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马车绊上了一颗石子,马车颠簸起来,他撑着头,瞬间就倒了下去,不偏不倚地倒在了叶棠年的双腿上。
叶棠年整个人都绷紧了,他想推开玄策,但看到玄策那疲惫的神情,又有些于心不忍。
新皇年幼,什么事都要靠他这位摄政王扛着。他与玄策之间虽然有着不共戴天之仇,但又不得不承认,玄策确实是一个好摄政王。
玄策清正廉洁,一心为靖远谋福祉,有玄策在,他国不敢轻易来犯。只是玄策性情飘忽,百姓多畏惧,少敬畏。有这样一个人,实乃国家之幸,然其所作一切,不过是为己罪救赎罢了。
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方到,玄策将他送至叶府门口,便离去了。
望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叶棠年这才入府门,忽然发现身上还穿着玄策的氅衣,罢了,改日再还予他。
“殿下。”叶棠年一入叶府,叶琢便引他至书房,“可有寻到?”
叶棠年摇头,“我在王府并无下手之机,只能于那别庄探寻,然并无任何线索。”
“别庄?贼子竟带殿下去别庄了?”叶琢疑惑。
叶棠年点了点头,“别庄他不常去,那么重要的东西,肯定还是在王府,看来要另寻良机了。”他摸了摸氅衣仔细叠好。
叶琢心领神会,转而关心道:“殿下的毒?”
“无妨,已然痊愈。”叶棠年本想询问叶琢,那毒药是否会有后遗症,但是又害怕叶琢忧心,便索性不问了。
叶琢如释重负,“殿下下次万不可如此鲁莽,您的身体才是重中之重啊。”
叶棠年也吸取了教训,“事发突然,我亦是迫不得已,不过叶叔放心,我日后断不会再拿自己的身体儿戏。”哪怕报仇雪恨之事再艰难,那也要等到他身体无恙之时。
“如此便好。这些日子,殿下可要出门?还是继续隐藏?”叶琢道。
叶棠年摇了摇头,“藏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机会,倒不如直接敞开了做,我本就在绝境,就算玉石俱碎,我也要他得罪行公之于众。”
见叶棠年下定了决心,叶琢也定了定神,“臣遵命。”
玄策进宫,正在监督玄尚擎的功课,玄尚擎也认真得很,不敢有丝毫懈怠。
玄尚擎将做好的功课拿到玄策面前,玄策抬眸瞥了一眼,满意地点了点头。
玄尚擎这才松了口气,继续做下一个功课,他有着做不完的功课,谁让他是皇帝呢,这个皇帝他是一天都当不下去了。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的苦,都没有王叔的万分之一。
他身为一国之君,就算只有一日为君,那一日他都要对自己的子民负责,哪怕再苦再难,他都要保护好自己的子民。
若无王叔,恐怕他早已命丧黄泉,曝尸荒野,更无今日之帝王生活。
前朝余孽尚未清除殆尽,王叔既要护其周全,又要清查余孽,其劳累更甚于他。
是夜,玄尚擎完成课业。玄策亦离宫返府,沐浴更衣后,凝视案上堆叠的折子。直至夜深,桌案上的折子才处理完毕,他搁下毛笔,轻揉眉心。
脑海中浮现叶棠年为他揉眉心的情景,刚柔并济,远胜他自己。念及此处,他便出了门。再次现身时,人已在叶棠年的房内,叶棠年睡眠极浅,异常的风声令他瞬间惊醒,“王爷?”
玄策拖着疲惫的身躯,径直走到他的床边,“头疼,帮我揉揉。”
叶棠年微微一愣,玄策的脑袋已经伸过来了,靠在他的腿间,他也只能伸手给玄策揉脑袋,揉着揉着,玄策均匀的呼吸声传来,似乎睡着了。
看来今日他是累着了,不忍吵醒他,叶棠年轻轻将他放到床上,给他褪去鞋袜,他来时穿着就是一件睡袍,也不用解衣。
给他盖好被子,正要离开时,手腕就被拉住了,一个贴脸,他躺在了床上,被人紧紧抱着。
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他的心砰砰乱跳,“王爷?”
