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乌 第2章 神仙掌下护明珠（二）

说书人斜睨着她道：“你个小女娃娃懂什么。离女手段非常，那小散仙自是无力反抗才会如此。”

明珠：“可您说，离女是因那散仙以己为饵才入了诛魔阵，这不证明了离女对他是有感情的吗？又怎会对他使用手段？”

说书人哼了一声：“魔族之辈狡猾无比，又自视甚高，想来是没把天界放在眼里，便轻易入了局。”

明珠沉吟片刻，又道：“可您也说，璇乌用自己的血肉设下了结界，临死时加深结界更是护了族人百年，倒也不像是无恶不作之辈。”

说书人醒木一拍，大喝一声：“黄毛丫头，满口胡言乱语！难道你见过魔族不成？”

明珠当然没有见过魔族，不过，她曾见过一只受伤的小兔妖，是阿爹从山上捡回来的。当时本想杀了它炖肉吃，明珠觉得它可怜，便拦了下来并悉心照料。那兔妖好得差不多后便偷偷跑掉了。可从此之后，明珠家院子里时不时的就会出现几根胡萝卜，上面还有兔子的牙印。明珠爹说，这是那小兔妖在报明珠救命之恩呢。

所以在她眼里，妖族并不可怕。人们不是常说，妖魔妖魔。妖既如此，那魔不也一样吗？

于是，在听到说书人的质问后，明珠也不恼怒，只是摇了摇头，一脸天真地问他：“大叔，那您见过吗？”

“你......”说书人被她这话噎住，倒不知说什么好了。

一旁有人说道：“现在哪儿还能见着魔族啊，都困在结界里自生自灭了。”

又有人说：“倒并非全然见不着，还有一些潜藏在结界之外的。听说前不久，海月宫还抓到两个魔族之人。”

馄饨店老板把馄饨放到明珠面前，听到众人的话，也搭了一句腔：“是啊是啊。早先不就有传言，说黑水镇里就有一些魔族伪装成凡人吗？”

周围人叽叽喳喳又议论开来。说书人看了明珠一眼，突然问道：“你这丫头方才口口声声为魔族说话，不会就是魔族变的吧？”

此话一出，众人惊骇，都赶忙离明珠远了一些。

明珠此刻倒真恼了。她不过说了几句话，却无端端被扣了个屎盆子过来，于是“噌”地站了起来，神色也变得冷峻：“我不是魔族，也不知他们是否真正十恶不赦。我只知道，我阿爹阿娘与人为善，却被山贼残忍杀害！同样身为凡人，尚且有好有坏，何况其他种族！”

明珠说完这番话，眼眶已然泛红，但仍死死握着拳头，强忍着不让自己掉泪。

其他人见她言辞激烈，都愣住了，却还是不敢上前。这时，一个花白头发的老者杵着拐杖走了过来，说道：“哎哟，这不是宋又堂家的明珠丫头吗？什么魔族不魔族的，你们这么多人，怎么还欺负起一个小姑娘来了。”

明珠看见他，红着眼叫了一声：“贺爷爷......”原来是在镇上私塾教书的贺老先生。明珠爹在时，也在他门下上过几年学。

“原来是明珠啊！”

“那怎么可能是魔族，我们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女娃娃年纪小，不懂事，你就别和她计较了！”

人群里也有人认出她来，开始七嘴八舌解围。说书人见状，朝贺老先生揖了个礼，见明珠依然梗着个脖子看着他，哼了一声拂袖离去了。

待众人都散去，贺老先生问她：“丫头，来镇上有何事啊？”

明珠说：“采了株夜幽草，原是要去百草堂的。因肚子饿了，便先在这吃碗馄饨再走。”

贺先生露出担忧的神色：“可是生活上有什么困难？”

明珠连连摆手：“没有没有，我现在采药卖钱，不缺银子，贺爷爷放心吧。等我这株夜幽草卖出去，能赚一大笔呢。”

贺先生笑道：“那就好。不过，你现在一个人住，也得注意安全啊。晚上就别出去摘草药了，听见了吗？”

明珠乖巧地点头。虽然她知道自己还是会去，但心里对贺老先生的关心很是感动。

这世上，还是好人更多，不是吗？

送走贺老先生，明珠重新坐了下来，碗里的馄饨已经凉透了。经过方才的事儿，她早已没了胃口，扒拉了几口便放下筷子，往百草堂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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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只能卖五两银子了？”明珠不可置信道。

百草堂的陈老板指了指旁边一筐子的夜幽草道：“丫头，真不骗你。如今有人专门培育夜幽草，价格早已不比当年了。”

这对明珠来说简直如晴天霹雳。她本就靠卖点草药为生，平日里采的那些普通药草卖了之后也就勉强够她填饱肚子。本来还指望着大赚一笔，这样一年的花销都有了。现下，恐怕连吃饭都是个问题。

陈老板见她垂头丧气，有些不忍道：“你要是还想卖，我可以再多给你一两银子。实在不行，你只有去黑水镇看看了。那儿也许能多卖点儿钱。”

“黑水镇？”明珠迟疑了。除了方才馄饨店老板提起，她幼时也曾听说过这个地方。那是位于幻海边的一个小镇。因过了幻海便是魔族地界，所以一般很少有人敢前往。一些比较稀缺的东西，便能卖出高一点的价钱。

明珠家距离黑水镇大约六十多公里，若要去的话，便只有明日了。

“丫头啊，我劝你还是卖给我吧，你一个女娃娃就别往那里跑了。”陈老板见明珠似有些犹豫，便劝说道。

明珠沉默了一会儿，将夜幽草又包了起来：“谢谢陈老板，我再考虑考虑。”

