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择边缘 第8章 第 8 章

乡下条件不好，电视都很老式，画质并不怎么清晰的屏幕上放着无聊的电视节目，晚上信号差，李叶禾江钰只能百无聊赖地看电视打发时间。因为带了同学来，奶奶热情地找来一些吃的，不过是很常见的水果和硬糖，但都是老人家的心意，江钰伸手拿了个苹果，跟李叶禾对半分开。

三人坐在椅子上，奶奶问起李叶禾的近况，知道孙子期末考试成绩不错，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

“都是江钰教我的。”李叶禾忙向奶奶介绍。

“那你有没有好好谢谢人家呀？”奶奶问。

“呃......这个......”总不能说他感谢的方式就是请人家吃了一根3元的冰棍吧，李叶禾犹豫起来。

“我和李叶禾本来就是朋友，而且他也帮了我很多忙。”

李叶禾知道江钰这是帮他解释，和江钰对视一眼满是感谢。

而后又问了李叶禾生活状况，她知道自己的孙子比起同龄人更为独立懂事，但这都是生活所带来的迫不得已，不得已的成熟。自己那不孝儿子烂命一条，还活着的时候管不了他，恨不得他死了才好，可等真的出事了只留下还未成年的孙子，生活更为艰难了。

每个月补助发的那点钱，李叶禾孝顺全拿给她了，尽管她百般推辞可李叶禾每次还是偷偷塞在床底下，等回去了再告诉她，她没有办法，只能全收着存起来，希望等将来李叶禾上了大学可以用上。

她已然年老，独自住回这偏远乡下就是希望不要再拖累了自己孙子，所以每次李叶禾放假难得回来都希望可以多了解他的生活，知道他过得好就没有担心了。

反反复复关心的话显得有些唠叨，但都包含爱的担忧。

李叶禾与奶奶说了许多后，老人家习惯早睡已经去睡下了。李叶禾和江钰又看了会电视，夜已深，他们坐了车现在都有点累，李叶禾打了哈欠，望向左边好像还毫无困意的江钰，试探地问了，“要睡觉嘛？”

“好啊。”江钰其实也困了。

别的房间很久没有人住堆满了杂物，再加上没有提前告诉奶奶要带人回来，眼下只有李叶禾常住的那一间房是空着的。

房间在奶奶得知李叶禾要回来的前一天就已经铺好，农村的夜晚很凉快，凉席都用不上，还是铺着床单盖上一层薄薄的夏被，李叶禾快速冲了凉，有些踌躇不知如何对江钰开口，说出他们要一起睡的事。

江钰洗完澡出来就看到李叶禾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我睡哪？”他问对方。

“嗯......我忘了跟奶奶说你要来的事了，别的房间都没有打扫，今晚、今晚你跟我一起睡......”

“哦......行啊。”

他可算知道李叶禾刚刚在思考什么了，看着李叶禾还愣在原地有些不安的神情，他好像也被带动的有点紧张，真是奇怪的感觉，伸手往李叶禾额头上一点，“你傻了，睡觉了。”

语气却放得轻轻的。

“啊......哦......”

床够大，睡下两个人不是问题，房间也很干净，但毕竟不常有人来，还是有股霉霉的、灰尘的味道，李叶禾瞄了江钰一眼，江钰不为所动，然后两人都站在床边无声看着彼此，李叶禾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你睡里面吧。”

江钰出声李叶禾才明白意思，点头应好就脱鞋上床迅速躺着，好在盖在身上的被子是一股太阳晒过的温暖感觉，而后江钰也在他身边睡下。

李叶禾姿势笔直，两手交叠放在胸前，眼睛盯着天花板，感受到身边的热量他还有点恍惚，身体不自觉紧张，江钰一个翻身，木床就发出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黑夜显得格外大声，很快地江钰也不动了，安静的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李叶禾头不动，眼睛转动只能瞟到江钰的头发，他觉得自己这幅样子很奇怪，之前江钰是住在他家，但都是分开睡的，而且从记事起他就自己独立睡觉，连和父母都很少这样亲密接触，更别说跟朋友了......他之前也没有朋友。

