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乌 第3章 神仙掌下护明珠（三）

玉清风迅速探向明珠的脉，见无甚异样，微松一口气。恍惚间，后背竟已湿了大片。

明珠已被接二连三的“惊喜”震惊到说不出话，任由玉清风将她扶起，护在了身后。方才被剑击中的红衣男人，此刻已晃晃悠悠走到二人跟前。只是头上一把镰刀一把剑，恐怖之中更显得有些滑稽了。

“呵呵呵呵......”红衣男人再次发出阴森的冷笑，“还真有神仙来救你啊？”

“他怎么还不死啊？”明珠躲在玉清风身后，死死抓住他的衣袖，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稻草。

“他是魅魔，食人精血，一般伤害对他来说并不致命。”玉清风轻声说着，举起右手，在身前捏了个诀，随后手指往前轻轻一弹，红衣男人便僵在了原地。

插在男人头上的剑突然抽了出来，化作千百枚玉色的刀刃，瞬间将他的身体击了个千疮百孔。红衣男人倒地，下一刻便化为了一堆齑粉。

玉色刀刃复又组合成玉剑，自动回到了玉清风手中。

这一切发生在转瞬之间。明珠此刻不知是害怕多一些，还是震惊更多一些。她未曾想自己真的碰见了魔族，她更没想到的是，神仙大人也现身了，而且长得比她画的画像......要好看好多好多。

玉清风见她脸上挂着泪痕，神情呆滞，知是受了惊吓还未恢复。此处也不宜久留，干脆握住她的手臂，道了声：“我带你回去。”便一跃飞上了天。

明珠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只得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她看着脚下的黑水镇，街道上还有幽魂般的行人在走动，问道：“神仙大人，这些乡民都怎么了？”

玉清风道：“他们被吸了精血，已经没救了。”随后施法将整个黑水镇都封锁了起来。心想等回了崇吾，再安排人来清理。

明珠心有戚戚：“没想到那男人这么厉害，居然祸害了整个镇子......”

玉清风怕再惊到她，没有回应。事实上，恐怕这附近已经遍布魔族势力。

飞过镇子口，明珠朝下看了一眼，突然大声喊道：“铃铛铃铛！神仙大人，我的小毛驴还在那儿！”

玉清风停下来，施法解开了铃铛脖子上的套绳，又甩出一个引身符贴在它脑门上：“放心吧，它会自己跑回家的。”明珠见铃铛已经往家的方向跑去，安心地点了点头。

不到半柱香的时间，俩人飞回了明珠住的地方。刚一落地，明珠便“扑通”一声跪倒在玉清风面前，眼泪汪汪道：“多谢神仙大人又救了明珠一命！明珠今后唯有积德行善，多做好事，日日为神仙大人焚香祈福，才能回报您的恩情！”

玉清风有些哭笑不得，只得先扶起了她：“你先起来。”

明珠站了起来，不等他说话又打开了屋门：“神仙大人，进来喝杯茶水吧！”玉清风无奈，只好先进了屋。

明珠倒了杯茶给他，眼睛瞟到了身后供桌上方的画像，赶忙跑过去取了下来。玉清风低头喝茶，假装没看见。眼下他心里正在盘算，自己既已露了踪迹，留她在这里也不再安全，何不找个理由带她一起回崇吾？

明珠摘了画像后，便坐在一旁呆呆地看着他，也不说话。他心里暗暗担心，难道是惊吓过度还未缓过来？

却见她愣愣地开了口：“神仙大人，你们神仙都长得这么好看吗？”

玉清风：“......”

这性子......好像一点没变。

明珠又岔开了话题：“上次在岐山，也是多亏了神仙大人。不然我这条小命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玉清风故作疑惑：“什么岐山？”

明珠道：“几天前的晚上，我不小心从山上掉下来，不也是神仙大人您救的我吗？”

玉清风道：“不是我。”

“啊？那您今天......”

“路过而已。”

明珠呆住了：“那在岐山救我的又是谁呢？还有小的时候......”

“可能......是其他神仙吧。”

“这样吗？”明珠有些不可置信，突然想到了什么，“可如果您是路过的话，又怎会知道我家住在这里呢？”

玉清风愣了一下，指着院子里的铃铛：“它带的路。”

明珠看着铃铛，思忖了好一会儿，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都是同一位神仙救的我呢。看来是我运气好，每次遇见危险的时候，都恰好有神仙路过。”

玉清风：“......”

明珠又问：“神仙大人，那您是哪路的神仙呀？我听说天上有雷公电母，四大天王之类的，还有嫦娥仙子，太上老君，还有七大仙门......”

