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臾成树 第18章 第18章

车到了目的地，许朝晞一钻出门，就感受到一阵冷冽的寒意，她把羽绒服的拉链拉到顶上，又把围巾系得更紧了一些，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要是余瑶和杨姝雅在这儿，肯定要嘲笑她哈士奇了。

陈晏和倒是没说什么，领着她们走进了附近的麦当劳。

一进门，暖意瞬间包裹全身，许朝晞还猛吸了几下鼻子，薯条和炸鸡的香味让她整个人都活了过来：“好暖和！好香！咱们吃点啥吧？”

确实有些饿了，赵嘉月和陈晏和都点点头。

“我去点，多点一点，一会儿他们来了也可以一起吃，大家肯定都饿了！”许朝晞把背包放在一个长桌上，示意赵嘉月坐下来看东西。

陈晏和也放下书包：“我和你一起。”

深夜的服务生原本面露倦意，看到他们走来，又强打起精神：“您好，请问想吃点什么？”

许朝晞点了三个套餐，准备付账的时候，陈晏和已经把付款码准备好了，许朝晞一手盖住他的屏幕：“学长！我还欠你饭呢！我来请大家吧。”

陈晏和没有再坚持。

许朝晞一边付账一边还和服务员嘱咐：“麻烦炸鸡薯条都想要新出锅的，拜托，谢谢啦！”

等张思明宋团圆他们到达麦当劳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桌子热气腾腾的薯条炸鸡，幸福感油然而生。

张思明毫不客气地坐下拿起一块麦辣鸡翅：“哈士奇，我就知道你有暖和的办法。”

许朝晞原本正啃着鸡腿，听到张思明的话，她把牙齿咬得嘎吱嘎吱响：“张思明学长！”

“连名带姓了，危险了危险了。”宋团圆在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

张思明还浑然不觉，正想再反击，一旁的陈晏和突然说：“她付的钱。”

到嘴边的话就这样被生生咽了下去。

他马上换上一幅谄媚的小人笑脸：“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是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就是西伯利亚最英俊的狼。”

许朝晞刚想看在他卑微讨好的态度上原谅他口出狂言，陈晏和却又在旁边补充了一句：“听说西伯利亚的狼都是哈士奇的祖先。”

话音刚落，桌子一端是张思明抓起一包薯条起身大喊：“我冤枉啊！”

而另一端，是许朝晞放下手中吃干抹净的鸡腿骨头，眯起眼看向对面的杀意。

张思明在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刻，大脑格外灵光，急中生智先卖室友：“你别动！我用陈晏和换我一命！”

很快，单向追逐变成了双面夹击。

等张思明再坐下来抓起一杯可乐咕咚咕咚喝的时候，宋团圆指着窗外说：“快看，雪停了！”

大家的视线都向外望去，许朝晞干脆直接向外走去。

陈晏和则一把抓起她位置上的外套跟了上去。

许朝晞开门的瞬间，一股寒意扑面而来，但随之，身后一件柔软的羽绒服把她全身裹住，还伴随着略带责备的沙哑声音：“怕冷还不穿外套。”

许朝晞回头，正好对上陈晏和看向她的视线，她想起了那次在演讲台上也是这样，不禁脱口而出：“陈晏和，圣诞快乐。”

陈晏和没想到她会说这样一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轻带笑意：“圣诞快乐。”

陈晏和好了。

许朝晞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但她的直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变化，那阵因为下雪萦绕在他身上的焦躁也随着雪停而散去。

陈晏和自己倒是无所察觉，他向外看去，雪虽然停了，但能见度仍然很低，大海完全展现出了它神秘莫测的一面，与这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外面冷，回去吧。”

他看了一眼之后就把许朝晞往里面带，回到桌子边时说：“雪停了，但是外面太黑了，什么都看不清。”

“但有可能会有日出。”许朝晞在他一旁补充道，“不如等等看吧！”

陈晏和愣了一下，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张思明附和：“当然当然！来都来了！要是能看到日出，请叫我神算子张思明！”

一边说，一边还抬起下巴看向对面的两个人。

三人显然都回忆起那段关于下雪和太阳的对话，忍俊不禁。

等大家吃饱喝足之后，已经凌晨一点多了。

但距离日出也还有好几个小时，做了一天的志愿者活动，大家都有些疲惫，索性趴在麦当劳的桌子上小憩。

陈晏和没有睡。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刚才给许朝晞披上羽绒服的时候，女孩扭头，四目相对轻声说“圣诞快乐”的场景。

