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图之 第2章 第 2 章

“周衍，不是说好了三点半球场决一胜负吗？现在四点了你怎么还没到，怎么，你准备认输了？”

林荫小道上，知了声音此起彼伏，几个骑行的少年谈笑着从旁边呼啸而过，夏天的气息就扑了他满面。他一只手提着餐盒一只手捏着手表，刚下公交车没走几步路，就接到了这通来自沈知南的电话。

“马上到了，五分钟，谁认输都不可能是我认输的。”说完，他挂断电话，将手表放口袋里，就迎着空气中的热浪跑了起来，起先还是慢跑，跑着跑着他就加起了速。他突然觉得迎着暖风跑好像就是在陆地上那看不见的“水”里游着，跑的越快好像就越能感觉到“水”，于是他加速了，享受着这夏日独有的旱泳，也不在意路上那三俩路人疑惑的目光。

磅磅磅~

周衍见沈知南在低头捣鼓着他那儿童手表，就敲了几下篮球场旁的护网提醒他自己已经到了。

沈知南这才将屏幕按灭，看着周衍，“你终于来了，怎么比？三局两胜？”

“随便，反正怎么样都是我赢。”周衍将餐盒放在旁边长椅上，开始热身活络脚踝手腕。

他们俩从小就是大多数父母眼中别人家的孩子，但是这个别人家的孩子也是有高低之分的，比如住二楼的张奶奶看到他们一起去学校，总会打招呼。本来没太大区，喊自己是知南啊，喊周衍是阿衍啊。

但是自从张奶奶知道周衍除了次次都能考第一名，甚至在三年级下学期就跨级参加奥数竞赛还拿了第一名后就升级成了小神童。现在每次陈奶奶喊他们的称呼就成了咱们屋的小天才和知南，明明他也参加了也拿了挺好的名次。

沈知南心里有杆秤，明白虽然他们都很聪明，但周衍确确实实比自己还要聪明得多。

但是每次都排他下面的感觉真不怎么好，偏又因为早慧，这么多孩子就他们俩之间才能互相玩到一起去。

周衍在学校里虽然和其他人关系都不错，但是只有自己是他点名求来的同桌。这一点沈知南知道了是还挺开心的，因为在学校里周衍是第一与众不同的，自己作为被他选择的同桌，好像也就是很特殊的。

即使智商再高，也还是有孩子的脾气和稚嫩。

但是有时候他真的受不了他，就比如现在，这自信得让人听了只想打他的发言。

“那就一局定胜负吧。”

周衍点头同意，“可以。”

过了一会，树影已经变换了形状待在地上。果不奇然，周衍胜了，以两分之差胜出。

球滚落在球场中间，两个小朋友都坐到树阴里的长椅上去休息，脸上都洋溢着高兴。

周衍是因为赢了，沈知南是因为每一次运动，他都能接收到一个信息，那就是在运动上他们并没有多大差距，基本持平，证实周衍也不是在所有事情上都是超级天才的存在。他只是干什么都是一副我最厉害，谁也比不上我的样子，实际上他并不是全能的。

沈知南见周衍并没有准备水，就将自己的水递给他。周衍也不嫌弃，接过就猛灌了一口才算舒服。

“太热了，回去了。还有暑假后面这几天我都要给我妈送饭，应该就不出来打球了，要找我晚上才行。”周衍将背靠在上一阶台阶上，缓缓平复着自己的呼吸，眼睛盯着对面被阳光照射的金黄的树稍，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送饭也不用一下午呀，天气热我也不怎么出来打球，咱们可以室内玩其他的。”沈知南以为他嫌室外热不想出来晒太阳才说晚上才能找他。

“我还有点其它事情，所以晚上才有时间。”周衍理解到他的意思于是回复道。

“那好吧，暑假最后几天你还有什么事，你不会偷偷背着我学习吧。”

“我需要背着你偷偷学习？”周衍一脸不可置信。

明明周衍坐的低一点，却让沈知南感觉自己才是被俯视的那个。

“.......不用。”如果是几年后的沈知南可能会开玩笑的表示有被羞辱到。但是现在的他只能把自己憋红了脸。

太阳已经准备换岗，周边的一切都被披上了的红彤彤的外衣，两个男孩交谈着，往家的方向走去。

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周衍准时出现在了母亲就诊室门口，看灯亮着就坐在门口等候区等着，没一会儿诊室门打开了，里面走出来一个身型略胖的白大褂，她瞥见门口坐着的周衍。

“元医生你儿子又来送饭了。这么大一点都知道心疼人。”

