防务团总部基地和中枢塔楼一样,都位于须臾大中枢主空间内。总部基地选址在城市外西南侧,驳梯系统和中枢并不相通,来往需要交通工具。隔着特意设置的山野荒漠,和城市只有一条满布哨卡的大路相连。
除了防务团总部,须臾中枢的对外交通口岸也在这条被命名为“自由大道”的悬空公路另一端。
出了前厅,赫拉发觉自己身处遥山山麓的度假酒店,已经离中枢塔楼很远。
酒店大堂门口横七竖八停了几辆防务团内卫涂装的转运车,柯林出门就被推上车带走了。
辛尔敏的长官座驾倒是停在另外的停车场。副官去取车,两人站在门口等。赫拉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看起来很生气,她也没敢说话。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开始觉得四记月的寒意刺骨,总算把车给等来了。
辛尔敏拉开车门向她说:“我先送你回去。”
赫拉当然不会那么没眼力见地说我坐驳梯回去就好,乖乖爬上车辆后座。
“我以为你至少会去参加新羽授勋晚宴呢。”车辆启动后,她小声嘀咕道。
辛尔敏看她一眼,冷笑:“我都穿成这样了,你还看不出来,我原本是想去来着吗?”
防务团将领的灰云烟紫全套军礼服,挺拔板正,用料考究。但她确实没看出来这能说明什么。
车内暖气开得足,他解开束腰,将外衣脱下丢到前座。
“早知道耽搁这么久,我连常规制服都懒得穿去。就那破会议,搞得我多重视似的。”他忿忿不平地念叨着。
她小心翼翼地问:“柯林犯了啥事呀?你们把他带哪儿去?”
“你认识?”
“也不算。”
“不该打听的少打听。”
“噢。”乖巧地闭嘴。想了想觉得不对,小心翼翼地向他举起蓝绶带底下的大背羽章,说,“我现在什么都可以知道了。”
他愣了愣,回答:“防委会有特殊定密权。”
“好吧,你厉害。”
辛尔敏看她挫败,没忍住笑。转身从后备箱取出一只黄色礼品袋递过去:“礼物。”
包装袋上的品牌标识太过明显,是一个名叫“乐狗”的著名儿童拼接积木品牌,辛尔敏是这种玩具的狂热爱好者。但赫拉很失望:“又是你买一赠一的赠品?”
“你先看看。”他催促道。
赫拉虽然没多大兴趣,但社交礼仪总要讲,取出礼盒看了一眼。盒子倒是不小。
“一比一复原古播色族的三蛇权杖?”似乎还算有点儿意思。但赫拉还是忍不住调侃:“这家公司生产这么边缘化的东西,除了你真的会有人买吗?”
“大氏族文化爱好者也是很多的。”辛尔敏摆了摆手,“绿宝石三蛇权杖是限量版,很难收到。三条灵蛇分别代表对生命、智慧、权力的主宰,很适合用来当今天的贺礼。”
“好吧,也算费心了,谢谢你。”她使劲表现出喜欢。
“不打开看看吗?”
“现在?在车上?”
“看看嘛。”他笑得很神秘。
赫拉狐疑地照做。他甚至很贴心地用军刀划开贴纸。赫拉打开盒盖,里头不出所料是一包一包的塑料零件,以及一本说明书。
她觉得有些奇怪,一根权杖看起来也用不上这么多零件,将大盒子都塞满了。说起来这盒子怪沉的。
她向下翻,发现小包的塑料零件底下还压着一只长长的黑丝绒布袋。据她多年乐狗经验,一般没有零件会这样包装。
袋子里的东西,摸着像是一根棍子。
她打开布袋将里面的东西倒出来,镶嵌着三条绿宝石灵蛇的古朴黄金权杖,就这样滑进她的手中。
很难形容这种冲击,要不是座椅安全带和车顶的限制,她就跳起来了:“这是真的灵蛇杖?”
