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案 第9章 第 9 章

在林绍找领导批假之前，领导先找到了他。

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来了南城四年，大案要案别说侦办，见都没见过，林绍倒也不惦记，谁能想机会来得这么粗暴，跟要就地强·奸他似的。

王文几年前跟的一个案子嫌疑犯这几天在海城浮出水面。

嫌疑犯身上背了三条人命，情况恶劣，是系统内“榜上有名”的通缉犯。

当年王文为了侦办这个案子呕心沥血，后来线索断了，王文几乎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

嫌疑犯的作案手法惨无人道，为了区区几百块的赌资，用铁锤砸死了自己的老婆和一对儿女。

这件案子当时在群众之间引发轩然大波，王文也是立下了军令状。

可警方在明犯人在暗，仅凭几丝草蛇灰线要将凶手捉拿归案谈何容易。

听当时一起参与办案的同事说，王文好酒的毛病恐怕就是那个时候染上的。

时至今日，当年追踪的目标重新回到的视野里，只能说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这案子林绍听王文说过不下五次，是王文的一个心结。这节骨眼上不让他参与抓捕，林绍觉得王文病治好了也得找他拼命。

而且领导也说了，海城几乎已经摸清了逃犯的情况。

这个杀人犯在这几年不知怎么摇身一变，成了海城某个地下赌场的区域负责人。

林绍没忍住说了句，好家伙，犯罪分子也玩儿领域垂直深耕呢。领导瞪了他一眼。

杀人犯的基本情况已经全部掌握，了解到犯人的成份复杂，特别协同南城刑侦共同抓捕。

林绍给护士站打电话，护士说王文正在做透析前的准备，整个透析做下来大概需要三个小时，需不需要喊王文老婆来接电话。

林绍说不用了。

挂了电话找领导替王文请假，说他昨天急性肠胃炎，现在在医院吊水。

领导说就是那酒把身体喝坏了，这次犯人逮到了，赶紧让他把酒戒了。

这段时间全市严打经济诈骗，各类大小案件频发，经侦的兄弟拿着几千块的工资操上亿的案子的心，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刑侦的也都别闲着，全部安排到街上派发传单，告诫人民群众天上不会掉馅饼，防范意识要记紧，意外之财不要碰，一夜暴富都是梦。

中午的一点时间，林绍紧赶慢赶来到美乐健康，看着王文和老婆坐在椅子上垮着个脸也不说话，还以为又给诊断出了什么新状况。

王文开口就问林绍，是不是不拿自己当兄弟。

林绍说，哪能，你是我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拿你当兄弟不是乱辈分了。

“就你这张嘴会说。”本来还板着脸的王文一听这话都气笑了。

王文老婆赶紧拿出一包钱往林绍手里塞，边塞边说，“不兴你这样啊，王文住院能让你出钱吗？不懂事。”

