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块西北地有个鲜少人知的名字,叫雅鹿。
“欢迎你们再次回到雅鹿。”哈桑右手放在左胸口上,朝他们鞠躬道。
“你居然还记得我们?”叶文杰惊喜站起身,他越过许知朝:“布鲁都不记得我们了诶。”他当年可是和布鲁很聊得来的。
哈桑越过叶文杰看向他身后的许知:“布鲁大叔年纪大,容易忘事。”
许知朝他笑了笑,看见人倒是有点印象,还真挺巧,上次来的时候也是他们救,这次也是。
叶文杰锤着哈桑肩膀:“大学是不是快毕业了。”
“是快了。”哈桑和叶文杰闲聊着。
叶文杰挤开许知,让他给人让出一个位置:“那你怎么还留在雅鹿,不去大世界走走?”
“叶文杰,你有病啊。”许知被他一屁股挤出板凳,幸好哈桑手快拉了一把他,才没让他屁股遭殃。
哈桑等人坐稳才松手,他说:“在家做毕设。”
“你也有毕设?看来快要毕业的学生都这样。”叶文杰深有体会,他现在就被毕设烦的不行。
叶文杰怎么就这么善谈呢,刚认识几天就敢跟人冒险,这三年前就待了几天,三年后重新见到就能和别人聊得热火朝天。
哈桑去看许知:“许知哥怎么不和我说说话。”
许知听到哈桑叫他名字,他朝他尴尬笑了一下,叶文杰揭他老底:“估计不记得你是谁了。”
哈桑略带点伤心说:“好的吧。”
许知心虚开口:“记得,还是记得的。”就是印象不多,这一句他没说。
他的印象是这个哈桑当时和他们一样高中毕业,暑假在家帮忙放牧,当时救他们的是哈桑的爸爸还是哈桑的叔叔来着?
许知得想想。
不过,他倒是记得哈桑为什么叫他哥,因为他比哈桑大三个月,那些热心的藏民就让哈桑叫他哥,哈桑还真叫了。
但他感觉哈桑心智比他成熟很多,这声哥有点担当不起。
哈桑听到许知的话,眉眼弯了弯,语气却带点严肃说道:“你们怎么又回雅鹿探险,这次还是倒在沙漠里,如果布鲁大叔没去找被风沙吹走的羊,你们可能会被埋在黄沙下,没人找得到。”
原来那是羊铃啊,许知一看见沙漠就觉得是骆驼。
“没有探险,我们来拍照。”许知指了指身后的相机包:“只是不小心在沙漠迷了路。”
叶文杰想扯开话题,丢脸丢大发了,他说:“别说这个啊,我们来聊聊你的故事,你现在读什么专业啊?”
哈桑从相机包上收回目光说:“央美的服装设计。”
“不错,和我们一样都是艺术相关的专业,看来很聊得来。”叶文杰话转了个弯:“三年没见你变化好大,要不是你右眼尾的红痣,我还不一定能认得出你。”
哈桑笑了笑:“你们变化也挺大的。”
汪兴扯着许知的袖子说:“你朋友这么善谈啊?”
“你们不是深有体会嘛?”许知说。
柯浩歌和汪兴耸着肩,是深有体会,聊上几句就敢跟他们进无人区沙漠。
许知在自己脑袋上点了点,然后摊手心想:“这不是善谈,他这是没脑子。”
要不是怕叶文杰被人拐卖,他打死也不会跟他们冒险进沙漠拍照。
有人再次推门进来,火苗舞动的更厉害,西北晚上冷的要命,这火苗一小,刺骨的寒气就进身体,许知打了个哆嗦。
许知看着推门进来的这个应该就是叶文杰口中的布鲁,有印象了。
的确是个大胡子叔叔,胡子还被他扎成一个辫子,头上还戴着灰扑扑的羊毛毡帽遮住耳朵。
布鲁关上门跺了跺脚说:“小昭,饭做好了,快带他们一起出去吃饭。”
“小昭?”叶文杰的目光在屋子里坐着的人身上扫视一圈:“我们这里有人叫小昭的嘛?”
“是我,我三年前就改了名字,汉名叫贺昭。”哈桑站起身说。
他妈妈是汉族人,上了大学,自己的藏族名生涩难读,为了方便,就取了一个汉名,还顺便换了个户口。
“原来如此。”叶文杰点了一下头跟着贺昭出去,他说:“那我叫你哈桑还是贺昭?”
贺昭低下头说:“你看哪个好叫就叫哪个吧。”
叶文杰:“行,那就叫你汉名。”
汪兴搓着手出门:“饿死了,不知道有什么吃的。”他们在这等了半天才吃饭。
贺昭看见许知还坐在凳上没动,他又低头进屋问:“许知哥不饿嘛?”
他挺饿的,但是被冷了一下,脑子没反应过来,等他反应过来,贺昭就在他跟前问着,他回神:“哦,饿了,只是刚才在想事情。”
贺昭:“那跟我走吧,别一不小心又迷了路。”
许知跟着贺昭出门,许知转身去看雪山,他对人不太熟,对景观挺熟的,雪山还是没变样子,雪山顶的雪感觉都和三年前一样。
许知走得慢,汪兴他们跟着布鲁走得快,还没到饭桌跟前,就听到汪兴的声音:“哇瑟,今天有口福了,居然有烤全羊吃!”