“我都说了,三蛇权杖很难收到。”
赫拉热泪盈眶,虔诚地捧着礼物喃喃自语:“传闻当年正是因为它的失窃,不仅是古播色族,整个运法术师的世界才开始走下坡路。虽然很显然是弄反了因果。今天竟然、竟然……”
辛尔敏很满意她的反应,笑着说:“你不是说,不想要小孩子的玩意儿,想要可以压箱底的宝贝?”
她的表情变得很严肃:“你怎么会有这种五千年前的宝物?不会是你从外面谁家的博物馆里抢来的吧?”
辛尔敏忍俊不禁:“怎么真把我当强盗啊?这支权杖一直被修镜斯爱弥罗王族收藏,只不过弥罗王族的宝贝实在是太多了,根本就不把它当回事。这是我花重金从一个外围落魄圣血的手里收来的。”
“不是抢来的就好。”她抚了抚心口,正色道,“你要是这样送礼物,我会爱上你的。”
“那你生晚了两百年,我不接受年龄差太大的。”辛尔敏逗她。
“好吧,我就是说说。”她托着灵蛇权杖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评价道,“我没想到它会这么小巧,还以为至少会有一米长。是不是古代大氏族时期的人都比较矮小?”
他爽朗地大笑:“宝贝,权杖不是拐杖,有寓意就可以,不需要实用价值的。实在要用,石头够硬,打人够疼就行了。”
她嘿然而笑:“我是说,宝石不够大颗。”
他笑着无奈摇头。
赫拉就住在中枢塔楼里,辛尔敏对此并不理解,常问工作生活都在这里,不觉得无聊吗。“中枢塔楼可以玩的地方也很多,怎么会无聊?而且很方便。”赫拉回答得真诚,也就让他放弃了想在城里给她找个住处的想法。
长官的两辆车在塔楼侧门对向车道停下。
赫拉走之前没忍住又问:“所以真的不能告诉我柯林怎么了吗?”
辛尔敏想了想,回答她:“他的项目组研发出了一种,可以辨别寄种人的物质。”
“新生素?”
“原理不太一样,但效果差不多。叫灰晶素。”
“既然是非完结项目,他没有签字提交给学会吗?为什么?还不够完善?”
“单纯只是理念问题,他不想提交。”
“为什么?”赫拉不明白。
辛尔敏笑笑说:“你们因理学家,大部分都对寄种人抱有莫名的同情,好像是作为创造者,就有保护的义务。但对外面世界的普通人呢,总说尊重、不干涉。飞升成神一般——或者说,好像游人隔着玻璃看野生动物。”他颇为不屑地总结:“傲慢。”
身旁的大因理学家觉得有被扫射到,默默移开目光。辛尔敏发笑:“你就不一样,你藐视所有物种,还算公平。”
她尴尬地清清嗓子,又问:“那评估没有通过?”
“对。”
“你们会怎么处置柯林?”
辛尔敏看她流露出担忧神色,安慰说:“你放心,带他去安德洛所住一段时间而已。让他看看清楚,这个世界上绝大部分人类面临的真实状况。或许他能清醒一点,改变想法。没什么危险。”
她眼前一亮。辛尔敏开始懊恼自己说多了。果然,赫拉举手发言:“我也想去!”
“不可以。”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为什么?”
“太危险了。”
“你刚刚还说没危险。”
辛尔敏被噎住。停顿许久后耐着性子劝说:“你知道口岸很快就能开放了,何必急于一时呢?”
“到时候就不一样了。”
“不可以。”他再一次告诉她不可能更改的答案。
赫拉伸手拽他衣角,辛尔敏后退一步,没有退让。
看她失望落寞,语气又软下来,抬手看一眼时间:“好了,外面太冷了,快进去吧,我还想回去睡上两个小时呢。”
她赌气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进门前还是回头,见辛尔敏还靠在车上看着她。后车车灯照亮了他身体半侧,另一半则陷于灰暗。他看她回头便笑,举起在光亮里的左手挥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