“你这胃病是要好好养养，千万别搞的又自己躺病床上了。”

周衍起身对她打招呼：“陈阿姨。”然后就往里进。

那个被叫做陈阿姨的医生应了声扭着腰就先离开了。

“我今天准时吧，妈妈你可以吃饭了。”周衍把餐盒放在桌子上，去外面的就诊室洗手回来，倒是老实坐椅子上了。

“时效非常可以，今天在家干嘛了呀？”元清洲表示肯定，手上拆着餐盒。

“上午在家里把昨天那套新拿到的卷子做了然后看了会书。下午没事情，晚上应该找沈知南打球。”周衍手里把玩着桌子上笔筒里的笔。他在犹豫要不要告诉妈妈下午去找明楽的事，妈妈好像不太希望自己去找她。

为难的空隙元清洲已经吃了小半盒饭了，周衍这才下定了决心般开口：“妈，我一会要去趟2006，你放心我保证绝对不捣乱，她们叫我出来我就出来，我上次答应了她给她讲我和爷爷出去旅行的故事，做人不能言而无信呐，这是你们教我的。”

他语速飞快，生怕被打断。

元清洲停下拨弄饭菜的手看着周衍，一时没有说话，仿佛在权衡利弊。

她明白，即使自己不同意他也不会听，周衍小朋友总有自己的一套做事方法，大部分时候他很听话，但是倔的时候也是真的倔。于是只好再次叮嘱道：“你既然都这么说了，妈妈也只能叫你不要让她情绪太激动了，她身体受不了的。”

“当然，如果人家不让你进的话，就老老实实回来。”

“Ok，我晚点回来拿餐盒。”说完就起身往外快走去了。

“诶！现在十二点，人家应该还在吃饭......”元清洲喊道，但是人已经没影了。

“这臭小子。”等他被人赶回来就知道了。

周衍没有想这么多，得了自家妈妈的准许就坐不住了，直奔住院部。

凭着记忆找到地方，还特意在门口平息了下气息才敲门。

咚咚咚~

“来了。”陈姨声音传来。

陈姨拉开门，见到一个小男孩站门口，她马上想起来是昨天元医生带来的那个孩子。

还没等陈姨开口，周衍就礼貌地说明来意，“陈阿姨，我是昨天来过的，我想找楽楽。”

“哦哦，阿姨记得，我问问小小姐，你先等一下。”

“陈姨让他进来吧。”明楽声音适时响起。

“你进来吧。”陈姨接听到回话，就将人迎进来了。

周衍刚刚开门就闻到饭菜的味道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到的好像有点早，但也不能倒回去吧，只好硬着头皮进去。

房间里，除了陈姨还有一个穿着一样衣服的女人站在旁边，而明楽的移动餐桌上则摆满了饭菜，他略撇一眼，粗略估计有不下十样菜，被装在一个个小碟子里，而这些碟子将餐桌摆得满满当当。

周衍合理怀疑，如果不是这个桌子放不下还能有更多。

和公主一样。

与明楽见的第二面周衍心里直直的冒出来这样一个想法。

“不好意思，我还在吃饭，你等一下。”明楽因为有人等就想着加快速度吃饭，草草吃了一点就摆手让撤下去。

“再吃点吧，都没吃几口的。”陈姨见她吃得比昨天还少。

“不用了，不想吃。”

陈姨见明楽铁了心是不会动了，就将餐食撤了，放回餐盒里。

周衍看着几乎没怎么动的餐碟，也不清楚她是真的吃不下，还是因为他突然过来打扰了。

“你叫什么名字，昨天忘问了，我叫明楽，日月明，楽是快乐的乐取古字yue音，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刚刚听你叫我名字了。”

“我叫周衍，周道的周，衍是繁衍生息的衍。”

“周衍啊，我爷爷说大道至简，衍化至繁，这是个很好的名字。”

“谢谢，你的名字也很好。”周衍突然觉得有点脸颊发热，病房里明明很凉快的。

“对了，昨天答应了要给你讲故事的，你现在还想听吗？”周衍询问道。

“当然了，你等一下，我躺好。”她一边说一边调整好姿势躺好。

周衍觉得有点好笑，她像豚鼠一样把自己裹好，只露了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自己好像就是个工具人。

