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4.7文
引
我站在雨里望向她:讨厌灰色的雨、有洁癖、喜欢盯着被雨打湿的玻璃看。
她拥有最纯粹的**。
毫无顾忌,包括亲人与生命,她心中了无牵挂,有的,只有将她淹没的**。
她是一个不完整的人,却是一个绝佳的祭品。
我都快要爱上她了呢~
编号1904位面的绝佳生命体,陈年,将成为我接下来一段时间将要攻略的全部。
星历XXXXXXXX0269年阴月阴时阴刻。
我选定了我的祭品,我将成为下一任邪神。
她看起来有点烦躁,这代表她在渐渐感知我的存在,这是个好兆头。
她摔断了新的雨伞,好,一切都顺利的难以言喻。
她察觉到我了。
她的皱眉都如此美丽,我想我要爱上她了。
她坐在自行车上——1904位面人的一种交通工具——双腿垂在两侧,轻微的摇晃着。
她向我走来了。
我向她问好。
我猜她会被我吓到。
但没有。
她真是完美极了!
——瓦康拉德·威曼洛恩《摘星手记》
-
1、
春天的雨怎么也下不完,淅淅沥沥断断续续。
陈年趴在出租屋的飘窗上,脑袋叠在臂弯之间,两只眼睛圆溜溜黑漆漆的,盯着玻璃上雨滴的时候,像一把将要出鞘的短刀。
她讨厌雨,讨厌雨季湿乎乎返潮的地板和床单,讨厌一楼原本就被树丛挡住阳光的窗外更加阴暗潮湿,讨厌关不紧的窗户吹来夹杂着水汽的凉风。
“年年,”妈妈的呼喊声从厨房那边传来,“来吃早饭了。”
陈年踢开刚刚踩着的板凳,似是想要发泄,阴雨天令她格外烦躁。
还得应付母亲。她见不得自己烦躁和不开心的模样,会发火。
陈年也想发火,但她是孩子,她不行。这样只会招来母亲更高一层次的怒气,那样更烦,陈年比之,还是觉得在第一层怒火的时候憋住不说话或者一开始就装作很开心更有性价比。
“来啦妈妈~”她对“开心愉悦”这一命题的表演格外得心应手。
毫无破绽。
果然,妈妈没有任何发现,只顾对着今晨自己的手艺表现出各种满意,言语间都是“陈年能吃上她做的饭,一定是修了几辈子的福份,才有每天这么好吃的饭菜,每天这么开心的生活”一类的话。
面上笑嘻嘻,陈年心里全然冷意。
破小区建在半山腰上,去学校的路一路都是下坡,陈年紧紧攥着一把伞,手心微微发着冷汗。
她怕雨水,怕伞若是没有遮严实,会有一滴水,砸在她身体的任何部位,若是衣服还好,若是发间脖颈或是其他裸露的皮肤上……
突如其来的冰凉会让她忍不住瑟缩,竖起全身的寒毛。
这是身体自我防御的反应,会让陈年感到特别不舒服,严重时甚至会应激,或者引起躯体化发病。
可是这一切除了她自己没有人知道。
就像手上的雨伞,已经是陈年买的不知道第多少把,但它们都一模一样,以防妈妈发现她换了一把新的,说她浪费钱。
但她控制不住的暴力对待这些东西,又不得不依赖它们的保护。
雨滴经过梧桐树新鲜枝叶的过滤后变得很大,打在伞面上很响,像是要砸穿它一样。
陈年默默再攥紧了些,手心里的汗让伞杆变得滑腻。
不小心踩到一块松动的转,肮脏的泥水喷出来沾湿裤脚。
灰色的天、灰色的云、灰色的雨。
一切都很讨厌。
陈年低着头仔细观察地上的砖块,以免再次被脏水玷污皮鞋裤脚。
远远的听见学校打了预备铃,
陈年被迫加快速度往前跑,一路溅起无数灰色的水花。
连雨伞也在这样的奔跑下成了摆设,或者说——
是阻碍。
到了教室门口,她还是迟到了,在老师不悦的目光下低着头夹着尾巴进教室,找到自己的座位,不着痕迹的用力,狠狠的把伞摔在地上。
身上的衣服全是水珠,还不如一开始就没有它来的轻松。
“陈年,”班主任严厉的声音不放过任何一个迟到者,“早读的铃声已经响过三分钟了,你还好意思坐在那?”
星期五。
念在马上要周末的份上。
-
放学铃声响起,陈年没有像平常一样回家,而是跟零星几个同学一起在站台等公交。
父母离异两年,分居也有十几年,她每周五按离婚判决书规定需要去探望父亲。
说来奇怪的很,分居前爸爸对她不管不顾,甚至有的时候因为无意挡着了他要走的路,都不是说一声让让解决,而是上脚将她踹到摔倒,再从她身上跨过去的。
现在分居了,反而对她嘘寒问暖,加上口头关怀备至。
熟练地仿佛一直如此。
陈年都要产生错觉的时候,他又问:“现在在哪里上学啊?上几年级了?”
