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芷喘着气跑完岱宗石阶的时候,发现大门紧闭连个看守都没有。她面色一敛,朝寒冰寒夜一左一右比了下手,纵身一跃自己先跳进了山庄。
齐荏苒挡在白白净净的瘦高书生前,对着武刀弄剑的一群横生之徒毫不畏惧。
“哎呀呀呀,还被女人护在身后。”当先一人拍着手,鄙夷的瞥着书生。“九哥,挺出息呀!软饭这么好吃啊?”
荏苒冷笑一声,背后握着那人手腕的手掌微微用力已作安抚。“谢家这么不管不顾破门而入,是笃定了兄长今夜不归,欺负我山庄无人?”
明月之下,讥讽愈发清晰。“小人行径,欺软怕硬。”
“哦?”谢子宖似是听了个滑稽的笑话,他握住腰间剑鞘,很是不屑的望着三两仆人保护圈中的两位。“就是他齐昊天在,也不是我的对手。”
这话极其狂妄,岱宗这厢有个直接被惊的晃了大刀。
谢子庾叹口气,开口是与本人一致的温文尔雅。“十五弟,你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呀?”
“呵——”谢子宖一声冷呵,“我可不会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而且……”他凛了老九一眼,很是嫌恶,“我也没有假清高重心机的小娘。”
谢子庾的脸刷一下惨白,若非有荏苒拉着,怕是要后仰过去。“没事。”他扯出个极其惨淡的笑,缓了缓呼吸。“她已六根俱净,你又何必揪着不放。”
齐荏苒第一次听他说起母亲,可再云淡风轻的语气也掩不住骨肉相连的悲痛。看那清瘦的苍白面容,她的心口传来一阵阵的揪痛。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谢子宖一手叉着腰,一手晃着剑穗。“只要你写一份脱离谢家的文书,再保证永不入晋安。我们,也不会计较旧事的。”
“呦,好大的口气!”屋顶上,逆光下,有道放荡不羁,斜倚着顶梁的纤长身影。
众人寻声望去,那人正一跃而下。齐荏苒欢喜的上前两步,松开了一直握着的手。“辛芷!”
辛芷举起右手,同身后荏苒挑了挑眉梢。那模样,风流又多情。
谢子庾有些空落的自己握紧手腕,抬头便瞥见荏苒在辛芷身旁灿烂的笑。
“辛芷?”谢子宖喃喃。他由上至下从脚到头审视了辛芷两遍,视线落在她腰间。
辛芷顺着视线低头,摸了摸腰际。那个……来的匆忙,她玉牌没有带。都怪韩允,非要她装淑女,把牌子都给收去了。
“你就是四海第一?”
嘿,听那藐视的语气!
辛芷招了招手,像耐着性子教育小孩子般。“小子,人呢,还是不要太傲,容易跌的太深。”
谢子宖执剑出鞘,尖端直指谢子庾。“我今天就要带他走,看谁敢拦!”
许是他率人攻入山庄的动静太大,荏苒这边竟无一人应声。
“小心。”齐荏苒贴在辛芷身侧,悄声提醒,“他剑上有毒。”
纯郁的灵力注入剑身,一股股绿色幽雾蔓延开来。众人后退的同时,不免担心那毒气以及剑尖共同对准的辛芷。
咫尺之间,辛芷微微翘起嘴角,邪魅又桀骜。谢子宖变了脸,剑却动不得分毫。
“你年龄小,可不代表没人教。”笑意渐渐敛回原处,戏谑的眸子一瞬冷厉。“谢家谁给你的胆子,拿剑指着我!”
一声强烈的撞击声,谢子宖被甩至一丈以外。他忍下胸中血腥,凶狠得盯着一步未动的辛芷。
“这次只是个警告,下次……”她又恢复了玩世不恭的模样,“就帮你废了不中用的武学吧。”
辛芷拍拍手,拍拍衣衫,好像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所以呀,以后都要避着我走。我可不是每次都不计较的。”
翌日一早,岱宗山庄便迎来了赔罪的客人。哦,就是昨夜灰溜溜撤走的侵略者。
那厢辛芷住在会武时留给她和长明的院子,因为晚睡,这会儿还没动静。
寒冰倚在门口,看到遥遥走来的一簇,直起身握紧双剑剑柄。
最前面的那个人,束着个青玉琉璃冠,一身淡蓝色长衫,腰间镶着翠玉,气质不凡。
“请留步。”寒冰一手执剑,作阻拦姿态。
谢子寅笑了笑,恭恭敬敬的作了个平揖,朝院内高声朗道:“谢家谢子寅,特来拜见辛四姑娘。”
双剑出鞘,寒冰一副干架气势。辛芷已嫁韩家一载,这个谢子寅竟还姑娘相称!“速速离去!”
谢子寅挑眉一笑,用指尖缓缓移开利剑。“你做不了里面那位的主,还是收起来比较好。”
吱呀一声,院门从里面打开,寒夜望着谢子寅,呵呵陪笑。“这位公子,我们夫人还在睡着。有什么事儿,您还是晚些再说。这要是扰了清梦,谁都担待不了。”
谢子寅低头浅笑,可那上勾的唇角,怎么看怎么阴险。“既然四姑娘要睡,那我就在院里等着,既不打扰妹妹,也省的你们落了怠慢的名声。”
此话落地,他身形一变,也不知从哪儿取了两把月儿弯刀,一柄抵押寒冰的剑,一柄探向寒夜的喉。
寒夜下意识身朝后撤,寒冰也被接踵而至的谢家牵绊住。谢子寅趁机闪进门,丢出一月儿,直朝寒夜左胸。
速度太快,寒夜根本来不及拔刀,眼看危急,忽觉耳边风过。“铛”一声响,凌波抵着月钩贴着谢子寅面颊,镶进了院角的树干。
“谢大公子好大的排场,在我的院子里动粗。”
人未至,灵力却先压制。谢子寅敛身正色道了声扰。“扰了姑娘休息,实在是子寅的过错。这里,先向您赔声不是。”
他朝后摆手,立刻有四名抬着两箱珍宝摆上。“这是谢某小小敬意,也算是迟来的婚贺之礼。”
屋内传来一声轻笑。“伤我的人,就拿这个抵?”