玉清风道：“崇吾。”

“崇吾山？”明珠想起昨日说书人所讲的故事，欢喜道，“我知道我知道！崇吾山的掌门是一位叫玉清风的上仙，听说他一百多年前单枪匹马杀了魔族的魔尊，可厉害呢！”

她话音刚落，却见玉清风眼神一变，半晌沉默不语。

糟糕，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明珠心里暗暗担心，想起方才那红衣男人如此厉害，竟被他轻轻松松就击杀掉。再看眼前之人气质出尘，亦不似普通小仙，莫非他就是......

“我就是玉清风。”

她的猜想立马得到了证实。

运气这么好吗？居然能见到大名鼎鼎的崇吾掌门玉清风！明珠欢喜之情简直要溢于言表了。

“清风上仙，真的是您吗？难怪您方才动动手指头就把那男人给灭了。想来也是，连魔尊璇乌都不是您对手，那魅魔更不在话下了。”

玉清风闻言看向明珠，少女眼中的崇拜之色却如同利剑，直指胸膛。

他垂下眼睑，语气低沉：“这样就厉害了吗？”

明珠犹自未觉，依旧雀跃道：“我曾听许多人说那魔尊无恶不作，但因不了解她，本来也没有特别相信。可是，如果是清风上仙杀掉的话，那她肯定很坏很坏吧。能够以一己之力除掉祸害苍生的魔头，那当然很厉害啦！”

玉清风问：“你不了解那位魔尊，可你也并不了解我。为何要轻易改变自己的想法？”

明珠愣了愣，道：“因为您方才救了我，我觉得您肯定是位好神仙，所以......”

玉清风又看向她，眼神清明：“子欲观花，则以花为善，以草为恶。又岂知，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恶之分。”

明珠似懂非懂地点头。

玉清风思忖片刻，觉得不宜再讨论这些，还是得找个理由带她离开这里。他转念一想，问道：“你说我厉害，那你自己想过变厉害吗？”

“啊？我？”明珠有些不明所以，“怎......怎么变？”

“修习术法，得道成仙。”

明珠登时愣住。虽说她曾在话本上看过凡人拜入仙门修炼成仙的故事，可这种事情离她太过遥远，她怎么敢想呢？于是挠着头赧然道：“我应该不是那块料吧......我连武功都不会，学东西也很慢。而且，我听说想成为这些门派弟子是需要学费的，我......我没有钱。”

玉清风轻声道：“无需学费，也无谓天资。只要你愿意，我来教你。”

这是在做梦吗？

就在一天前，她还在为一株夜幽草而难过，担心自己未来几个月的生计问题。几个时辰前，她在被一个异装癖魔族男人追杀，觉得自己恐怕要小命不保。眼下，忽然从天而降一位翩翩仙人，还是大名鼎鼎的仙门掌门，不仅救她于魔族之口，还欲教她修仙之术。

“真的吗？”明珠不敢相信。

“嗯。”玉清风点头。

明珠当即激动地又要跪下去，被玉清风一个术法给阻止：“你不要再跪了。”

“可是，”明珠疑惑道，“清风上仙既愿意教习我仙术，岂非要收我为徒？作为徒弟，拜见师父不是理所应当吗？”

师徒？玉清风顿了顿，道：“此事以后再说。”

明珠茫然地点点头，随即又笑开了脸，大声道：“那......我愿意！”

看见少女脸上的笑，方才思虑的事终于尘埃落定，玉清风也跟着轻轻笑了。那笑容如羽毛般轻盈，挠得明珠的心好似跟着痒了起来。

“清风上仙，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少女一脸的天真直率。玉清风别过了脸，少顷，起身道：“那我们走吧。”

明珠惊讶：“去哪里？”

“崇吾山。”

她立即反应过来，既要修习仙法，自然得离开这里了。她看了一眼院子里的铃铛，问：“如何去？”

玉清风道：“御剑，我带着你。”

那便不能带着铃铛了。明珠想了想说：“可否容我再待一天？我想安顿一下我的小毛驴。还有，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我想去祭拜一下爹娘。”

玉清风点点头。方才确实有些太过心急。

“明日未时，我来接你。”说罢，飞身出了屋。明珠追出去时，早已不见了踪影。

当晚，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兴奋得难以入眠。

魅魔......崇吾山......清风上仙......修习仙法......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明珠心里依然有一种难以言状的不真实感。明日未时，清风上仙真的会来吗？她不禁怀疑方才的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自己只是刚从市集回来，睡了一觉而已，甚至连黑水镇都未曾去过。心神不定中，她起身来到堂屋，又见桌上剩着半碗茶水，提醒着她方才确实有人来过。

她拿起那副被她取下来的画像看了一眼，又赶紧合上了。

相差太远，实在不忍直视。

“子欲观花，则以花为善，以草为恶。又岂知，天地生意，花草一般，何曾有善恶之分。”——出自王阳明《传习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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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神仙掌下护明珠（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