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城往事 第10章 第 10 章

9.花香

娜娜的生活正常的运转，每每忙碌起来的时候，时间总是过得飞快，一转眼已经到了马可回雪城的日子。

［今天大概什么时候到Porta nuova车站？］娜娜很早就发信息问了一句。

［下午三点多。］马可久久才回复。

娜娜没有回复他，她看了眼店里的时钟，刚过12点。

"乔治大叔，你在吗~"她拿着托盘，在酒窖门口喊了句。

"在呢~"底下传来人声，还伴随着一些玻璃瓶碰撞的声音，显然乔治又在挑选着一会要喝的好酒。

"我今天可以提早一些离开吗？"娜娜问道，因为正常换班是3点，但是罗琳一般不会到的特别准点，今天娜娜有东西需要提前准备，所以来问一句。

"没问题。"大叔好整以暇的从地窖里走上来，手上还拿着两个看起来旧旧的葡萄酒瓶，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谢谢。"娜娜十分感谢，她一边将手上的杯子全部整齐的摆放好，一边解下围裙。

"我先去趟市集，马上回来。"娜娜说着就披上外套，推开了沉重的木门，朝市集的方向跑去。

"Piano,piano(慢慢来）,不用这么着急~"乔治大叔看着慌慌张张的娜娜，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他用开瓶器拔出红酒瓶的软木，给自己斟了一杯鲜红的葡萄酒。

*

下午3点的Porta nuova车站。

路上的行人神色匆匆，每当有一个站点发车，总是会有蜂蛹的人群，一波又一波，上上下下，起起落落。

马可拿着随身行李箱，步履不停的走在站台上，他棕褐色的卷发自然的修饰着俊朗的脸庞，碧蓝的眼睛里流淌出一丝旅途的困倦。

在经过商店街的时候，看到出口大厅的中岛上放了架钢琴，有不知名艺术家正在弹奏，可能是钢琴爱好者，也可能只是一个普通的旅人。穹顶上，透过玻璃钢架，可以看到微微的雨夹雪，阴郁的天气，冰冷的色调，是北方的味道。