不过他也知道两个人都是男生，睡一张床是很正常的事，心里这样想着，身体也慢慢放松下来，四周安静的环境更是催得人困意滋生，他在渐渐放平的心态中睡着了。

生物钟定点把李叶禾叫醒，窗外艳阳高照，他小心翼翼坐起身想越过还在熟睡的人下床，坐到床边正准备穿鞋，轻微的动作弄醒了江钰，江钰还没彻底清醒，睡眼惺忪眯着眼，李叶禾立马道歉。

“还早呢，你可以再睡会。”

李叶禾出了房间，江钰拿起手机一看时间正好8点，他也翻身起床，出门就被李叶禾奶奶亲切地叫着去吃早餐，一晚鸡蛋面端到他面前，等吃完早餐李叶禾去喂鸡，江钰只能无聊地坐在院子里晒起太阳。

“很无聊吧?”李叶禾喂完鸡回来了，“等下我要和奶奶去摘玉米......你要跟我一起去还是就呆家里呢？”

来者是客，况且等下要干活很累，李叶禾不想麻烦江钰，但这里偏僻，小镇也距离这有段距离，他怕江钰一个人呆着很无聊。

听到李叶禾的安排，江钰毫不犹豫地决定，“我跟你们一起去。”

怕被晒伤，李叶禾找了两顶草帽给自己和江钰带上，玉米地离的不远，等他们二人走到，奶奶正在林中忙碌。

“玉米不是我家种的。”李叶禾对江钰解释，“是隔壁那家的，但他们现在搬到市里住了，不常回来，所以给钱给我奶奶，要她帮忙打理。”

说着李叶禾已经上手开始掰起玉米，将掰下的玉米扔进背后的背篓，江钰看着他的动作开始有样学样，但令李叶禾吃惊的是除了最开始还有些不熟练外，没过过久江钰已经可以两只手一起左右开弓式地掰了。

李叶禾只觉得江钰人聪明，连干活也可以这么快上手，而且凭借着体型优势比李叶禾动作还利落。

“等一下江钰，你不用这么卖力的。”李叶禾跑到江钰跟前递上水，明明他才是客人，现在这么卖力的帮忙，李叶禾实在不好意思。

江钰只笑着说没事，等一上午过去，两人掰玉米的数量喜人，李叶禾累得蹲在地上，后背汗湿一片，江钰则站他身边，看起来没他那么狼狈，休息一会奶奶在另一边喊他们回去吃饭，李叶禾站起来跟在江钰身后，此时他才发现江钰脖子后面晒伤一片，

“你晒伤了！”说着上前认真看了江钰的脖子确定了只是晒伤。

"我是感觉有点痛，居然晒伤了。"

江钰摸了摸脖子后面，虽然他满不在乎，但李叶禾却很着急，江钰帮忙还晒伤了叫他怎么过意的去。拉着江钰往家走，到家翻出了很久没有用过药膏，认真看了看有没有过期。

谨慎的神情逗笑了江钰，“只是晒伤，有什么好紧张的。”

李叶禾满脸严肃，没有理会江钰的玩笑，不管不顾地拉他坐下，因为晒伤在脖子后面，江钰自己不便抹药，李叶禾拿了棉签帮他上药。

“应该是你太少晒太阳，所以才一会就这样了。”

李叶禾站在江钰身后嘟囔地说，呼吸扫过江钰的脖子，引得江钰发痒。

江钰突然想回头看看李叶禾的表情，李叶禾正弯腰凑近涂着药膏，面前的脖子变成了江钰的脸，没有防备的，两人的鼻尖近乎相挨。

江钰看清了李叶禾眼角一颗小小的痣。

李叶禾呆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吓得后退两步，江钰手疾眼快地扶住了他，倒打一耙地说：“你也太不经吓了。”

李叶禾：“......”

之后吃了午饭，李叶禾对下午江钰还要去帮忙表示了抗议，奶奶路过也得知江钰的事，又想孙子和他同学好不容易来玩两天，直接让他们去镇上走走，自己常吃的药快没了，也可以顺便带些回来。

熬过中午最热的那段时间，李叶禾、江钰出发去往镇上，坐上一辆公交车，大约20分钟左右就到了。

下了车，镇上有些萧条，小镇的青少年都出去城市打工，只有过年回家这里才有生气。

"可惜现在不赶集，赶集的时候可热闹了，还有好多吃的。"