唤他没应,这人真睡还是假睡?他欲起身,奈何抱着他的手更紧了,“别走……。”
叶棠年沉默不语,任凭玄策搂着。没过多久,他自己也产生了倦意,眼皮开始上下打架,在玄策怀中沉沉睡去。
玄策立刻睁开了眼睛,凝视着怀中的人,原来他如此娇小,不由自主地,轻吻在那柔软的唇上。
他吻得极为谨慎,生怕惊醒怀中的人,然而时间一长却成了自讨苦吃,他松开叶棠年,抱着他合眼睡去。
次日清晨。叶棠年醒来,身旁果然不见了那人的身影,但被褥中似乎仍残留着他的余温,还有淡淡的龙涎香气息,证明昨晚玄策的确来过,这并非梦境,他真的与他同榻而眠。
不过都是男子倒也无妨,若是女子,那是绝对不行的。
这一觉,玄策睡得沉稳而踏实。到了皇宫,玄尚擎本就是善于察言观色之人,今日王叔心情愉悦,想来他的功课会有所减少。
昨日就不同了,他的王叔心情极差,以致让他的功课比以往都多了数倍不止,害得他晚膳都没吃,就困乏得睡着了。
王叔心情好,他也心情好,午膳都多吃了些。王叔每日监督他,午膳是和他一起用的,用完膳后,玄尚擎的功课没多久就完成了。
玄策准他玩耍半日,这可让玄尚擎高兴坏了,拉着李旺就跑去后花园放纸鸢了。玄策站在高楼看着缓缓升起的纸鸢,双手负于身后,转动着玉扳指。
玄策凝视片刻,便转身回府。回到王府,恰巧看到下人正在移植青竹,那青竹中似乎有他想见到的人。
他沉凝片刻,吩咐下人停止移植,将青竹送往叶府。
当叶棠年看着小半边靠墙的青竹,面露疑惑,“多谢王爷。”他向送青竹过来的领事抱拳行礼。
王府下人离去后,叶琢闻讯赶来,看着傲然挺立、郁郁葱葱的青竹,同样面露疑惑,“殿下,王爷此举何意?”
叶棠年走到青竹旁,伸手轻抚青竹叶,这似乎是别庄中竹林的青竹,可他为何要送自己青竹呢?“既已送来,便好生养着吧。”他想不明白,也不愿深思。
叶棠年唤来叶府下人,将青竹种在自己的院子里,那是他特意挑选的肥沃土地。如此上等的青竹,万不可辜负了。
他自幼便偏爱青竹,如此上等的青竹,实难让人不喜爱。
叶棠年看着下人将青竹种植好,他手提水桶,亲自浇水。别庄风景宜人,水土养人,只是不知这青竹能否在此存活,若是无法存活,岂不是辜负了它的出土再生。
想到此处,他下定决心,定要好好养护。
王府领事办妥事情后,便向玄策禀报。禀报完毕,人就离开了。
玄策抬眼望向自己院子空荡荡的那一片,那里本是要种青竹的,只是青竹已被送人。
“王爷。”格零走了进来,手中拿着一封信。
玄策拆开信封,展开信纸一看,眉头微皱,“一个不留。”
“是。”格零领命,退出房间。
玄策将信放在桌上,门口吹进一丝微风,微风将信吹起半页,隐约可见信封上写着“前朝逆党”四个字。
是夜,靖远国的一座小山村,一间破旧不堪的房屋内。
微弱的烛火在风中摇曳,逼仄破旧的房间里,横七竖八地躺着十几个大汉。他们衣衫褴褛,直接躺在铺着茅草的地板上,早已进入梦乡。
须臾之间,乌云滚滚,如墨般的黑云笼罩着天空,一道闪电划破天际,仿佛要将天空撕裂,紧接着传来阵阵轰鸣,雷声如战鼓,震耳欲聋。伴随着雷声,雨悄然落下。
沉睡的大汉们依旧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被雷声所扰。无数黑影在雨中穿梭,手中的利剑闪烁着寒光,透露出腾腾杀气。
房屋被黑影重重包围,雨越下越大。雷声震耳欲聋,房中的大汉们被惊醒。他们并非寻常之人,而是久经沙场的士兵,不约而同地察觉到周围弥漫着浓烈的杀气。
他们默默拿起抱着入眠的刀刃,为首的大汉挥手示意他们噤声,脚步沉稳,走到屋子的门口,窗口,为首的透过窗户,看着屋外,屋外雷声阵阵,大雨倾盆,没有任何人影。
就在他心生疑虑的时候,一道利箭,如闪电般疾驰而至,大汉瞪大双眼,他被一箭射穿了喉咙。
紧接着破烂的门就被无数名黑衣人踹开,一场杀戮,如暴风骤雨般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