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婆,这金钗是我娘留给我的。”馥香道。
“敢问公主,娘娘的闺名是?”阿婆道。
“我母妃名唤萧语。”馥香道。
阿婆震惊无比,双手都在发抖,眼泪流了出来,“语儿,真的是语儿。”
馥香疑惑。“公主是语儿的孩子。”阿婆哭着又笑道,“难怪,难怪。”
“阿婆?”馥香不解。
“你母妃萧语,本是老婆子的徒儿,她的绣工可是老婆子手把手教的,那年宫中选绣女,语儿得我真传,很快就被选上了,可是进宫后,头俩年她还经常给家里寄些东西,可后面,却在没了消息。”
“这枚金钗原本只是一个,后来我怀了丫丫的娘,语儿自己便将金钗拆了,做成了俩枚,说是她一个,丫丫她娘一个。”
说到她母妃,馥香眼里的泪再是憋不住了,“母妃她……”原来如此。
从阿婆口中,馥香得知。她母妃萧语本是阿婆的徒儿,她母妃为了赚银子,便参选了绣女。本来以为度过五年绣女之期,母妃便能出宫嫁给当时阿婆的儿子,可是她父皇醉酒,强了她母妃,母妃觉得无颜面对阿婆,就将自己所有的积蓄送到了阿婆家从此断了与阿婆家的联系。
“是我们对不起语儿。”阿婆潸然泪下,自责不已,若不是当初她怀了丫丫的娘,急需银钱补药,语儿也不会瞒着她进宫赚取银子。
馥香摇了摇头,“不是的。”母妃说过她最对不起的就是阿婆,辜负了阿婆苦心教她的绣工。
叶棠年站在一旁,牵着丫丫出去了,他也无能为力。
“公主,你是个好孩子,是他们,太坏了。”阿婆摸了摸馥香的脸,“像,像语儿。”
俩人又说了许久的话,阿婆的声音也越来越无力,“公主,丫丫往后若是惹你不欢,你,尽管说教……丫丫…”阿婆握着馥香的手逐渐松弛,落下床边,闭上了眼睛。
“阿婆!”馥香哭的泣不成声,为什么,她才拥有亲人,就要失去,为什么!“阿婆…”
床上的人身体愈发冰冷僵硬,馥香靠在床边,双目无神。
最后还是叶棠年进来,将阿婆的白事摆起来。
灵堂中。馥香披麻戴孝,眼睛干涩红肿,一张一张的往火盆里放着纸钱。
叶棠年腰间的腰带也变成了白布,丫丫也穿着孝衣,他摸了摸丫丫的头,“去吧。”
丫丫嗯了一声,走进灵堂,跪在馥香旁边,“姐姐。”一声,馥香没应。
“姐姐。”丫丫带着哭腔,拉了拉馥香的衣袖。
馥香这才侧眸看了过来,嘶哑的声音中还带着温柔与关心,“姐姐在。”
丫丫借机抱住馥香,哭着声道,“姐姐,丫丫会一直陪着姐姐的,姐姐不要丢下丫丫好不好,棠年哥哥说,阿婆变成星星了,可是星星好远,丫丫摸不到,也看不到阿婆。”
馥香抱着丫丫,俩人相互依偎,“丫丫乖,姐姐不会丢下丫丫的。”轻拍着丫丫的背,安慰着丫丫同样安慰着自己。
叶棠年见姐妹俩安好,他也松了一口气。
阿婆的白事过后,街上的人也是议论了一段时间,有说好的却也有人说坏的。
可馥香不会在乎,毁誉由人,得失不论,是非在己,她何曾在意过世人的眼光。
这日,南离又来找馥香了,“听闻三妹为了一个婆子大办白事,还憔悴了身体,三妹,你到真像个菩萨了。”
馥香没有理会南离,继续教着丫丫识字,“丫丫,这个念什么?”
丫丫道,“这是姐姐昨日教的,丫丫记得。这是狗。”
馥香道,“丫丫,这狗啊,其实也分好坏的,就比如会叫的狗不咬,会咬的狗不叫,一条好狗呢,他顶多就朝你嚷几句,那坏狗可就不一样了,见人就咬,简直就是疯狗,若是哪天丫丫遇到坏狗了,丫丫不要怕,旁边有什么就拿什么,若是那坏狗敢欺负,你就打回去。”
南离挑了挑眉,这是指桑骂槐呢?
“嗯嗯。”丫丫点了点头。
“三妹,你这么教孩子有些不妥吧。”南离淡淡道。
“丫丫,这个字念什么?”馥香继续无视南离,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大大的人字。
丫丫道,“这是人字,阿婆教过。”
“丫丫,你知道为什么人字会是这样的吗?”馥香道。
丫丫想了想,不知道,摇了摇头。
馥香道,“人,一撇一捺。”馥香说着便拿着笔在纸上写一个人字,“相互扶持,相互支撑。分开来,则会分别倒地,归于尘土。”她又在纸上写了一个没有合在一起的人字。
放下笔,蹲下身子,对丫丫道,“丫丫,人分很多种,现在你还小,不知道这世间会有什么样的人,你要答应姐姐。”馥香指了指南离,“像那个人,就是坏人,你不要理这种坏人,坏人比坏狗还要坏,知道吗?”
丫丫侧头看了一眼南离,点了点头。
南离咬牙切齿,怒瞪馥香,馥香给了他个白眼。俩人暗着明着又开始较劲。
雪好不容易停了,叶棠年便在院子里练剑,他许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刚拿上剑的时候险些没拿稳,如今他的眼睛痊愈了,也是时候离开这里了。
一剑横扫,剑气打在旁边的树枝上,树枝上的白雪因为震动落在地上。
他擦了擦长剑,将剑放到剑鞘里,打算去和馥香告别,但他转身后,看到了门口处,有一道身影,是他,日思夜想的那道身影。
手里的长剑铿锵落地,眼睛也红了起来,泪光闪烁,他欢喜跑向那道身影,“七郎!”紧紧抱住了站在门口的七。
七是跟着南离一起来的,他也不知道怎的,自己走着走着就来到了这里,看见了他灵动挥剑的身影,与梦中重合,抬起的手也不知该不该抱他。
“七郎,真的是你。”叶棠年抱着七,靠在七的膛前,那久违的心跳,是他的七郎,他爱的七郎。
“七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叶棠年松开七,捧着七的脸,踮起脚,就吻在七的唇上。
七先是愣了一下,那犹豫在空的手,还是抱住了叶棠年,他的身体似乎不受他的控制,面前这个人仿佛在他的灵魂深处,他所做的一切,都来自他的灵魂。
半睁开眼睛,看着与自己拥吻的叶棠年,他在做什么?他想推开,可是又舍不得,且无比眷恋,仿佛想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
脑海中,闪过一些模糊的记忆碎片,他只觉得疼痛难忍,不得不推开叶棠年。
叶棠年被推的莫名其妙,“七郎,你怎么了?”他见七捂着头,担忧上前去扶七,却再一次被七推开。
“滚,滚,滚!”七捂着头,一双黑眸充满了血丝,他转身离开了。
叶棠年还没从震惊中回神,七郎。逐渐远去的背影,叶棠年起身,追了上去,“七郎!”
等他追到的时候,七已经上了南离的马车,远远走了,“七郎!”他追逐着马车,那马车离他越来越远。
他整个人仿佛被抽了灵魂,无力的跪在地上。七郎,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丢下我,是在怪我没有早早来寻你吗,七郎,你不要丢下我。
身旁的百姓也纷纷围了过来,指着他,他将人隔绝在外,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中,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