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牧野是晴空万里,每一位领命而出的将领都能感受到家主的好心情。
将领甲:“是不是夫人回来了?”
将领乙:“可不是,据说是昨夜入的城。”
韩允把最后一道折书递给寒冰,“今日非要事不得扰我。”
“是。”寒冰俯首接过,不知是否受到感染的缘故,也是一脸喜颜。
韩允踏过石桥,来到后院,越过屏风,望到床上还是那么一坨。
“还不起呀?”轻轻坐在床沿,韩允躬身俯在耳畔。“都日上三竿,将近午膳了。”
娇人动也不动,只长睫颤了颤。
低沉磁性的轻笑传来,气息充满了诱惑。“看来夫人并不饿,那就先填饱为夫吧。”
被褥被掀开的那刻,辛芷睁开了大大的眼睛。“我醒了,好累哦,没有吃的么?寒夜呢?怎么这么懒散,我都回来一夜了,也不来报道。”
某人团着被子,就要下床。
“小心,再摔着!”韩允捞着她,揽在怀里。“今日我给你梳妆。”
将辛芷放到铜镜前,全程无视她的任何意见。但不得不说,韩允在挽发、装扮方面还是很有天赋的。
韩允满意的看着成果,欣慰点点头。辛芷小气吧啦的翻了个白眼,看着自己这一身,确实好看……算了,默默忍下。
“不漂亮么?我看着挺好的。”
挺好的?这么紧的裙摆,步子都跨不了;还有这又宽又大的袖摆,她吃食都是问题;再看头上叮铃晃动的步摇,她耳朵都要聋啦!
韩允可不管她脸色,拉着小手,闲情雅致的准备带妻闲逛。
四海战火漫野,可牧野城内却是安乐祥和。摆摊吆喝的小贩,香味肆意的酒楼……
还别说,韩允别的不怎么样,可对牧野、对韩家人还是蛮照顾的。
“后方稳固,韩家主功高至伟啊。”
韩允轻哼一声,听不出喜乐,可那明显上挑的眉梢却昭示着好心情。
“你这排兵布阵的总帅不该忙的脚不沾地么?为何还有闲暇逛市集?”
面上装的再体贴,也掩饰不了明摆着想摆脱他自个逍遥的野心。
韩允瞧着她,深情的眼眸都要溢出水来。“陪夫人,自然是有空闲的。”
这人一边说着,手也没闲着,顺着腰间就摸到了尾骨。
辛芷吓的一激灵,生怕某位禽兽不分场合。她拽了手拉着朝前走,口中道着:“前面那家是不是有新鲜玩意儿,人怎么那么多?”
韩允含笑追上脚步,前面街角确实聚集了一群人。鞭炮齐鸣,炮竹声脆,偌大的囍字灯笼挂了一排,笑眯眯的掌柜模样人士站在门庭,一面道谢一面相让。
辛芷跟旁边糖人的小哥聊了会儿,大概弄懂了是这家东家的长子娶妻。
“人娶的是城东秀庄有名的绣娘,她绣的鸳鸯跟真真活的似的。实在话,前两年我娶我家婆娘就是买的她绣的红头巾。”
“噢——”辛芷拉长了音调,凑近小伙。“那绣娘长的如何?”
有韩允在旁冷眼警示,小哥护着家伙式儿,悄悄向后挪了挪,错开距离。“这我哪知道,人一未出阁的姑娘,只将绣品拿出来,从不见人的。”
辛芷点点头,直起身,随手拍了下韩允胸膛,特飒的用拇指比了下酒楼方位。“走,喝喜酒去!”
如果她是平时轻巧装扮,自然帅气的很。可这一身淑女头饰,趁的越发不伦不类。
韩允将拇指连同手掌一块握在手心,另一手搂住纤腰,送到身前,眼神锁定。“夫人。”磁性暗哑的声音,萦绕耳边。瞧着懵懂空泛的花痴面庞,他很满意。
注意身份。
难得沉溺美色里,辛芷还能读到信息。她回过神凶狠狠瞪回去,退后一步整了整衣衫。
韩允见她规矩,抿嘴一笑,递出手要牵。辛芷装作没看见,转身迈着端庄小步,迈上门庭。
“掌柜大喜,特贺令子新婚,百年好合!”
“啊?哦,谢谢,谢谢。不知夫人是……”掌柜见来人面生,只好直问。
韩允将一锭金子在记账桌搁下。“于掌柜家中大喜,特来讨杯酒喝。”
掌柜望了望韩允,又看了眼辛芷,愣响回来,连忙拜礼。韩允伸手拦住,微摇摇头。掌柜起身弓着背热情的将两位朝屋里让,亲自送到座位上。
“看不出来,他认得你。”
牧野在韩允脚下,能知道街上酒楼掌柜姓于,还说得过去。可他一个信物没示,掌柜就知他身份,可不是认识。
“他来过府中一趟。”韩允偏头望着辛芷,补充道:“给你送酒。”
送酒?辛芷想了想。“噢,千杯醉就是他家的?”她忙又朝门口仔细望了望于掌柜,嘟囔:“看不出来啊,这富也不显呐。”
韩允捏着下巴,将某人注意转过来。“真富贵之人,是不会把真金白银都挂在身上的。”
辛芷瞥了他一眼,规矩坐好。她又不是富人,不知道多正常!
