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案 第12章 临杀勿急

林绍回到和王文一起住的那间酒店，他手上拿着一盒就在楼下打包的肠粉。

推开门的时候王文面对着窗户坐在原本林绍该睡的那张床上。

王文自己那张床被子掀开，枕头和床垫留着压塌的印子。

前台给他们开的这件房间窗户很大，落地窗，但只能开很小的缝勉强换气，窗外是一片还没想好要怎么规划开发的荒地。

王文回头看他，问他昨天晚上去哪了，林绍说霄羽过来了，我去见了一下，怕回来太晚影响你休息，干脆就在市区酒店住了一晚。

王文问他怎么来了，林绍说他以为我们两个过来能有机会去见教授，就一起来了。王文问，他怎么知道我们来海城，林绍说，本来昨天下午我约了他吃饭，王文说，你和他走的很近啊。林绍说，之前他爸那事他挺感谢咱们的，你这个肾的问题他也很关心。

昨天晚上打包回来的那份饭还原封不动的摆在桌子上，林绍估计都馊了，他让王文赶紧吃早饭，他去把这兜子盒饭扔了。

王文说没胃口，林绍说有没有胃口你都得吃点。

他把垃圾扔进电梯旁边的垃圾桶又折回来的时候，王文还那么坐着。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手里多了一支烟。

王文今天早上烟没少抽，林绍推门进来的时候就知道了，至于是抽了多少林绍心里没数，王文灭掉的烟头都扔在了一只一次性纸杯里。

林绍问他是不是又不舒服，王文说她老婆早上来了个电话，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没敢讲实话，就说了句来海城出差了。

“姜老师说他昨晚就觉得磁场不对，特地给你师娘打了个电话，早上“尊者”为他开悟，让他一定要传达‘临杀勿急’，这是什么意思？”

林绍说这谁知道，人活一世猜半辈子谜语。

王文不说话，一根烟猛抽一口，缓缓吐出一团白雾。

林绍和王文都穿着便服去海城刑侦报道，负责案子的领导把情况和他们都讲了一下。

根据可靠消息，这个嫌疑犯已经准备坐船偷渡出境往外跑了，一旦这次行动失败，除了所有工作前功尽弃以外，也会对赌博案的幕后操纵者打草惊蛇。

千言万语一句话，只许成功。

尽管有海城警方的大力支持，但是推在行动最前面的是林绍和王文两个人，承载的压力可想而知。

嫌疑犯蛰伏在狭小居民住宅里，大概是也收到了风声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门了。

林绍和王文在一辆本地绿牌新能源车内蹲守，整整一个上午过去了王文一口水不敢喝。

到了下午三点，王文实在忍不住，说要去上个厕所，临走前还和林绍嘱咐了一句“临杀勿急”。

人刚过马路，嫌疑犯就出现在了林绍的眼前和更远处指挥车的屏幕上。

机不可失。总指挥迅速决定由林绍先实施跟踪行动。

王文从便携式接收器听到任务，厕所没有去成，立刻掉头赶往现场协助。

冲进嫌犯临时藏身处的时候，林绍正从身后被一支枪顶住后脑勺，他的手死死扣着嫌疑犯的手。

嫌疑犯的手中也紧握着一支枪。

王文一把将林绍身后的杀手扑倒在地，杀手手中的枪也随即打落在地板上。

在随后的审理中大家才知道，赌场那边也在追杀这个嫌疑犯，他知道得太多，又被警方盯上了，送他避难是假，实则是想就地正法。

劫后余生的林绍一口气抽了半包烟，王文问他当时心里在想什么，林绍说就一个念头，犯人在我手里，绝对不能松手。

王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了句，临杀勿急。

杀手当时是子弹卡壳了，意外也罢巧合也好，无神论者的林绍意志有一瞬间是动摇了，不是什么装神弄鬼的“临杀勿急”，而是他觉得或许真的是苍天有眼，他行人间正道，所以命不该绝。

当晚审讯告一段落，回酒店的途中王文肾痛加剧，人当场休克了过去，林绍拨打了120，新区医院派出救护车前往。

林绍给霄羽打了电话说了这个情况，第二天王文就转院了，并且顺利住进了海城医院的单人病房。

转院前一天晚上林绍和霄羽都在新区医院，新区医院很新，很大，椅子很硬，坐着不舒服。

林绍对霄羽说我在这附近给你开家酒店，我送你过去休息，霄羽没应声。林绍说这附近没有五星酒店，但是也还有不错的商务酒店。

霄羽握着林绍的手说，林警官，你手心好多汗。

林绍今天出了很多汗，抽了很多烟，医院里没有热水澡洗也没有干净衣服换，霄羽靠在他肩膀上睡觉，中途接了一次电话，他对电话里的人说好，我知道，谢谢你。

挂了电话，霄羽抬头对林绍说，转院手续办好了，林绍说这事我托过人了，霄羽说，哦，林绍说谢谢你，平白无故为我操那么多心，霄羽说，我有点饿，林绍问他想吃什么，他去买，霄羽说想不出来，林绍说现在还开门的可能只有楼下的便利店了，我带你去选吧。