话说这份上，林绍也只能把钱收下。他问王文身体感觉怎么样？王文说上了高科技就是不一样，腰也不酸了腿也不疼了，一口气熬五个大夜也不困了。

林绍说，哎哟师傅，您这是吃了人参果啊，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

临走前林绍还是又去问了医生情况，医生还是那句话，尽快到海城让教授看看，林绍问尽快是多块，医生说教授下个月要去欧洲访学，你抓紧吧。

林绍请王文两口子吃粤菜，王文老婆说约了姜老师，得赶紧去一趟。林绍说不差这一口饭吧，实则是真不想他们一家人再和那姜老师来往。

王文老婆说下午姜老师要去参拜“尊者”，一去七八上十天，她得抓紧时间。

林绍知道这是拦不住的，他爸那么大工程师，也拦不住她妈封佛必拜，逢庙必参。

因为他妈妈有一个很强大的逻辑，叫宁可信其有。

林绍把早上领导说的事告诉王文，王文眼睛都亮了，说上个月姜老师就给我掌过眼，说近日我得福报，了却心头一结。

说完王文双手合十，口念上主庇佑。

林绍实在忍不住问，那个姜老师什么来头啊，你们那么信。

要是以前，就着这话题就该喝上了，现如今王文只剩下娓娓道来。

遇到姜老师还得从他女儿王雅婷三岁的时候说起。只不过时间紧迫，王文下午还得跟林绍去队里报道，他也就三言两语说完了当时的离奇经历。

他女儿当时刚会说话，句子讲不利索，就会说妈妈，爸爸，抱，出去（玩）和一些很简单的词。

有天晚上，他女儿本来睡得好好的，突然从床上爬下来，对着墙角很大声喊，妈妈，妈妈，出去，给他老婆吓坏了。

他老婆以为女儿梦魇了，准备再抱回床上发现女儿浑身火热。她给加班的王文打了电话就带着女儿往医院跑。

医生检查了一遍也说不出原因，打了针就让两人把孩子领回家。

烧是慢慢退下来了，可小姑娘一整天就面对着墙角站着也不说话，王文的老婆要把孩子抱走她女儿就哭，还咬她的手。

王文把这事和一个搞房地产的大佬说了，他刚帮这大佬平了庄案子。

大佬是港商，来内陆做生意讲究风水，一来二去就这么认识了姜老师。

王文原先是不信的，社会主义专门破除牛鬼蛇神，那个时候完全就是病急乱投医，就请了姜老师出山。

说来也巧，姜老师一来他家就说有事儿。当时他和他老婆都在，姑娘在里屋睡觉。

谁也没提是哪个墙角，姜老师就站在里屋的西南角对着空气说话，声音忽高忽低，说你走不走，不走我有方法治你，要走你说条件，我让主人家满足你。

平时他女儿睡觉不实，何况那几天生病，晚上也哭哭唧唧。

那天那么一屋子人在，她硬是一下没醒来。

姜老师在屋子里聊完了就问起王文手上的命案，细节什么都说出来了，关键是这案子从头到尾一点都没对外泄露过。

最后姜老师说，来找他女儿的就是那个案子里冤死的女人，破案的关键在水里。

说到这，王文话峰一转，对林绍讲，“你知道我们当时那案子怎么解决的吗？一张关键的票据成了重要线索，我现在都记得，夹在一本叫《海底总动员》的故事书里。”

林绍问，破案后你女儿病就好了？

王文说，还真就是，晚上也不闹腾了，白天也不对着墙角喊了，我亲身经历，再不信也信了。

林绍说，那姜老师这么神，怎么不来咱们系统为民除害啊，双眼一闭，裸点四狼，多刺激。

王文说，拉倒吧，一个月就发那么几千块还指望请神仙？那次我七七八八随了有一万块钱。

抱怨了一嘴王文又说，不过那案子破了还给我发了奖金，算下来还是我赚了。

林绍说，“老师”也赚不少。

王文说，“老师”应该拿，替我女儿除了灾，还让一桩命案沉冤昭雪。

说完“老师”的通天神奇，王文又和林绍聊起海城的案子，A级通缉犯，奖金得有个几万块了，王文说有了这笔奖金，治病也就没那么大压力了。

下午到了局里，领导找两人开了个小会，让两个人当即出发海城，和对方刑侦配合捉拿凶犯。

王文和林绍分头回家收拾行李，再由林绍开车前往海城。

林绍回家路上给霄羽发了条信息，说他要去海城了，吃饭的事下次再约，霄羽的电话立刻打过来了。

霄羽问他是不是过去见教授，他也一起去，林绍说不是，是过去工作，霄羽问你一个人去？林绍说和我师傅去，霄羽说，你们既然过去了，就和教授约一下，教授下个星期就出国了。林绍说看情况吧，还不好说呢，霄羽问，什么情况啊，能比命重要？林绍说那自然是紧急情况。

霄羽最后说了句注意安全就把电话挂了。

林绍清了几件衣服就去接王文，他老婆还没回来，王文给女儿班主任打了个电话说她妈妈晚点来接。

南城到海城车程只要两个小时，高速全程四十分钟跑完，剩下的一个小时二十分钟是在城区里花的时间。

王文在这段路程中间去了两次洗手间，一次是在高速的休息区，一次是在海城加油站里。

肾伤了后，王文身体各方面都有了影响。

下了高速两人直奔海市刑警队，同志们都很热情，了解任务后两个人在附近酒店开房间，按照公务出差标准，三星级，标准双床房。

林绍喊王文出去吃饭，王文说累，没胃口，他要休息了。林绍说我买回来给你吧，王文说别浪费，真不吃。

酒店离林绍家隔着两个区，市内横穿路况顺利也要四十分钟，他也就没想回家。

这边是新开发区，林绍从小到大没来过这边，对这一块既不熟悉也不亲切，他找了家兰州拉面准备随便吃两口对付，坐下来要了碗牛肉面就给霄羽打电话。

好像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要给霄羽汇报是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霄羽电话接的很快，问他是在海城吗？林绍说，在。霄羽问他在海城哪，林绍说在新区。霄羽说，他在文华东方酒店，林绍问南城有文华东方吗？霄羽说，我在海城，你有没有空过来陪我吃晚饭。林绍说你等我，我就来。