一时语塞，目光正对上她饱含期待的眼神，无端地又起了讲故事的心情。

“那就继续昨天的故事吧，我和爷爷飞到理市但是因为没有直达车，所以我们要换其它方式进去。爷爷突发奇想的，想尝试一下路边打车去，并且规定不管是什么车，只要愿意带我们，我们就得坐，于是我们开始向路过的每一辆车挥手，终于在一小时后有一辆车停了下来，远远的还闻不到，走进一看这是一辆运送鸡鸭的车，我和爷爷都有点傻眼，但是为了遵守规则还是强忍不适上去了。你不知道那味道，后面几天遇到的同样徒步的人对我和爷爷都避之不及，我长这么大自认为还是挺受欢迎的，那是我第一次遇到人绕着我走，爷爷倒是很高兴，幸灾乐祸。”

周衍一边讲一边比划着。

“那你们住哪里，怎么洗干净？”

明楽被勾起了兴趣，身体也坐了起来靠近他这边。

“后来嘛~我们到地方去找住宿，但是因为这一身鸡鸭味几乎都被旅店劝着住其它家，无可奈何，还好天气也比较热，就直接在旁边小溪囫囵洗了一下，再去找住宿。”

“这样呀，还好不冷，不然要感冒的。”

“其实那边海拔高，其实水还挺凉，还是要身体好。后来我们就......”周衍见她听的目不转睛，也来了兴致，从住宿讲到徒步时遇到的各种有趣好看的动植物，说森林的味道，说山里白天也因为树木太高大而不见一丝光亮，但是偶尔可以看见丁达尔效应，就和小时候故事书里精灵住的地方一样。

明楽聚精会神地听着，时不时发出感叹，时不时又提出疑问。脸上表情千变万化，仿佛跟着自己一起经历着一般。

周衍觉得有趣。

她听故事的样子怎么那么好玩，周衍盘算着，自己给她讲故事好像也不亏。

白驹过隙，转眼就要到六点钟了，两个小朋友玩的不亦乐乎，显然忘记了时间。

“楽楽，要准备吃晚餐了，等会先生说会过来。”陈姨见太阳已然落山，于是出声提醒道。

“已经这么晚了吗？你留下来吃晚饭吧，我让他们多带一点吃的。”明楽听到后对周衍说道。

“不用，这个点我也要回家了，明天见。”周衍显然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六点钟了，他还和妈妈说一会回去，现在看来如果她不加班的话可以等她一起回家了。

“好吧。那让我家的司机叔叔送你回去吧？”

司机？原来她家还有人专门负责开车啊。他身边好像都是和他家一样是爸爸妈妈开车的。

见他没说话，明楽追问道，“好不好？”

“啊，我家离得不远不用送，那我先走啦再见！”说完就挥了挥手拉门出去，风风火火的男孩子。

晚上七点半，2006病房里...

“今天晚上胃口这么好，这碗饭居然都吃光了。”

晚上明楽的爸爸明煜来了，看到明楽碗里饭居然见底了，感觉有点不真实，这多少是破天荒头一次，老父亲只感欣慰，赞赏连连。

爸爸开心，明楽也跟着开心，“是吗，我只是感觉有点饿，不知不觉就吃了这么多。”

陈姨也很高兴，眼镜笑的眯成一条缝，“今天下午元医生的儿子过来玩，讲了一下午好玩的事。别说楽楽，我听着都觉得高兴，小小姐准是听的开心才这么有胃口。”

“元医生？她孩子怎么和楽楽认识的？”明煜想起来明楽这里的看护医师是姓元。

于是陈姨和明煜说了昨天的事情，听完明煜眉头皱了皱，“这里的医生上班还能带孩子的？”

陈姨如实回答，“元医生说的是她胃不好，她儿子来给她送饭。见她还要巡房，就说要盯着她回去快些吃饭，所以跟着来监督她的。”

见明煜神色依旧，于是又道，“元医生及时道过抱歉的，是我没想这么多。”

“陈姨你在我们家这么久了，应该知道楽楽不比其它孩子，安全是要特别注意的。”

“是我不对，光想到小小姐平时一个人，现在有个和她差不多的孩子和她玩也挺好。”

明煜注意到明楽慢慢抿起的嘴角，到底还是改变了语气和态度，“那孩子来就来吧，注意点就是。”

明煜工作忙，在病房里陪明楽聊了一个多小时就又要飞京市去谈一个合作，走之前他揉了揉女儿毛绒绒的小脑袋，轻轻叹了一口气。

“爸爸路上小心，我会乖乖的。”明楽眼睛里蕴着水，不敢抬头。

爸爸妈妈都很忙，她不应该哭闹着让他们留下，但是还是舍不得她们，她时常想如果她们能一直陪着自己多好。

随着爸爸的离开下午的好心情瞬间就被冲刷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