两个人在便利店买了鱼蛋面，关东煮和柠檬茶，霄羽说想吃冰淇淋，指着哈根达斯的冰柜问林绍哪种好吃，林绍给他拿了一盒草莓的，说其余味道太甜了。

回去路上霄羽就要拆冰淇淋吃，林绍说这个要回温一下才好吃，我给你拿着，霄羽问什么意思，林绍说，你别问，听我的就行了。

林绍把所有东西都拿在手上，和霄羽一起往医院走，他问霄羽今天去哪里玩了，霄羽说没玩，就是买了衣服，下午在酒店里游泳，刷了会儿考试题，林绍问，哪来的考试题？霄羽说有电子版下载，我在手机上看的。我的冰淇淋温好了吗？

林绍说你别着急啊，且一会儿呢。

霄羽悠悠说，临杀勿急，稳中取胜；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林绍惊讶的问，这话你从哪听来的。

霄羽说，我爸从公立医院出来创办健康美乐的时候书房就挂了“临杀勿急”这四个字，我当时还问他什么意思呢，他说提醒自己做什么都不能操之过急，要一步步慢慢来。

林绍问他，你爸爸信佛教吗？霄羽说应该不信吧，怎么了？林绍说没什么，随口问问，你吃面吧，面吃完你的冰淇淋差不多就能吃。

王文转院的整个过程里林绍的妈妈和王文老婆都在场，王文是救护车接走的，王文老婆在救护车上陪着，林绍被他妈一车拉回了家，在车上问他儿子，自己馊了自己知道吗？

霄羽也在林绍妈妈车上，坐在宝马X6的后排上车就睡了，林绍妈妈问儿子，这是谁啊？你师傅的儿子吗？我怎么记得他是个女儿。

林绍大致解释了一下，简单来说就是南城医疗圈少爷，林绍妈妈哦了一声，评价，看着还挺乖的，林绍说会弹钢琴，还是学霸，厉害着呢。

到了家林绍妈妈让两个人都去洗个澡，医院坐一晚上很脏，林绍比医院还脏。

林绍爸爸妈妈住的是滨海大平层，这是林绍家在海城的几套房子里他妈妈最喜欢的一套。

套内面积四百多平，每个人的私人空间和家庭公共区域的格局设计的宽敞合理。

林绍说自己在外面的浴室洗，让霄羽用自己卧室的浴室。林绍妈妈说，过去咱家来客人你这房间想参观一下都不让，现在这是怎么了，一下这么大方了。

林绍说，不是你说的嘛，格局打开了。

林绍妈妈若有所思的看了他儿子两眼，说，既然打开了，相亲的事是不是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林绍说，这事也得等我回来再说吧，万一我和姑娘一见钟情两厢情愿，还得先谈异地恋？林绍妈妈说，你懂什么，这叫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有空读读孙子兵法，林绍说，行行，我先洗澡吧，免得影响城市空气指数。

林绍妈妈拿了儿子的衣服给霄羽穿，衣服都是新的，可是尺码大，霄羽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裤子脚搭在脚背上。

林绍从浴室出来的时候霄羽和他妈妈坐在餐桌边吃早饭，豆浆，油条，鸡蛋，肉包子素包子，一人一碗椰汁炖官燕，非常丰盛。

林绍的爸爸妈妈都是北方人，看准时机来南方发展，乘着改革春风，现在也是海城利税大户。妈妈还是海城优秀女企业家协会的一份子，年年接受政府部门的表彰。

林绍坐下来的时候听他妈妈正和霄羽讲他小时候的事，说他小时候做梦都想当空军，她和他爸四处托关系什么航天展，空军基地，有机会就带他去参观体验。

林绍从小身体素质好，视力体能什么各方面都符合标准，学习成绩也好。

听到这，霄羽看了林绍一眼，林绍一副咱也是学霸但咱为人低调深藏不露的表情回望霄羽，嘴角憋着得意的笑，手上还掰着豆腐粉丝馅的包子。

林绍妈妈没留意两人眼神间的交互，继续说，本以为真的培养出来一个飞行员呢，结果有一次参加一个军事夏令营，组织他们去水库边上安寨扎营，一个小姑娘不知道怎么玩到河里去了，他是一点都不犹豫，跳下水去救。

小姑娘是救上来了，他手臂给水里的石头挂了好长一道疤。话说到这里，林绍妈妈话锋一转，说，那小姑娘不错，到现在还每年来看看我和你爸呢，我听她说现在在市里当公务员，要不你试着处处？小姑娘长得乖，老实本分。你这工作，还就得找这种顾家的。

林绍半个包子算是没噎在喉咙里，喝了两口豆浆顺了顺，说，妈，我要能和她处还等到今天？您这天真会聊，下次别这么聊了。

林绍妈妈白了一眼林绍，说你以为我爱和你聊啊，自己的事不知道抓紧，就知道让爸妈操心。

林绍做出一种语重心长的口吻和他妈说，妈，你看你和我爸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我这工作性质也是舍了小家为大家，让你们跟着替我操了不少心。

我日日夜夜冥思苦想怎么报答二老的养育之恩，如今我已经做好充分的思想准备，努努力，争取把省长女儿娶进家门，光宗耀祖显亲扬名，让二老在我们海城享这独一份安富尊荣的显赫排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