面还没端上来林绍就走了，给王文打包了一份烧腊饭送回了酒店就开车往市区去。

他回房间的时候王文已经睡着了。

霄羽住的酒店离林绍的家很近，是海城最繁华的路段，林绍对这边相当熟悉，吃喝玩乐如数家珍。

到了酒店大堂林绍才给霄羽打电话，说你下来吧，我带你去吃东西。

霄羽下楼的速度很快，看到林绍坐在大堂沙发上还特意跑了两步，到了林绍面前霄羽催促，快走吧，我饿坏了。

林绍问他想吃什么，霄羽说好吃的，林绍说小龙虾怎么样？霄羽眼睛都亮了。

虽然海城和南城是相邻的两个城市，却因为经济发展有着云泥般的差距。

霄羽走在海城最繁华的街道上，看什么都惊艳，林绍问他之前你没有来过海城吗？霄羽说没有，没想过要来，林绍问你今天是来干什么？霄羽说来找你啊。林绍惊讶了很久没有说出话来。霄羽却像没看到林绍的受宠若惊一样，问他能带我去酒吧玩玩吗？

林绍说海城最好的酒吧不在这条街上，霄羽说，不用去最好的，我从来没去过酒吧，就是想随便体验一下。林绍说，你让我带你去酒吧玩，我怎么可能随便带你去一家敷衍了事。

霄羽把手插在口袋里看着林绍，问他你怎么对酒吧这么了解？林绍说上大学的时候总会和朋友出来喝酒，霄羽问，女朋友？

林绍笑着说，怎么可能和女朋友来酒吧喝酒，到酒吧就是为了来交女朋友的。你也真是一点都不懂行情。不过等你上大学就懂了，我上高中的时候也不懂。

霄羽没再多说话，脸上的表情却算不上高兴。林绍以为他是饿了，问他你跟我说让我陪你吃晚饭，该不会这就是你的晚饭吧，霄羽嗯了一声。

林绍领着他在位置上坐下的来得时候已经十点十分了。

他用手机扫了码让霄羽选，霄羽说你选，我选择困难症。他一边下单一边问霄羽，下午怎么不吃东西，文华东方的自助餐还不错。

霄羽说我想等你陪我一起吃。

林绍说我要是没给你打电话呢？

霄羽说，没打就算了。人少吃一餐饭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霄羽说话的口气很淡，这让林绍很难辨认究竟是霄羽真的不在乎，还是另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换了个话题，问霄羽什么时候到的海城，霄羽想了想，五点多吧，林绍在心里算了一下，大概是自己告诉他要来海城之后他立刻就出发了。

林绍问他是怎么来的，本以为霄羽会说是司机开车送他来的，霄羽却说城际列车。24分钟就到了，很快。林绍惊讶的问，你自己坐城际列车？霄羽很无奈的看着林绍说，我十八岁了，又不是三岁，不仅会自己坐城际列车，也会自己坐飞机，还会自己订酒店。

小龙虾端上来了，满满一大盆，本来和霄羽面对面坐的林绍挪到了霄羽旁边。

“我给你弄吧。”林绍说，“你这件白色外套，不要弄脏了。”霄羽说没关系，我没带衣服来，明天也是要去买新的。

林绍问他想去哪里买，霄羽说我也不知道，附近吧。

林绍说可惜这次我没时间陪你逛街，海城最大的特色就是商场多，下次有时间专门带你来感受。

霄羽说，好。

还有很大一个摩天轮，在海边，下次带你坐。

霄羽说，好。

还有手工巧克力啊，法式甜品啊，北海道冰淇淋，海城好玩的太多了，下个周末吧，我应该有休息，我再和你来一次。

霄羽说，好。

林绍一边剥虾一边问他，要不要喝啤酒？霄羽说，我不喝酒，林绍说你不喝酒还要我带你去酒吧？霄羽说，我就是想去感受一下。好奇。

林绍问他，你想去哪种酒吧？比较热闹的还是安静的，霄羽问他哪种好玩？林绍说都不好玩，霄羽又问，你不是说你上大学总去酒吧玩？林绍说，我不是去玩，我是去喝酒。霄羽问他有什么区别。

林绍说，去玩就是交个漂亮女朋友，或者419，喝酒就是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发呆，吃东西看风景喝个两三杯，然后一觉睡到自然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