碰到了一些麻烦事，只能跟娜娜简单解释几句就要匆匆离去。

“那你能带我回离地铁近的那个街区吗，我的手机刚刚被偷了没法导航……”娜娜苦恼的求助道。

“Certo(当然)！我现在就带你过去~”罗琳朝她招了招手。

跟老奶奶告了别，娜娜回想起摊子上那个特别可爱的兔子餐盘，心里暗暗想到，下次吧，下次一定把你带回家。

接近正午的河道，来赶集的游客越来越多，之前没有打开的小摊也纷纷张罗了起来，挤得娜娜和罗琳苦不堪言，恰恰是在接近出口的街区行进更加不易，大概是因为已经十一月了，临近圣诞假期。

在一个黑胶唱片的摊子边，罗琳和娜娜不幸的被人群彻底冲散，娜娜几番找寻罗琳无果。

最后只能无助的站在店铺角落，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都没有看到罗琳折回来的身影，娜娜决定，干脆就这样等到人潮散去再离开吧，于是静静的蹲在这个角落，整个人蜷缩在了阴影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娜娜被太阳晒的有点困倦，迷迷糊糊中，好像有看到个似曾相识的身影……

*

形形色色的古董小摊中，人影堆叠，在沿街药店的临时遮阳伞下，有个戴着驼粉色贝雷帽的黑发女孩，正抱着包蜷缩在角落中，马可过来的时候，正看到她迷迷糊糊睁眼的瞬间，不禁莞尔一笑。

“Ciao,bella~"

“恩？”娜娜一个激灵，瞬间清醒，看了眼四周，人群比之前少了不少。

“你怎么自己一个人在这？”马可躬身看她，正午的阳光**夺目，从他身后折射过来，他清俊的脸庞被隐藏在阴影中，娜娜看不清他的神情。

“我……”娜娜不想跟半生不熟的人诉苦，但是此时的他显然是颗救急的稻草。

“请问，你知道最近的地铁站在哪里吗？能带我过去吗？"她怯生生的问道。

“好”他伸出手来牵她。

“……”娜娜有点犹豫，没有接。

“这样不容易走散。”他直接牵起她。

“这边，跟着。”

“好。。”

娜娜觉得耳根有点发烫，愣愣的跟在他身后，任他带着自己穿梭在市集的街区上，暖阳照在他飞扬的黑棕色发丝上，仿佛浮光跃金，在一瞬间，娜娜觉得他高大的背影很有安全感。

“发生什么事了？”

“手机被偷了”

“恩？那你能自己坐地铁回去？”

“零钱包还在……恩。”

他停下脚步顿了顿。

从怀里拿出手机，把自己的手机卡取出来后，手机递给她。

“你先用着。”

“不行，这不好。”娜娜赶忙摆手拒绝道。

“没关系，我有备用的。”说完就塞到了娜娜的手上，不容她拒绝。

*

娜娜坐在地铁上的时候，都还在回想方才的那一幕，她有些小鹿乱撞，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仿佛是接了个烫手山芋，惴惴不安。

在出地铁站前，她赶忙在店里补办了电话卡，然后又紧急下单了一部新手机。但是，这个借用的手机也不知道该怎样还给他，毕竟不知道他住哪，也没有任何联系方式……

娜娜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个善良的田螺姑娘，不对，是个田螺小子。想到这，娜娜情不自禁的笑出了声。

一周后，娜娜收到了国内寄来的快递，新手机到了。

正好是一个周三的下午，娜娜出现在了音乐学院的长廊里。

音乐学院在离娜娜公寓很近的波多尼广场旁。但是十月的考试月已经结束，现在音乐学院里的学生不太多，除了个别需要补考学分的。

娜娜在里面逛了一圈没有看到马可，有些失望的离开，心想，他大概提前放圣诞假期去了。

*

不知不觉，沿着街区回到波河左岸。

娜娜停在公寓楼下，正要掏钥匙。却看到门口有个高大的身影，是个穿灰色大衣的男生在等人。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娜娜没有细看。

“Nana~(娜娜)”

娜娜猛地抬头！

“Buon pomeriggio。(下午好)”只见他笑的眼睛亮亮的，跟往日慵懒的样子不同，今天他梳了背头，大衣里好像也是一套黑色正装，还戴着一顶酒红色黑边贝雷帽，衬的他棱角分明，特别英气。

“你怎么会在这？”

“我听人说，有中国女生在学校找我。”他灿烂的笑道。

“恩……因为我的新手机到了，但是不知道怎么联系你，所以……”娜娜赶忙将手机双手递回给他。

“谢谢你……”她话音还未落下。

“你下午有活动吗？”他往她身边一顿，双手插兜，专注的看着她。

“没……”

“现在五点，去山上教堂看日落正好，去吗？”他看了眼腕表问道。

“……”娜娜觉得好像没什么理由拒绝，便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沿着河岸走去。

这几天没有下雪，越发显得岸边枝叶萧索，唯有波河流水潺潺，碧波清影。波河右岸的山顶教堂是看雪城日落最美的经典机位。

从娜娜家走过去，需要经过维多利亚拱桥，几只鸽子停在铜制的路灯上，人群一来，就振翅散开，人行过后，又聚拢在一起，周而复始，往复循环。

“娜娜。”他先开口打破平静。

“恩？”

“那天不是故意爽约的，我奶奶意外受伤，我送她去医院了。”他不好意思的碰了碰鼻翼。

“恩……”娜娜点头表示理解。

“后来有一场重要的演奏会，所以我在米兰呆了一段时间。”他看似漫不经心的解释道，实则一直在观察娜娜的反应。

“恩……”娜娜还是没有说什么，却在心里暗暗泛起一丝涟漪。

两个身影在无声无息间，逐渐走近，近到她隐约能闻到他身上的古龙香。

路过圣母圆顶大教堂的时候，天空已经渡上了一层金红色，远处的白色山脉看起来金灿灿的。

“这座教堂的外观是模仿罗马Pantheon(万神殿)的，雪城的建筑虽然没那么古老，却都很经典。”马可介绍道。

“恩，雪城很Neoclassicismo(新古典主义)。”娜娜微微一笑，就像他一样，像是18世纪古典油画里走出来的人。

“怎么会选择来雪城？”走在坡道上，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他侧身问道。

“大概是出于好奇吧……”娜娜喃喃道。

“好奇地球另一面的人是怎样生活的。”她望着不远处的山脉，眼睛熠熠生辉。

他略有些惊讶，这个的回答，让他若有所思……他脑海中出现一个模糊的影子，在记忆深处频频喊着他的名字。

快到山顶了，马可默默把速度放缓。

“累吗？”离山顶只剩一段陡峭的石梯，他向她伸出手试图扶她。

“还行。”娜娜没有牵他的手，但是抓在了他手肘的外套上。

一到观景台，眼前豁然开朗，波河冲积出的平原一览无余。

雪城的中心城区，环山抱水，红顶白墙的建筑，整齐的排列，靠近城市的天空是淡淡的紫粉色，而靠近阿尔卑斯山的天空是橘黄色，折射出熠熠金光。

“那你觉得我们的生活有什么不同？”在夕阳下，他略带探究的意味看向她。

“更艺术，理想化，你们已经把艺术刻在了骨子里了。”娜娜看着眼前的美景，手撑在栏杆上，任由山顶的风吹散发丝。

如果这是一场梦，她大概真的要沉醉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