“当然不是。”谢子寅拱手时暗暗用鱼线扯了扯弯刀,发现纹丝不动。不过他面上无事,依旧客套。“只要姑娘应允,就算让子寅上山下海,都在所不辞。”
这话极其暧昧,寒冰寒夜气的都开始调整呼吸。
“哦?”
凌波离开树干,绕着谢子寅转了两圈,回到门旁立着。也是此刻,门被人从里面踢开。辛芷一身白衣,豪杰英气。“那还是拿回去吧,我不应允。”
也是门开的那刻,谢子寅感到手指一松,鱼线断裂,月儿弯刀依旧牢牢镶在树上。
“这件事,姑娘确定不在屋内说?”
邪魅的语气自一个男人口中传出,还偏偏不让人觉得违和。这个谢子寅,真像一头挑衅的毒蛇。
“寒冰、寒夜。”辛芷抬手转过身,院门在寒冰眼前关闭。“接客。”
寒冰在院内巡卫,寒夜给屋里的谢子寅端上茶水。门窗大开,辛芷坐在椅子上还能瞧见两箱珍宝。
“辛四姑娘这里的茶水甘甜爽口,甚是好喝。”
没话找话。辛芷瞧都不瞧他,斜靠着椅背很是敷衍的回:“哦,那你多喝点。”
谢子寅将茶盏放下,依旧秉着虚伪的笑。“岱宗齐家承办四海会武这么多年,顺遂无阻。玄灵每年都是第一,连在这里的居所都是顶级闲适。”
他抬起眼帘,与辛芷四目相对,再次勾起嘴角。“我好像有些明白了。”
辛芷微微蹙眉。这是岱宗山庄背后有她作祟的意思。
刹那间她心思百转:岱宗依附韩家,还没几个人知晓。而谢子寅今天能带着人闹她的院落,必定有齐昊天这个庄主的默许。
“这与谢公子没什么关系吧?”
辛芷防备又不悦的语气,令谢子寅愉悦挑眉。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他神秘一笑,身体前倾,撇了眼寒夜,像要说悄悄话般。“辛姑娘不知道,我的母亲姓苏。”
寒夜忙看向辛芷,果见她面上有一瞬的愕然。
不过很快,辛芷就恢复了正常。她似是无奈又似是了然的笑了笑,抬起手臂搭在扶手上,两指点了点太阳穴。“果然是调查过我,都知道从哪儿入手。”
寒夜不着痕迹得往辛芷方向挪了挪,他要帮夫人挡这条毒蛇。
“论起来,你师傅,我该唤声小姨。辛四姑娘,是我的四妹妹。”
四妹妹?呕!有比这更恶心的称呼吗!!!
寒夜默默记下,一会儿一定要写报告,传给家主。
“四妹妹青出于蓝,更胜一筹。”
苏卿卿是出身晋安苏氏,可她那支是旁了不知几丈远的枝杈,连祭祀都够不上的程度。苏家,师傅在世时都未曾认过,这会儿倒攀算起来了。
辛芷起了身,寒夜忙目光跟随,可她并没有愤然离去,相反,还带着五分不羁笑颜。
她一步步走到谢子寅面前,抬起一脚蹬在他椅子边的桌几,顺便将同侧的胳膊也放在那个膝盖上。
这姿势,分外霸气。寒夜这么想着,又忽觉哪里不对。哦,怎么有种调戏人的恶霸之感。
被调戏的谢子寅也惊着了,可他只是雀跃的挑了挑眉,坐直了身子。
辛芷拔出腰间的十三鞭,挑起谢公子下巴,左右那么端着瞧了瞧。
寒夜惊得差点掉了下巴。家主!家主!!夫人她……她真的在轻薄男人!
不像。得了这个结论,辛芷收回手,一下下在掌心敲着鞭子。因脚下未动,谢子寅只觉压迫感依旧。
许是鞭离的太近,辛芷能感受到谢子寅些许的紧绷。她轻笑一声:“比不上,我没她善良。”
嘴角的笑意渐渐回敛,她收了脚,出口就已是冷若冰霜。“你们谢家的私事,自己解决。”她回到原先的座椅,撩衫坐下。
谢子寅得了这话,讥笑一声。“你真的不出手?”
瞧齐荏苒对老九的心思,那是情根深种。而辛芷,一直同齐荏苒交好。更别说之前还有传言,齐荏苒对长明有意。
“怎么,你还想闹出人命?”辛芷不答反问,“你是谢家嫡长子,威望、人脉自不必说。可他呢,只有一份遗令而已……”
在提到谢子庾拥有遗令的时候,谢子寅难得露出狠戾的表情。
“岱宗的加入,只不过让这个秤平衡。”辛芷像他一样勾起个邪魅的嘴角,“不过我也可以改变主意,齐昊天在你那边的情况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