到此刻，他才开始思考，在那样的当下他为何会不假思索地拿起衣服追上她，又为何在听到“圣诞快乐”之后，心中的焦躁不安一扫而空？

他的目光忍不住看向许朝晞。

女孩披着羽绒服趴在桌上应该睡得正香。

他又向四周望去，冬日的天亮的晚，外面还是漆黑一片。麦当劳里只剩下他们这群人，就连服务员都靠在墙边闭目养神。

他想不明白。

在过去的时光里，陈晏和对于很多想不明白的事情，都会把它们当做微不足道的小事而回避掉。

他的世界里，口译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余所有，都可以暂时地放下。

然而此刻，本该在宿舍里好好休息以便第二天可以准时出现在图书馆里的他，不知为何坐在了海边的麦当劳里。

许朝晞，是一系列的选择中，最大的变量。

他再次看向熟睡的女孩，又想起了那条长长的隧道，明暗交织。

大概，她真的是一个很有感染力的人，在她身边，总是不由自主地做出和她一样的选择，在同样的选择里体会同样的风景，感受同样的快乐，就好像自己也是这样一个肆意而明媚的人。

这样的人，是天生的演讲家，她与生俱来的天赋，是自己需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到达的。

陈晏和背靠椅子，闭上眼睛。

就像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轨道一样，热闹过后，一切归于正轨，是无边的寂静。

第二天，大家是在张思明的哀嚎声里醒过来的。

睁眼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啊啊啊！外面出太阳了！出太阳了啊！”张思明指着窗外惋惜，声音甚至吸引了几个陌生的客人。

许朝晞揉揉眼睛：“还真是。”

宋团圆已经走到了窗边：“可惜了，咱们竟然集体睡过了。”

“谁！到底是谁最后睡着的，也没有订个闹钟！”张思明的声音充满悲愤。

而此时，刚从座位上站起来的陈晏和有些心虚，他刚想举手坦白从宽，许朝晞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哎呀大家都太累了，谁会注意别人睡没睡的，没事，咱下次再来看日出，青春怎么能没有遗憾，遗憾才是青春的正解。”

张思明悻悻然：“好吧。”

“学长，既来之则看之，走吧，咱们去看看朝阳下的大海，也不算白来一场啦。”许朝晞穿上外套，率先向外走去。

冬日的上午，阳光温煦地洒下，带来春风拂面般的暖意。许朝晞一推开麦当劳的大门，就被眼前的景象所吸引。

风席卷着海浪层层叠叠翻涌而来，阳光落在上面，折射出耀眼的金光，星星点点，成片成段，随着浪花的沉浮而闪烁，像铺满了星光的路。

迎着光，远处的山峦在雾气里有些模糊不清，连接着半空的云海一起，墨色混了花青涂抹开来，只余轮廓分明，起伏相交，连绵不绝，形成波澜壮阔、大气磅礴的水墨山水画。

潮气裹夹着微微的寒意扑面而来，正好让温室里睡了许久的她清爽了不少，赵嘉月跟在她的身后走来，忍不住感叹：“哇！好美！”

许朝晞回过神，随即一把大力推开门，招呼大家：“快出来看，外面好美！”

其余人也陆续穿好外套，张思明站在沿海公路的扶手旁提议：“我们一起来拍个合照吧！”

大家纷纷响应。

最后许朝晞拜托了一位过路的年轻姐姐帮大家拍了合照。

年轻姐姐拍了七八张，回去的路上，许朝晞选了一张都睁眼的照片发到群里，然后她拉着赵嘉月一起来看其余几张产生的“表情包”。

有一张张思明正在张嘴说话，有一张宋团圆正好低头整理衣服，还有赵嘉月闭了眼，许朝晞扭了头……一张一张看下来，许朝晞突然发现了一件事：陈晏和，拍照的时候僵硬得像一个机器人。

这么多张照片大家各有不同，但只有他，微微抿唇，嘴角浅扬，从头到尾都是这样一张标准的笑脸。

哪有面对镜头这么僵硬的人？

许朝晞又看了看每张照片上的自己，一会儿比“V”，一会儿比爱心，一会儿摊开手和大家打招呼，她想了想，“唰唰唰”地发了几条消息。

不一会儿，同一辆车上的陈晏和收到七八条消息，打开一看，写着“许朝晞”的对话框里，一下子出现了七八张图，这些图依次从灰色加载成彩色，都是他们今天拍的合照。

正当陈晏和茫然之际，手机又“咯噔”响了一下，一条消息映入眼帘：

“你是在玩‘一二三木头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