错觉就被打破了。
但敲开这扇门,三个小时的免费奴才还是能让她享受一会儿的。
窗外的雨还是淅淅沥沥个不停,新买的伞已经在早上摔断了两根伞撑,爸爸问她要不要出去逛商场,顺便重新买把新的伞。
陈年刚想摆手拒绝,一手拿着手机,余光瞥向窗外,今天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有人盯着她似的。
拒绝到一半半路撤回,陈年跟着爸爸去了商场,莫名其妙的,她总觉得商场也是灰蒙蒙的。
一路的行人都蒙着一层雾,好像都是灰灰的,连白炽灯照着也寻不出一丝一毫的亮色。
四处都透露着古怪。
她也与往常喜欢挑一些花里胡哨的亮色的,被影响到选了一把黑色的大伞。
看见爸爸付完钱她才后知后觉一般发现了不对劲。
不过撑起来能将她整个人罩住,很有安全感。
爸妈不对付,每周五回去晚了,或是在爸爸这里待的时间长了一点,手机消息就不断。
所以出了商场,陈年就要求爸爸推着自行车带她往回走,天渐渐黑的如罩在头顶的大黑伞。
霓虹灯也有些灰扑扑的,好像一直有人跟着她哇。
每一个路过的路人都模糊如虚影。
远处的绿化带后面站着一个人,穿着很奇怪,黑袍黑帽,还有与她相同的黑伞。
转瞬又不见了。
怎么回事,突然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陈年轻轻晃动着耷拉在自行车两边的腿。
路过一个桥洞的时候,绿化带里长满了黑绿色的八角金盘,爸爸开始唱起了他小时候的歌。
“亲爱的爸爸妈妈,
“你们好吗?
“现在工作很忙吧。
“身体好吗?
“我现在广州挺好的,
“爸爸妈妈不要太牵挂。
“虽然我很少写信,
“其实我很想家。
“……
“好了先写到这吧
“此致敬礼
“此致那个敬礼……”
爸爸轻轻哼唱着,天空似乎有更灰了一寸,陈年静悄悄的,再抬头,那个影子就消失不见了。
雨淅淅沥沥的越下越大了,爸爸又哼起了另一首歌:
“哗啦啦啦啦下雨了,
“我们大家都在跑。
“滴滴滴滴滴计程车,
“他们的生意是特别好~”
带着他那个年代特有的朦胧的欢快。
陈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朦胧”来形容“欢快”,但此时她认为周围的一切都是朦胧的,那其中大约也包括欢快。
陈年撑着新买的大黑伞,总觉得今天的自己陷入了一个别样的怪圈,举手投足都似曾相识,好像已经排练过一遍,而今天是正式表演。
“你好像那个大小姐一样,坐在车上还有人给你推。”爸爸突然开起玩笑来,重大病的身子佝偻着,没有从前那么高大了,开个玩笑,还没来得及笑出来,又低着头弯着腰咳嗽两声。
陈年觉得作为孩子是该照顾他一下,下来陪他一起走或选择坐在车后凳上让爸爸来骑。
但她就是没这么做,她天生缺失“孝亲敬长”这根筋儿,看见父亲咳嗽咳出了血丝,也只会做个冷眼旁观者。
她不是天生缺失“怜悯”,但现在的确是缺失了。
行程缓慢而平稳的前进着,爸爸时不时哼一首他那时候的老歌,他们走在霓虹灯之外,树影摇曳的地方,两颗脑袋想着不同的事情。
直到在学校门口站定。
接近午夜十一点半的时候了,陈年不想让爸爸知道她和妈妈住在哪里,于是撒谎说是学校对面的小区。
她撑着黑伞,向佝偻脊背的父亲挥手,心里希望他一会儿不要看着自己的背影,她还要从后门溜出去呢。
“再见,爸爸。”陈年说话没有什么起伏。
“快回去吧!”爸爸挥一挥手,很洒脱似的,“我在这看着你,看不见了就走。”
陈年在心里皱了皱眉,面上还是说好。
不过太晚了,路灯许多都熄灭了,看着就看着,她总有办法溜出他的视线。
可是今天不太一样,陈年转弯的时候,撞见一个人。
黑色西服白衬衫,加黑色风衣外套,电视里才会见得上位者的装扮,就冲撞在这不起眼的老小区里。
陈年第一反应他是故意的。今天一天的灰色都与这个人所给的一模一样。
特别是,前面马上要到后门了,他站在陈年前面,没有挡住她的路灯光线,也没有影子。
“你是谁?”陈年攥紧雨伞,生怕自己因为紧张让雨伞偏移淋着雨。
没有害怕,反而很兴奋。
游离者上前,伸手想触碰陈年的雨伞:“我帮你撑着吧,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陈年松了手,他贴过来的时候又一股凉气,但没有潮湿的感觉,于是她没有抗拒。
“我叫瓦康拉德·威曼洛恩,来自编号0054位面。”
“你在进行星际环游?”陈年多了点好奇,“像小王子一样。”
雨打在伞面上,没有一滴与陈年有缘分,于是陈年很愿意与这个外来人员共撑一把伞。
“小王子?”他并不知道编号1904位面的书籍,“不,我不是在进行星际环游,我有任务,就是找到你。”
“找到我?”陈年不解。
“你是特殊的,小姐。”他说,“你可以叫我游离者,或者先生。”
“我是特殊的?”对他的话,陈年越发不解,“哪里特殊。”
“唔……”他一番思考,“你见到我没有抗拒,也没有害怕,这就是特别。”
“哦。仅仅只是因为这样?那你怎么提前知道你要找的是我?”陈年反问他。
“当然不止因为如此,还有一个最重要的一点,我猜你能猜得到——
“我的一部分来自于你**的衍生。”
“我们天生契合。”
“我可以实现你的一切**,当然,我也会从你身上拿到我想要的东西,帮助我真正成为一个独立的生命。”
“你要的我都有?”
很完美的问句。瓦康拉德·威曼洛恩在心里为她绝对的**感到兴奋,她没有在意自己将给出什么,比如问“你要什么?”,而是问“你要的我都有?”。
**高于一切的语言表现。
很完美。
“对,”游离者肯定她的回答,“你都交付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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