明珠回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出门时有多开心，回家时就有多沮丧。她给铃铛喂了口吃的，不解衣带便上了床。

黑水镇......我要去吗？会不会遇到魔族？他们真的很可怕吗？

明珠心里犹豫不决，脑海里一直重复着那说书人的话。直到夜深，依然在床上翻来覆去，时不时唉声叹气一下。又想起阿爹阿娘，白日里忍住的眼泪便扑簌簌地滚了下来。

不知何时，一只小百灵鸟飞了进来，落在床榻前的桌子上，正定定地看着她。

“啾啾，过来。”明珠唤它，小百灵竟听话地飞到了她的手上。

“你也睡不着吗？”她轻抚着百灵鸟头上的羽毛问道。百灵鸟安静地卧在她手中，瞪着黑漆漆的眼睛继续看她。明珠打了一个哈欠，突然睡意来袭。不一会儿，便沉沉睡过去了。

早晨醒来时，百灵鸟已经飞走了。明珠用完早饭，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前往黑水镇。

反正只是去卖个东西，速去速回，能有啥事儿？况且黑水镇总归还是凡人住的镇子，就算混有魔族，想来也不会轻易露面。我就不信我这么倒霉，昨天刚说完今天就能碰上。

明珠给自己找好了理由。出门前，她对着画像上的神仙拜了又拜：“神仙大人，虽然我也不想老是麻烦您，但还是希望您能保佑我此行顺利。拜托拜托啦！”

揣上一把镰刀护身，明珠骑着铃铛出了门。

临近黑水镇，不知为何，她的心里却打起鼓来。刚到镇子门口，铃铛便哼唧着不敢往里走了。

“铃铛，怎么了？”明珠从它身上下来，往镇子里瞅了瞅，见有三五人影在街道上穿行，气氛却颇为诡异。

明珠咽了咽口水。来都来了......

她扯着铃铛脖子上的套绳往里走，铃铛却说什么也不肯进去。

“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吧。”没办法，明珠把它拴在了镇口的一棵树上，定了定神，迈步进了黑水镇。

街上寂若无人。偶有一两人与她擦身而过，却都神情呆滞，好似失了魂的模样。明珠心下忐忑起来，觉得此地不宜久留。

好不容易看到一家药铺，她赶紧跑上前问柜台后的老板：“老板，你这里收草药吗？”

那老板本来背对着她，听到声音，如提线木偶般缓慢地转了过来。他脸色惨白，一双眼空洞无物，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么？”

明珠吓地一下子后退了好几步。

这些人不对劲！

她不敢再做停留，拔腿便往镇子外跑。刚跑了两三丈的距离，前方突然出现一打着油纸伞的红衣人。他的脸被伞面遮住，裙摆散在地上，艳得仿佛浸了血。

明珠不由自主地开始往后退。

“小姑娘，你要去哪里呀？”听声音是个女人。她一边问，一边姿态婀娜地向明珠走来。

这是人是鬼啊？

明珠哆哆嗦嗦地继续往后，随即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跑去。一阵阴风疾速从身后掠至身前，脖颈上传来阵阵凉意，冷地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低头一看，一双染着红指甲的手已经勾住了她的脖子。

“跑什么呀？”

红衣女人从身后缠住她，露出了藏在伞下的脸。明珠大着胆子侧脸一看，却差点吓晕过去！

这哪是女人！分明是一个满脸疮疤、长满赘疣的男人！他脸色煞白，笑得鬼气森森，唇上的胭脂却比血还红！

撞鬼了，一定是撞鬼了!

明珠抖得如筛糠一般，任凭红衣男人的长指甲在她脖子上划拉着。他带着诡异的笑凑到她耳边，如同在戏耍到手的猎物。

突然，他好像嗅到了什么：“你身上怎么会有......固魂珠的味道？”

明珠的心早已提到了嗓子眼儿，僵硬着不敢动：“什......什么珠？我叫宋......宋明珠。姐......哥哥，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摸向自己腰间的镰刀。

“呵呵呵呵......”男人发出阴恻恻的笑声，“这么好的东西，我怎么会认错呢？”他边说边移到了明珠身前，尖锐的指甲从她的脖子向下滑动，停在了胸口处，“哦......在这儿呢。”

明珠趁机将镰刀往他的脸上狠扎了下去！

红衣男人受了攻击，低吼一声放开了她，明珠转身就跑。可没过多久，那尖锐刺耳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回荡在空旷的街道上。声音已近至脑后，却瞬间安静了下来。

明珠不敢停下，胆战心惊地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男人黑洞洞的眼睛！他如鬼魅般跟在明珠后面，头上还插着那把镰刀，血流了一脸，映衬着他的笑愈加诡异！

“神仙大人救命啊！”

明珠吓得彻底哭出声来，下意识地便喊出了口，却脚下一软摔了个狗啃屎，随即就被红衣男人提溜在了手里。

“神仙大人？呵呵......今天就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你的命。”他森森然笑着，把手再次放在了明珠胸口，“来，让我好好开肠破肚检查一番，看看你的身体里到底藏着什么宝贝。”

“不要啊！”明珠拼命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就在男人的手快要插.进她的胸膛时，一柄玉色的剑突然飞了过来，瞬间击穿男人的头颅，连带着他的身子也跟着飞了出去。

明珠跌落在地，被一个白色身影接在了怀里。

她抬起头，目光撞进了一双深黑色眼眸中。眼眸主人额发微乱，微微喘息，似有些懊恼之色。

明珠情不自禁出声：“神......神仙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