李叶禾的语气不无可惜，和江钰先把奶奶要吃的药买了，又带他在学校附近闲逛。

李叶禾之前就在这里读书，因为这是镇上唯一的一所学校，所以初中高中都并在一起，现在是放暑假的日子，学校空无一人，只有门口保安室有位老人坐着，似乎是保安。

“现在是放暑假，不知道能不能进去？”

走到门口，老人摆摆手意思是不让进，李叶禾上前说了几句，和老人用方言交流，很快大门开了一个缝，李叶禾对江钰笑着眨眨眼睛——从这里进。

学校很小，连像样的操场都没有，二人很快逛完一圈，按原路返回，一座教学楼边上的照片墙吸引了江钰。

“那是你？”他眼神好，照片墙上李叶禾三个字被他注意。

江钰拉着李叶禾走向前，这时他才看清这是一个优秀毕业的学生榜单，李叶禾的名字就在其中，上面介绍的是李叶禾以优异成绩考入他们现在就读的学校。

于是江钰打趣地说:“优秀学长，很厉害嘛。”

被江钰夸奖李叶禾感觉好难为情，说什么优秀他完全谈不上，他当初想证明自己，想去到更好的学校读书，或许这样就会有更好地生活，这是他美好希冀的开始，可后面很快就破灭了。

江钰看李叶禾表情很快落寞下来，本还想再说什么也制止住，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二人和保安爷爷说了谢谢就踏往回家路程。

到家吃饭最后睡觉，李叶禾也还是闷闷不乐，今天还想要收拾一间房间出来的，结果一天下来给忙忘了，都躺在床上了李叶禾才想起来，但他现在已经不紧张了，还是同样的位置，两人并排安静地睡觉。

江钰翻身却没有向昨天一样背对他，而是在望着自己，有些不确定，李叶禾也睁开眼，“怎、怎么了？”

“你从学校回来后心情不好。”是陈述的语气。

“嗯......就是想到一些以前的事......”

“江钰你以前读书是不是就很厉害啊？”李叶禾小声询问，这还是他第一次问江钰有关的事。

江钰没有立马回话，空间里没有任何声音。感受到江钰的迟疑，李叶禾知道他不太想回答，可是他们也算得上关系好的朋友了吧？而且不管是自己家还是老家也都带江钰回来，江钰很了解他的事，可他却对江钰家庭环境一无所知，甚至是对他本人也谈不上了解，这样的认知让李叶禾有些灰心。

“算了，我也就是随便问问......”

语气在江钰听来很伤心，就连背对他的动作也有点赌气。

"我以前也是在老家读书，一直读到高二才转学的"

李叶禾没有想到江钰真的会跟他讲，立马翻身趴在枕头上凑近江钰问，“乡下？你不是B市人吗？”

“不是......”江钰看到李叶禾一脸好奇地盯着他的眼睛，缓了下又才继续说:“我之前一直被寄养在乡下，我妈去世后才被接回现在的家。”

“那上次跟你吵架的人是？”

“是我后妈吧，我跟她关系不好，所以我才不想回去。”

几句话中，李叶禾探知到江钰的家庭情况，虽然江钰的表情没有难过的意思，但李叶禾莫名感受到一种无可奈何，否则江钰就不会一直不想回去，而且那么久不回家，他的家里人也没有再来找过。

“我、我妈也在我小时候走了......家也只剩我和奶奶了，其实大人真的很不负责，一个人、一个人也挺好的。”

没头没尾、胡言乱语地说了一通，江钰还是听出了李叶禾这是想要安慰自己，为了安慰别人而不惜先撕开自己的伤疤，这是很傻很真诚的行为，让他的心脏发酸放软。

“傻子。”

手指轻弹对面人的额头，又顺手转向脸颊捏了捏。

才发现他们靠的好近，微弱月光下江钰看着李叶禾愣神的模样，黑乎乎的瞳仁里面倒映出他，手指下皮肤的温度好像更高了。

“江钰......”

听见李叶禾的声音，江钰才好似回过神来。

“睡觉吧。”

“哦......”

冷酷的给了对方一个后脑勺，只留李叶禾一个人揉了揉被捏痛的脸，还不明白是怎么了。

闭着眼不知道过了多久，江钰才又睁开，他第一次觉得李叶禾的存在那么明显，明显到他能听见他轻微的呼吸声和发间淡淡香气，即使已经挪到床边还能感觉到对方的温度。

他暗暗摩挲着手指，手指似乎也要应这温度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