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此间无诡 第4章 第 4 章

少年抱着童子，沉默的走在深夜的街道上。小公主驱使诡马，慢悠悠的走在少年身侧。两人似乎渐渐放松。那童子忽然指了指她脚下。少年飞快的瞟了一眼，再次绷紧了脊背。

脚下有什么？小公主低头一看，啊，是充当车架的诡手。

……看起来确实不太像好人哈……

在古怪的沉默中，三人拐进了一片小公主不熟悉的街区。

住在这一片的都是权贵。诡异之物很少往这边来，追着诡异之物跑的小公主自然就不来这边了。

小公主斜眼觑着两人，脑子里转着一系列杂七杂八的传说，什么“恶鬼怕将军”、“金钹法王避让许状元”、“女娲只判纣王死缓”、“魏征能斩龙王”，凡间的王气、贵气、正气、戾气、乱七八糟的气，好像真的能辟易鬼神。恰好应了那句，到了一定的位置，周遭就没有坏人坏事了。瞧瞧，连诡异之物也欺软怕硬。

真是，无趣极了。

——或许我其实是个愤青来着。

小公主忽然不想跟着这两人走下去了。她抖了抖绳子。诡马猛地一跺脚，雷光顺着地面向远处蔓延。附件不成气候的诡异惨叫着消散。

少年一个激灵，下意识向身边的“雷霆使者”看去，却只看见远去的雷光。

怀中的童子发出似恐惧似解脱的呜咽。少年赶紧捂住他的嘴，四下张望一番，飞快的往家里跑去。

甩下两人之后，小公主在长安城浪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行了，再往咸阳宫诡域跑去。

未及近前，小公主便发觉前方诡异之气已然沸腾，似乎要将周遭的一切扑杀。

在小公主持之以恒的骚扰下，她与咸阳宫诡域终于从剃头挑子一头热发展为双向奔赴，真是可喜可贺。

——还是打不过，溜了溜了。

回长门宫的路上，小公主琢磨着，自己该起个什么名字。在一系列“子轩”“子涵”“子琪”“紫藤”等“zi”字辈中，小公主选择将这个艰巨的任务交给别人。

——哼，起名废有什么大不了的？

穿过墙上的大洞，看见院子里的热闹，小公主懵了一瞬。

——家人们谁懂啊，不过出门一趟，我的宠物猫就被外面的野猫揍了！

一个高大的诡物将老年没有π按在地上爆锤。它披散着黑色的头发，一身黑漆漆的衣服，只面上有两点红光——红色的眼睛。老年没有π伸手试着抓对方的脸，可惜胳膊不够长。π——小公主在一旁的墙上找到了以扭曲的姿态贴在墙上的π——抠都抠不下来。

掐着你的脖子，猩红着双眼，让你把命给它——这就是传说中的红眼给命文学吧。

小公主小心的扔出一道闪电，击中红眼诡异的后背。这一下子，老年π和诡马挨上了，也要身形飘散一下。谁知红眼诡异竟似没事人似的，回头看向不速之客。上一个这般抗揍的，还是长安城里的大肉球。

见到小公主，红眼诡异眼中红光稍退，钳制老年没有π的手略松，似要退去。恰在此时，π从墙上跳下，助跑，加速，绕后，一脚踹上红眼诡异的屁股，将他踹了个趔趄。

红眼诡异眼中红光大盛，面容愈发扭曲，狠狠掐着老年没有π的脖子，开始新一轮的爆锤。

小公主：……

连着几道不顾老年没有π死活的闪电将红眼诡异逼退，小公主终于可以放开手脚揍诡。谁知这红眼诡异速度极快，走位风骚，中间还有个裹乱的π，小公主竟打不到它。

这风格，略熟悉啊。

“让它滚回来！”小公主对老年没有π怒吼。

正悄悄往角落里爬行的老年没有π微微一愣。

“后面去！”小公主又道。

老年没有π看了一眼场中情形，立即换了方向，往小公主身后爬去。π也绕起了圈，打算甩开红眼诡异。可惜，老年没有π不良于行。还不等它躲到安全的地方，红眼诡异已经杀到。

一只稚嫩的手臂挡住了红眼诡异的扑杀，红眼诡异扣住了横插进来的小公主的右手。小公主反手抓住红眼诡异。小孩子握不住成年男性的手臂，只能揪住衣袖。

导电又不需要多么紧密的链接。

对上那双充斥着暴虐与血腥的红眸，小公主咧嘴一笑，道：“小子，挺能跑啊！”电流未能如期而至。小公主反应极快，左手带着雷光，拍在红眼诡异的头上。那双红眸清澈了一瞬。不等小公主再接再厉，来个连击，红眼诡异已经飞速后退，远遁而去。

