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的第一个愿望——”
拖长语调,“我想要再也不会有一滴雨水触碰到我以及我的衣服,我的一切全都不会潮乎乎的。”
极度讨厌雨水。
游离者轻笑一声,果然如此。
“可以。”游离者学陈年没有起伏的说话方式,“你将要给我的是你对潮湿和干燥的感知力,我们双赢。”
陈年松了握着雨伞的手,任由游离者帮自己撑着,“谢谢。”
停顿几秒,她又补充道:“先生。”
游离者轻声的笑。
路灯暖黄色的光突然变得足够明亮,灰蒙蒙的感觉消失了,陈年猜测可能是游离者得到了他想得到的。
衣服潮湿憋闷的感觉消失了,陈年心里舒服了不少,嘴里开始莫名的哼起了一路上爸爸哼过的歌。
“哗啦啦啦啦下雨了,我们大家都在跑~”
“滴滴滴滴滴计程车,它们的生意是特别好~”
她只会这两句,就如同爸爸从来只哼这两句一样。
“你要跟我回家吗?”没有了潮湿的感觉,陈年一路走的非常顺利,老旧小区的声控灯持续时间很短,灯灭了,游离者依旧撑着伞站着,在室内。
“我可以吗?”游离者反问回去。
陈年思考了一会儿:“我妈妈能看见你吗?如果能,就不可以。”
瓦康拉德·威曼洛恩——游离者一声轻笑:“不会的。”
“只有你能看见我。”
“那就可以。”陈年把伞从游离者手中接过来,妥帖收好,开始三声并做一次的敲门。
门很长时间才开,母亲昏昏欲睡的看了一阵门外的她:“这么晚才回来啊?你钥匙呢?”
“……忘记带了。”陈年只回答了后半句,提着大黑伞挤进屋去。
母亲看见伞,莫名其妙的笑了:“你爸给你买的?之前那把呢?”
“嗯。”陈年把外穿的鞋踢远,换上拖鞋后,又不得不把他它们捡回来摆整齐,“那把坏了,伞撑断了好几根。”
“哦,”母亲又变的没什么兴趣,踩着拖鞋回房去了,“你早点睡。”
屋子里又小又拥挤,陈年把伞放进房间,自己拿着换洗衣服进了浴室。
出来的时候依然没有看到游离者。
不是说和我回家吗?
床上被褥潮湿的感觉果然消失了,经过这么多天的煎熬现在简直是一种享受。
目光无意识的落在那把黑色大伞上。
收伞之前游离者还在的,收完伞就不见了,是错觉吗?
陈年光着脚惦着走到伞边,奇异的发现上面居然一滴雨水也没有,看起来干燥如新。
“我以及我的衣服”。
游离者把其他物品也一并算进去了,挺好的。
门外传来妈妈走动的声音,陈年赶紧踮着脚跑回床上给自己盖好被子。
没一会儿,母亲果然进来了。
“伞放在屋里干什么,都是水。”
母亲是来拿伞的,想到游离者可能和伞有关,陈年赶紧出声:“妈妈,就放在这里吧,它上面没水。”
说完又赶紧缩回被子里,没有潮湿感的被窝舒服而不阻塞,她可以很舒心的窝在里面,把被子盖过脑袋,透着缝隙向外盯着妈妈手里的大伞。
“怎么没水?地上都一滩水了!”
她还是反驳了陈年的请求拿走了伞,还顺便把房间的门开到底,客厅的光线照进来,让这里不再是一个独立的空间。
啊。
一滩水了吗?分明没有水了啊。
白天已经很累,晚上又应付父亲,虽然这样想着,但陈年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或者说清醒着,看到了梦境。
梦的伊始是她卧在一汪泉水里,仿佛是一个溶洞,她在深处,头顶是一个透光的天窗。
周围是许多高大的石像。
“克莱恩!”有人声大声喊。
声音在溶洞里回响。
在叫谁?
“克莱恩!”那人又喊了一次,这次离得很近,陈年偏头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一个一身黑斗篷的男孩正站在泉水边上大喘着气,目光确是死死定在她身上,“你又睡在泉水里,大人不是叫你不要再碰这眼泉水了吗?”
陈年第一反应是疑惑,这人怎么仿佛和自己很熟的样子,第二反应才是名字和语言。
这个男孩说着她从来没听过的语言,但莫名的她居然能听懂。
什么时候有的语言天赋的?她明明连学了快十年的英语都几乎睁眼瞎,怎么突然对一个完全没听过的语言这么熟悉?
“你喊我……什么?”
陈年从泉水中站起来,拖着吸饱了水的白色睡裙往外蹚。
“克莱恩啊,你不是叫克莱恩·J·斯科蒂尔吗?”男孩一点没觉查她的异样,“编号1904位面来的,跟着游离者瓦康拉德·威曼洛恩大人来的,你不记得了?”
陈年没有听懂,却捕捉到了“游离者”的名字。
瓦康拉德·威曼洛恩。
这里不是梦境?