“新娘子来啦!”不知谁喊了一声,吹啦弹奏的声音随之飘来。
辛芷闻声起身的同时,臂间一个力道将自己按下。她不解望向始作俑者,还未开口。
“仪态!”韩允已经开始教育了,“你见有哪个姑娘争抢着去瞧花轿,看新娘的?”
看新娘怎么了?她以前还闹过二师兄的洞房呢,也没见有谁敢说个不字!
辛芷忍下心中不忿,顶着呼啦作响的步摇,愈发心烦。
“一会儿还要拜天地,你肯定能看到。”
她又不是小孩子,还要宽慰啊!
辛芷哼一声,甩开韩允的手,挪动位置稍稍坐远一点。也是这一偏头间,她发现了二楼的一个身影——那是茶饼家的小二。
辛芷不动声色,继续扮着赌气。“我去茅厕,你也不许?”她特意踢开圆凳,狠狠剜了一眼,才去往后院。
韩允放下手中茶碗,抬手止了暗中要追踪的护卫。那双长睫一动不动,眼眸暗淡。护卫们看不出情绪,只好默默退下。
接过茶饼,闪到后厨,确认来往并无发现后,她开始查看信息。
“谢家主离世,嘱定九少爷庾接位。内乱在即,长子寅离开晋安。”
嗯?这么笼统?以谢子寅的性格怎么可能在如此危急时刻离开?
辛芷毀了信推开门,那个送信的小二哥早就没了影。
唉,谢家现在自顾不暇,那下一步,她是不是要考虑对付崆峒?
辛芷回到韩允身边时,因还在思索对策,便没留意到他冷峻的气场。
“齐荏苒给你传来急信,要不要先回去看?”
辛芷懵懵的“哦”了一声,“那就回去吧。”
她是不是需要联系牛大壮来一趟牧野?可若是直接同韩允说,他必是不会同意她独自去崆峒的。不如找个理由?
辛芷这边满腹心思,韩允那边一直冷着脸。原本来时两人并肩而行,踏着秋叶,如胶似漆。可现在,疏离得仿若陌生人。
韩允一路无话,见辛芷自我沉浸,几次欲言又止。进了府门,他吩咐寒冰把信件交于夫人,独自去了前厅。
辛芷此时才觉察怪异,但见阶上等候的领事,以为是有紧急公事,未曾多想。
她拆了信笺,一面默读,一面回房。走到廊桥上时,她恰好看完。
岱宗今年的金秋很平静,荏苒便恰好腾出时间打理药材。这段期间,有位认真仔细叫小庾的杂仆很是得她青睐,提了总管。可前不久得知,他是晋阳人士,姓谢。
辛芷似乎知道谢子寅的去向是哪里了。
她捏着信,提着罗裙,朝前厅飞奔。
路上,她拔了聒噪的步摇,随手折了根枝条挽上头发。“寒冰。”见他在门前守卫,她直接吩咐,“去帮我取两套常服,简便的。我在马厩等你。”
她脚步不停跨过门槛,一眼望见正在论事的一群。“打扰了。”抱拳抱歉后,她面朝韩允,有些急促。“我要去趟岱宗,现在就去。”
诸位领事一片迷茫,韩允瞧了瞧外面天色,回道:“你还未吃食,不若……”
“我赶时间。”她将手中信拍在桌上,转身就走。临到门口,看见傻站的寒冰,眉头一皱。“你还没去?算了,不用取了。”
她徒手将罗裙撕了开叉,扯下布条绑了两边宽袖,在这期间惹的一众目瞪口呆,她却一步未停。
“去叫上寒夜,速速跟上夫人。”
寒冰应了命令还有些迷茫。“那您这边?”
“你们都去。”韩允明显煞气发作,“若有差池,全不必回来了。”
“是!”
韩允坐在藤椅上,揉着胀痛的太阳穴,似有些无力。“继续。”
一骑绝尘马不停蹄出了城门,两息之后又有二马相继驰过。守卫们望了眼韩府方向,小声议论着。
“一个妇道人家,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你看,又出城了。也不知道家主怎么就喜欢这种?”
“人家是四海第一,家主思量的自然比我们长远。其实要我说,这灵力太强也带不来什么好处,还不如那盈盈一握的小娘子来的体贴疼人。”
牛大壮捏紧拳头,别过脸。趁着无人注意,窜进护城河边的灌木丛。
他本是特意来给辛芷传递消息的,却恰好看见她出城。
小小的守卫都敢直议小芷,这说明牧野上下没几个尊重主母。
他咧嘴一笑,透着几分凶狠。看来要找个机会好好修理那姓韩的老不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