小公主看了看一地狼藉，身旁劫后余生、似在发愣的老年没有π，刹车不及时、将自己绊倒的π，还有贴墙立正、假装自己不存在的诡马。

片刻之后，小公主说：“我这是，中计了。”她又看向老年π，“你朋友？”

老年π已经想通关键。它趴在地上，π在它身边，双膝扣地，合在一块，就是一个标准的跪拜姿势。它说：“是我给公主惹了麻烦。我这就离去。”

早知老年π能引来这么难缠的诡异，小公主一定将它赶走。

小公主没理会老年π。她抬起右手，要看看方才出了什么问题。

巨大的诡爪印横在女童细细的胳膊上。诡爪印上方有五六道似被野兽撕扯的伤口，皮肤焦黑，内里可见鲜红的血肉，以及隐隐流动的雷光。

“我……炸膛了？”小公主小心的触碰伤口，不由得“嘶”了一声，肾上腺素的加持退去，疼痛袭击了她，“草！”

小公主看向跪得安详的老年π，咧嘴，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她说：“先生说的这是什么话？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今日是我招待不周。若有机会，我一定好生款待先生的好友。”

老年π：……

没有现代的酒精碘伏，小公主不知道怎么处理伤口。有酒精碘伏，现代普通人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乱七八糟的伤口。小公主只知道，包扎伤口要清洁无菌。

小公主高声呼叫侍女。

长门宫的宫人不敢亲近“妖邪”。方才这里雷鸣电闪的，他们更是躲得远远的。他们同样不敢无视“妖邪”。过了好半天，才有一个侍女跌跌撞撞的跑来。她还是一个半大孩子，穿着不太合身的衣裙，身上一点装饰也无。她跑到小公主身前，与其说是跪，不如说是拍在地上。然后，小公主听到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颤抖着询问，“公主有何吩咐”。

是了，只有这种食物链的底层，才会被推出来应付她这个妖邪。

“你将帛放在水中煮沸了拿来。”小公主说。

小侍女不敢抬头，却敢用颤抖的声音的声音发问，“公主要用什么调味？”

——是个人才。

小公主说，“把釜搬过来，就在这里煮。”

“诺。”小侍女飞快的离去。

转眼已是日上三竿。老年π和诡马不耐久晒，转移到檐下。清水点心摆上，也不管有没有人吃。

小公主一边看着小侍女在院子里忙活，一边说：“昨夜我救了一个贵族少年。他竟然问我的名讳，还说要报答我。”

她知道，自己常常被人误认为诡异。不与诡异通姓名是时人的常识。问了名字又说报答，是想以身饲诡吗？看他没那个胆子啊。

“大约是想向公主供奉香火吧。”老年π略一思索，答道。

“供奉香火？”

“就像供奉先贤、神明那样。香火能加强我们的力量，若供奉之人身份尊贵，甚至能让我等不再惧怕君王世禄之气，行走世间，百无禁忌。”老年π解释道。

“信仰封神吗？”

“封神？差得远呢。”老年π笑着摇头，“公主是如何回答那人的？”

“我说我是降魔天尊座下，雷霆使者。不知他听没听说过。”小公主笑着说。

老年π闻言，也笑了起来：“想是不曾。他若去打听，很快就能知晓吧。”会有人给他量身打造一个雷霆使者。

“说起来，我确实没个正经名字。你给我想个好听的吧。”小公主说。

老年π轻轻一叹，道：“公主知道规矩的。”

“不与诡异通姓名。别人害怕诡异，自然不敢。你？”小公主斜眼觑着老年π，“你能奈我何？”

老年π估量了一下自己的身板，觉得小公主言之有理。他思索了一瞬，一手沾水，在地上写了个“嬛”字。他说：“琅嬛仙境，神人藏书之所。”

时下贵族与庶民的分界线是知识，是藏书。神仙的藏书阁，可不是贵不可言？

“如此，我就是琅嬛福地的神仙姐姐了？”小公主想了想，矜持一笑，觉得自己美美哒。

老年π隐晦的扫视眼前的小短腿，暗暗可惜。若非那位来闹了一通，让他不得不夹着尾巴做诡，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鄙视她了。

不多时，小侍女煮好了帛，用筷子捞出来，放在同样用开水烫洗过的盘子里。

新鲜出炉的刘嬛掀开衣袖，却见诡爪印依旧，狰狞的伤口已经逐渐收拢。她将伤口边缘的焦黑擦去，露出白皙中透着粉嫩的肌肤。

幸亏小侍女动作麻利，不然伤口都结痂了。

刘嬛眨了眨眼睛，高高兴兴的把胳膊擦了一遍，也不包扎伤口，直接回房休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