努力拧干裙子伤的水,白色的柔软的裙子就变得皱巴巴的。
陈年站在岸边回头望着这眼泉水。
风一吹,带来丝丝寒意。
她怎么会被刷在水里,明明说过最讨厌潮湿。
不过现在的感觉很特别,裙子虽然湿乎乎得贴在皮肤上,但是并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游离者……
这不是梦。
她把讨厌的对潮湿的感官交换出去了。
原来没有潮湿感官以后的水是这个样子的,好舒服。
“是的吧,”陈年点点头,低头看着自己光裸的脚,声音轻轻柔柔的,是她自己最渴望的、别人对她说话的方式,“我叫什么名字都可以。”
男孩看来是真的懒得深究她,催促道:“快跟我走,今天是哈来兰特邪神威曼洛恩最重要的仪式,所有的斯科蒂尔都需要参加,你虽然是新人,但是评级很高,得站在前排呢。”
“……好。”
根本意识不到事情重要性的陈年磨磨唧唧尽量选择光滑一点、干净一点的钟乳石踩,生怕让自己的脚受伤。
跟在别人身后走路的感觉大约就是这样,只需要看脚下的路,不需要分辨前途的曲折。
陈年一路低着头呀提着裙子,男孩催促一句就更慢一分,誓要将叛逆在不会接受后果制裁的时刻进行到底。
溶洞除了深处的一汪泉水,其它地方也都是湿乎乎的,不过没有长青苔,光着脚走路很舒服,只是有一点黑暗在,没有天窗的地方只有细微的灯光。
不过陈年没有看见灯在哪里。
却确定这一点点温柔的的光亮不来自溶洞之外。
“快一点,克莱恩,管理者大人要亲自见过所有斯科蒂尔,你是顺位第三名,你不去别人就没法按时完成任务了!”
陈年扫一眼比自己矮半个头的男孩,再一次默默放慢了脚步。
小孩子,没有自我介绍就直呼姐姐大名。
没礼貌。
她在心里想。
从前自己还小的时候,有一次试图用谐音梗和母亲的同事开玩笑,结果半句话都还没说完,只是刚刚念出那个人的名字,就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母亲厉声呵斥,她再想出声解释也一直被打断。
她明明没有恶意,可是想要表达的意思才刚到嘴边就被强行掐断。
所以她从那时懂得,年纪小的一方不可以直呼年纪大的一方大名,哪怕没有恶意也不可以。
或者说她的懂得不一定是对的,但好似不服气一般,许多年前受的委屈在很多年后的今天化作恶意,击中在一个无辜的男孩身上:“你比我小是不是?小朋友,你不可以直呼我的名字。”
“为什么?”男孩停下脚步,终于开始对陈年表现出疑惑,“名字取出来不就是为了让人喊的吗?”
“可是我比你大,你应该叫我姐姐,或者名字后面也应该加上姐姐这个称呼,不然我会觉得你很没有礼貌。”
温柔的声音,普通的话语,心里此时却充满恶意。陈年在跟自己的童年较劲。
“姐姐?”男孩看向陈年,“可是我们并没有姐弟之间的血缘亲情,我不能喊你姐姐,我应该喊你克莱恩,我们是平等的,克莱恩。”
我们是平等的。
平等?这是什么意思?
陈年念着两个熟悉的字音,却无法领略其中的意义。
她生来没有体会过真正的平等。
所以不能体会其中的含义。
陈年一瞬间愣在了原地,良久,才反应过来,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嗯”了声,提着裙子快步向洞口走去,不再理会男孩的追逐。
平等?
不可能。
做孩子的时候大人没有给过她平等,她也不会无缘无故给别人平等。
刚刚他说自己评级很高?
不论是做什么,这个坏人,她当定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陈年一路顺着路向前,一点眼神也不给身后一直用小碎步追逐她的男孩,竟也有惊无险的到了地方。
“克莱恩!”
“克莱恩!”
“这里!”
看见人群,陈年快跑几步挤到前沿去,果然,游离者在前面等着她呢。
“陈年。”第一个呼唤她真名的人。
“先生。”陈年应声。
游离者带着黑色的面具,但陈年就是觉得他笑了。
“怎么了?”
“不对。”游离者摇摇头,伸手摸了摸陈年的头,被陈年躲开。
陈年皱着眉头拍开他的手,梗着脖子显出几分刚被激化出来的犟:“怎么不对?”
“你应该叫我大人,你是我手下的祭品。”游离者很认真的用着陈年初见他时平静的口气缓缓道。
祭品。
好吧,也不是不行。
“之一。”游离者补充。
之一。
“你还有其它祭品?”
“别这样,陈年。”游离者听出她话中的意思,“你是最高等级的祭品。”
高级别祭品的好胜心……
“那就好。”
陈年不再理会他,松开手里半干的睡裙,目光扫向他身后的祭坛,熊熊大火比一旁堪比险山的城堡还要有势头。
“这是哈来兰特管理者的城堡,管理者,拥有位面造物主一般的能力。很巧的是,她与你一样曾经出生在编号1904位面……”
“不过现在的她不像那里的人了,你一会儿会见到她的。”
陈年第二次听见“编号1904位面”这个关键词了,位面,她懂这个词。
所以那个人也和自己一样来自太阳系。
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地球人呢?如果她成为第一个知道太阳系除地球以外还有别的星球有生命体的人……
想想就很有意思。
“她来了。”游离者推了一把她,“走进火里去,你不会死。”
陈年依照着做。
不会死啊,这对她来说不怎么重要,不过走向火中的过程她不大专心,余光偷偷沿着巨大城堡的观景台看过去。
上面的人张着能够将她自己包裹的巨大羽翼,在陈年走进火中的前一秒将自己包裹成一个茧。
胆小鬼哦~
居然是这样的人来当造物主。
这一瞬间,陈年想好了自己的第二个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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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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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造物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