快到门口的时候，一个意料之外的身影出现，女孩穿着黑色长裙正向他飞奔而来。

"艺术家，欢迎你回到北方！"娜娜捧了一束淡紫色的紫罗兰递到他面前。

"谢谢。。"马可的蓝眼睛措不及防的亮了一亮，接过花束，闻了一下花香，是沁人心脾的味道。

"不拥抱一下吗，我可记得你们本地的习惯，应该怎样对待远归的旅人。"娜娜张开双臂，笑着说。

他微微一笑，轻轻的拥抱了一下她，然后很规矩的放下手。

两个人肩并着肩出了车站，雨夹雪落在他们肩头，被衣服的体温迅速融化成水。

娜娜伸出手接了几片雪花，心想，她出来的时候都还没下雪，本以为今天只是个普通的阴天。

"看来雪也在欢迎你回家~"娜娜回头朝他笑道，却发现他一直微微抿着唇，眼底含笑的看着她。

"我先送你回去吧。"马可开口说道。

"哪有让旅人送我回家的道理……"娜娜嘟囔。

"走吧~没有让女孩子在大雪天独自回家的道理。"他伸手，拂去娜娜肩头的碎雪。

两个人再次肩并肩，一起漫步在波河左岸，步伐很慢很慢，仿佛想将这段本不长的路再延长些许。

"表演一切都顺利吗？"娜娜一步一个脚印的问，人行道上的雪大概是刚清理过，只有两三公分薄薄一层。

她觉得雪脚印有趣，蹦蹦跳跳的玩起来。

"嗯，没有什么特别的，还算顺利。"他的眼睛时刻跟随在她身上。

"呀！"果不其然，娜娜踩到冰段，滑了一下。

马可眼疾手快捞了一把，将她拉回到路中间。

"别走的太靠边，会有融冰，容易打滑。"他温柔的叮嘱道，手一直扶着她，不易察觉的调换了两人的位置，他主动走在靠近河岸的外面，将她护在靠近街区的里面。

"嗯，谢谢。"娜娜擦了下脸颊，有些后怕的应道，刚刚差点滑到波河里去，惊的她一身冷汗，确实是有点得意忘形了。

"那最近都在学校吗？"娜娜被融冰吓到后，步履小了许多，很乖巧的样子。

"嗯。"他颌首。

到达公寓楼下，两人挥手作别。

马可一手拖着行李箱，一手拿着紫罗兰，他闭上眼睛感受花香，觉得这味道甜的醉人。

*

马可回到家，拂去身上的风雪，将钥匙和花束放在了鞋柜上，带着行李箱进了自己的房间。

老太太走出来迎接，看到柜子上的紫罗兰。顺手将花拿到了厨房的水池边，今天的晚餐是土豆炖牛肉还有面包，已经整齐的摆在餐桌上。

马可稍微梳洗，换了件松软的衬衫，来到餐桌旁。

"很漂亮的花，是我喜欢的紫罗兰。谢谢宝贝。"瓦伦蒂娜老太太难得收到孙子的花，乐呵呵的笑道。

"其实……"马可本想解释鲜花的由来，但是看到花束已经被修剪整齐，插在蓝色瓷瓶里，淡紫色的花，一簇簇，一朵朵，都散发着迷人的芬芳，他顿了顿，没有再多说什么。

"奶奶，你能跟我讲一下你小时候故事吗？"话锋一转，他不动声色的问道。

"那个时候呀，那就说来话长了……"老太太撑起脸颊陷入沉思，眼神氤氲。

*

是夜，娜娜在工作台继续着蚀刻板的雕刻。

窗外不时的有雪花飘落，今天的夜是深蓝色的，依稀能看到点点星光闪烁。

桌面上还随意散落着几张雕版印出的成品，待手上的工作告一段落，娜娜松了松手腕，伸了个懒腰。

她将最满意的几张成品挑出来，拿钢笔在版画的背后写上自己的名字，还有制作的日期。

其中，一张参考素描小考上的初始动态，并没有额外添加装饰的稿件，在其他故事性更强的作品中稍显逊色。娜娜伸手拿起它，之所以刻了这个版本，是因为她想将这张作为记忆留存。

手指轻轻的摩挲版面，一个少年静坐在台上，如同古希腊战神一般，他神情肃穆，表面坚硬，内心柔和，整个人物的姿态在动与静之间。给人一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反差感。

她提起笔，在底下一笔一划的写到"Per Marco Orsini。(给马可·奥尔西尼)"最后署名，Nana。

两个人的名字靠的很近。

"Marco。"

"Nana。"

娜娜觉得朗朗上口，反反复复的念了很多次。

她意外的喜欢这种感觉，觉得两个人好像额外的亲近了些，当然，只是在她的心里更靠近了些。

*

［娜娜，你明天有空吗？］娜娜忽然收到罗琳的信息。

［Cara（亲爱的）,怎么了］她当即回复道。

［上次我约你去逛Vintage古董市集的时候，不是遇到了突发事件嘛，都没有好好的逛成。听说明天也有举办小型市集，你想去吗？］

"……"娜娜略一思索，好像罗琳不提她都快忘了，那个状况多多的市集……

［还是在同一片街区吗？］娜娜谨慎的问道，她对那边的印象可不太好。

［不是，是在王宫的对面，离主街很近，有古堡的那里，他们将会办一个小型的市集。］罗琳解释道。

卡斯特罗广场离娜娜家不远，步行就可以到，广场面前有一座中世纪风格的城堡，被称作玛德玛宫，也叫夫人宫。

［大概什么时候？］娜娜询问时间。

［早上10点左右开始，下午三点前结束~］

娜娜确认了一下课表，才缓缓打字。

［好的，cara,明天见。］娜娜回复道，还有一个微笑的emoji表情。

［明天见~］她回的是疯狂飞吻的表情。

*

第二天的市集广场里，娜娜正跟罗琳手挽着手，一起穿梭在大大小小的移动商铺间。

娜娜已经在小市集中收获了几个可爱的咖啡杯和小垫布，罗琳还在看着精巧的银器餐具，犹豫着要不要买一套，娜娜眼尖的看到前面有卖鲜花的店铺。

这个季节还没有大量的花材上市，但是吸引娜娜走过来是一簇簇黄色的毛绒绒花团，这种可爱的花会在每年最寒冷的1~3月盛放，中文名叫金合欢，但是娜娜更喜欢它的当地名，Mimosa！

毛绒绒，金灿灿的小花朵一簇簇的拥在一起，摸上去软绵绵的，它是欧洲的迎春花，像冬日的阳光一样灿烂，每当它出现，就代表春天要来了。

当娜娜回到罗琳所在的小摊时，她已经抱回了两大束金合欢，并把其中一束递给罗琳。

"哦~Cara(亲爱的),你太可爱了，虽然还没到妇女节，但是我很开心收到你的Mimosa."罗琳激动的跑过来抱了抱她。

是的，虽然Mimosa的花语是稍纵即逝的快乐，但是其实它在西欧还有个更广的含义，就是代表战后女性力量的崛起和解放。

这种花通常是女性之间互相赠送，互相祝福，但当国际妇女节那天，街头巷尾的人无论男女，无论年纪长幼，无论是否认识，都会给身边的女性赠送一束Mimosa。

以此纪念那些曾经为了争取解放而牺牲的妇女，提醒Le Donne(女性们)，一定要为建立一个平等公正的世界而努力。

娜娜觉得怀里的金合欢虽然看起来娇弱，实则如同女人一般，有着强壮的生命力，在极端条件下也能孕育出一团团一簇簇的金黄花朵，绽放盛开，随风摇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