烤全羊诶!许知听着就馋,他离开西北最想念的就是烤全羊这些美食。
他抓紧脚步走过去。
“许知哥在这边,你走过了哦。”贺昭看着许知直接越过帐篷大步往前走,无奈地说。
许知顿住脚步回头,看着贺昭站在一栋巨大红帐篷前,他抬起手挠着后脑勺,他听汪兴的声音是在外面,路过这座帐篷的时候听到里面有说话声,还以为是别人家呢。
许知放下手,走过去掀开门帘:“我都闻到羊肉味了呢,哈哈哈。”他尬笑几句。
贺昭笑眯眯看着他跟在他身后一起进去。
帐篷里面暖和许多,中间摆了个大火盆,正烧着不知道是牛粪还是马粪,火盆的最上方是个案桌,是藏族人最有地位的人才能坐,每个案桌上都摆着一只烤全羊,烤全羊下又有西北的美食。
炕锅羊排、狗浇尿、酿皮、凉拌鹿儿菜、红柳烤串,还有土火锅和血肠。
这么隆重?
帐篷里的人也很多,个个盛装。
贺昭带着他往一旁走,他附耳说道:“今天是族里老人八十岁的生日。”
八十岁啊,那得好好过一个生日。
他和贺昭往叶文杰那走,许知说:“那我是不是得随礼金啊?”
他不知道雅鹿人的习俗是怎么样的,但他们那边的习俗是吃饭要随礼金。
“不用,你们算是客人中的贵客。”贺昭坐了下来,他给许知留了个位置,就在他和叶文杰的中间。
许知坐在叶文杰旁边,汪兴的声音再一次进入他的耳朵里:“这还真是荤食主义的天堂。”
许知打眼一看,案桌上差不多都是肉,几道素菜夹在里面显得有些可口。
柯浩歌问叶文杰:“什么时候能开饭啊,我闻到味都快馋得不行。”
叶文杰摇着头,他也不知道啊。
许知也饿了,但这是人家的地盘,还是礼貌得好。
贺昭看许知吞了吞口水,他上手拿了一个藏包给许知:“奶奶的客人有一些还没来,等来了才能开饭,饿了先拿这个垫垫。”
许知一听手一翻,手里的东西又回到贺昭手里:“那不行,别人都没有吃,就我一个人吃,有点不太像的样子。”
贺昭再一次抓起许知的手:“偷偷吃没事的,我可以帮许知哥挡着。”
饭前偷吃是小孩子的行为,分享是大人的行为,许知饿得慌,所以他将藏包一分为二,分给贺昭一半:“你也吃一点吧。”
这样就能降低他的罪恶感。
贺昭让他先吃,许知躲在他背后一口吞下去,使劲嚼着,等吞下去才从贺昭身后出来,他转头看见叶文杰正幽幽看着他。
眼里仿佛在说:“许知你居然背着我们偷吃。”
许知正了正身子,贺昭还不是也在吃。
贺昭吃完,许知才去问他:“你刚才说的奶奶是你的亲奶奶还是?”
“亲奶奶。”贺昭说。
许知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在自己的冲锋衣内侧里翻找了一会,掏出一个黑色钱包数了数里面的现金,就剩八百多现金。
线上支付之后,就很少有人会带现金,他是习惯带点现金在身上。
两百太少,他们可是四个人吃饭呢,四百又不好听,还是六百好听点,咬咬牙抽出六百递给贺昭。
贺昭:“?”
“我们家乡那边的习俗,吃席呢要交礼金,白蹭不太好。”许知见贺昭没接,他直接塞进人家的口袋里:“既然是你亲奶奶,就麻烦你代替我们送过去吧。”
贺昭说:“我们这没这习俗,只要亲人来参加宴席就是最大的尊重。”
许知说: “但我们不是你们这边的亲戚。”按贺昭说得是亲人,但他们只是陌生人。
贺昭将钱折好,他低头说着:“那我暂时收着吧。”
许知看陆陆续续进来好些人,生日宴席的主人公终于杵着拐杖坐上最高处的案桌前。
她穿着黑金藏袍,配以璀璨夺目的珠宝、珊瑚、绿松石等配饰,头上的白发缀满珠翠,整个人都是容光焕发,岁月的痕迹好像没有在她身上体现。
贺昭的奶奶玛弥坐在案桌上说:“欢迎亲朋好友的到来,让我们感谢大自然的馈赠,让我们拥有食物和美好的生活,愿山川河流永远美丽,保佑我们岁岁平安。”
感恩过后,她右手放在心脏处说了句:“扎西德勒。”
“扎西德勒。”底下坐着的人做着一样的动作,许知他们一行人当然也要跟着做。
玛弥说完从案桌旁下来站在显眼位置,她的晚辈双手捧着哈达,恭敬地献给寿星,并说一些祝福的话语。
贺昭作为她的亲孙子,当然也要去献哈达,他弯腰说:“扎西德勒,祝你生日快乐,身体健康。”
玛弥慈爱看着他,半弯着头接过贺昭献上的哈达。
柯浩歌看着:“没想到藏族的礼仪还挺多。”
献完哈达,就是向寿星敬青稞酒。
玛弥接过自己儿子端过来的青稞酒,双手举在胸前,用右手无名指蘸酒,向空中弹三下,敬天、敬地、敬佛。
在场的宾客皆站起来端着酒杯,一同敬酒。
玛弥饮下酒接受大家的祝福,她回到案桌前说:“各位亲朋好友开动吧。”
汪兴有些急不可耐:“终于可以开吃了。”他上手就拿了一个手抓羊排放进嘴里,吃了一口舒服说道:“还是活着好啊,不然还吃不到这美食。”
许知还在挑选自己从哪开始吃起,自己盘里就多了一条羊腿,许知抬头看着贺昭,贺昭还在用小刀割着羊肉。
那颗眼尾的红痣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艳丽。
许知说了声:“谢谢。”就拿起那条羊腿吃起来。